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孩子先生 作者:小林之药 文案 朋友,你追过星吗?朋友,你追星还能谈恋爱吗?朋友,你都多大了,还追星怪不得不能谈恋爱。 许佳音15岁开始追星,追到28岁了只能被她妈逼着相亲,我们追星的人眼光很高的好不好! 还好有个青梅竹马顾里安,从小处处护着她,长大了还是她上司,可人家真当她只是邻居家的妹妹而已,所以不是每个青梅竹马都有美好恋曲; 许佳音她妈天天为她找对象的事急得跳脚,读书不好,工作靠托关系找,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你看看人家女儿; 许佳音一次偶然上错了辆宝马,她这性格挺好的,嘴贫,不仅追星交了沈珺珺和白小男这俩精英,更认识了马医生这精英中的精英,马医生不是重点,马医生的外甥,医学院大四学生路向北,才是她人生的重点,为了跟她妈不在家落得互砍上社会新闻的结果,许佳音搬出了家,结果室友是这个在她眼里还是孩子的男孩,路向北。 亲情有时候会压得我们很累,不听话的孩子不理解的长辈; 友情也是靠缘份,不同出生不同背景二十几年遇到了你,最亲爱的朋友; 而爱情,它总发生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有一天你的笑你的泪都因为他; 这世上的事,其实都是自然而然来的,急不得求不得,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我们喧嚣又寂寞,我们总是跟别人一起长大。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佳音 ┃ 配角:马医生沈珺珺白小男 ┃ 其它:居相亲 ================== ☆、青梅竹马和爱豆,你想嫁给谁?   我跟沈珺珺说,能一起花痴男偶像脸和肉体的都不算真狗友,能一起八卦的才是真朋友。沈珺珺对我不怀好意地嘿嘿嘿三声,我愿意把我跟你纯粹的友谊从线上发展到线下。   白小男说跟我这种女的要扬起友谊的小帆船驶向出生入死的大海,那必须带浪,我回复她,我不想跟你共赴黄泉。   沈珺珺和白小男这俩都是我这些年不务正业追着我爱豆跑的时候结识的狗友,赶往不同的城市追爱豆活动的时候我们仨睡过不少回,人嘛,尤其是女孩儿之间,睡一睡就熟了,睡多了革命情谊就升华了。   我这会儿正在办公桌前抖着腿,得意着耗了一个月的合同终于拿到手了,看着尾页对方客户的签字,觉得倍儿潇洒,就跟我爱豆的签名似的,看了又看。沈珺珺给我打来电话,光是听我喂了一声的语调,就说,你这是又挣钱啦。   可不是,这世界上哪还有比挣钱更开心的事儿。   挣多少?   至少能买两次内场前排的票,机票酒店一并算上。   就这点出息。   那我可不能跟沈女士您比,您一企业家,进进出出都有小秘书拎包提鞋。   沈珺珺也不再跟我磨嘴皮,跟我说,晚上吃个饭呗,我给你介绍一生意,一大单子,你要是能做下来,不光内场前排,必须是内场一排还是小号。   我一听一排小号,这都是五位数的起开的VIP位置,眉飞色舞地答应了,这饭必须得吃。   沈珺珺是谁,平常跟我一起追着爱豆看个演唱会扯着嗓子一通花痴乱吼,但人真是一女企业家,比我略大几岁,就那么略几岁,我跟她一道走出去,人就是皇后的气场,我就跟一丫鬟似的。   挂了电话,我特欢快拿着合同去顾里安办公室让他签字,他正脖颈夹着电话歪着脑袋通话,我本来想把合同放下就走的,顾里安指指他办公桌面前的椅子示意让我坐下。顾里安认真工作的时候还真人模人样,挺好看的,他要是捣腾一番出道也是有市场的,我就当做内场一排的位置坐下欣赏他讲电话,他只要不冲我发火正常状态下还是赏心悦目的。   顾里安是我老板,也是我发小,比我大两岁,打小我还光屁股的时候,就跟着他玩儿,我们就那传说中的青梅竹马。我们父亲一个部队的情谊,退伍后分到一起工作,又分了一个巷子的房子,只是后来顾里安他爸特牛掰,辞了铁饭碗下海经商去了,当我们其他几户还奔着小康之路的时候,顾里安就一跃成了富二代。我们小时候还住一个巷子的时候,蹭了不少他的自行车后座,我读书也不聪明,顾里安给我补了不少课,作业之类的差不多有一半是他帮完成的。我每次考试成绩创出新低,我爸气得脱了鞋追着我打,我就得跑到顾里安那儿,躲他后面让他帮我挡着。他大概是我活了二十几年来对我最好的男孩儿,每回我死皮赖脸得寸进尺地去找他帮忙,他都告诉我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之后又有了无数个下一次。有一回中秋,我们巷子里的几户人家聚一起吃饭,我挨着顾里安坐,拽着他胳膊纠缠着他陪我去一个活动,那次顾里安任我怎么磨就是不为所动,长辈们吃吃喝喝聊着天,只看到我跟张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也不知道我到底在谋划什么,顾里安他妈就顺口来了句,“佳音,将来给我们家做媳妇吧。”   我那时候高二,顾里安大一,大人们说什么都懂的年纪,偏我就不害臊,答应得爽快,行呀,嫁给小安我愿意。我说这话的时候还看着顾里安呢,他倒是整个脸都红了,跟喝了酒似的,闷声回了句,我不要。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我其实没太明白他们笑什么,笑我一姑娘家的脸皮厚太直白,还是笑顾里安一点面子没留给我,其实他妈问这话的时候我就随口一说,但顾里安这么一拒绝,我就往心里去了,顾里安是看不上我的。   我记得那天聚餐散了后,回到家,我妈去我房间问我,佳音,你是不是喜欢小安啊?   活了17年了,我妈头一遭想起来要跟女儿聊这个话题,怎么形容这感觉,就好像突然我要在我妈面前脱衣服一样,虽然是母女,但感觉还是奇怪的,这也是头一次我才想到这个问题,我是不是喜欢顾里安?咳,怎么可能,我心里是这样想的,顾里安在我这儿那都不算个异性,我指着我满房间的偶像海报跟我妈说,我喜欢的人是他!   我妈好像放心了似的,说,小安他是个大男孩儿了,你别老跟人家勾肩搭背的,姑娘家要有点分寸。   我想反驳我妈来着,我小时候可是穿着开裆裤跟他睡一张床的,勾肩搭背算什么。想想我妈也没说错,确实,我老当自己小孩,顾里安都是可以交女朋友的大男孩了,可能真有喜欢的女孩了才说“我不要的”。   那个晚上明亮亮白透透的月光照进我房间里,我突然爬起来翻相册,看着小时候我们坐在巷子里啃西瓜,在动物园我被一只猴子吓到哭得哗哗啦啦顾里安跳舞逗我笑,还有他大学入学那天我非要跟过去,在离开时喊他,他一回头笑得像小太阳一样,我那个晚上看着我们的照片,再看着我墙上满满的海报,可能,我也只是崇拜他吧。   他挂了电话,认真翻阅我刚递的合同,签好字递给我时才抬头看我,在我迫不及待去接合同的时候,跟我说,“待会儿下班一起走。”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地“啊”了声。   他手指拧着钢笔的笔帽,听到我“啊”的疑惑声,“今天我爸生日,约了一起吃饭的,你忘记啦?”   我飞速运转了我不是很灵光的大脑,想起今天是8号,顾叔叔的生日,一个礼拜前我妈就再三叮嘱,今天下了班哪里都不许去,我们原来巷子里的那几户人家要一起吃饭的,何况顾叔叔过的还是个大寿。虽然好些年前,我们已经纷纷搬离那旧巷子,但是几户人家的感情还是好的,一直没断了联系,我妈和顾里安她妈一个礼拜约个三四次,喝茶打麻将,比人小情侣约会频率还要高。这俩老太太见面喝起茶尽操心我和顾里安,不过也知道我们就是两瓶白水,怎么掺和都没质的改变。   “没忘,没忘,我顾叔叔的生日怎么能忘。”   “也快到点了,那你去收拾下东西,一起走吧。”   “哦。”   那我可不能让顾里安知道我确实是忘了这件事,冲回办公桌拿起手机就给沈珺珺发消息她介绍那生意跟我无缘了,顾里安他爸生日,我必须得去。沈珺珺这性子立即给我一个电话打过来,我接起来以为她要朝我吼一番,结果丫的竟然调侃起来,“哟,许佳音不得了,你那青梅竹马比赚钱重要啊。”   沈珺珺虽然没见过顾里安,却对他熟悉得很,我把我和顾里安怎么长大的在她面前全说得差不多了,包括顾妈妈开玩笑要我给他做媳妇被他拒绝的事儿,沈珺珺听我这段故事,问我,顾里安和爱豆,你想嫁给谁?   这问题,我还用想吗?当然是爱豆,顾里安真就是好朋友,我亲哥哥那种。   我这么说,可是沈珺珺却回我,我比较想嫁给你好朋友。   “不是他比赚钱重要,是我们几家人的关系比赚钱重要,他爸就跟我亲爸似的,我毕业那会儿找不到工作,天天在家抠脚,他爸没少为我张罗。”我说着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五点半了,电脑屏幕上是我爱豆被修饰得很好看的脸。   “好好,我理解,不过,你给你亲爸准备礼物了吗?”沈珺珺问我。   我连顾叔叔生日要吃饭这事都忘记了,哪还记得礼物这茬。   “额。”我眼珠转了一圈,“我现在去买好像也来不及了。”   “要不这样,我现在帮你准备去,你待会儿把你们吃饭的地址发给我,准备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沈珺珺这贴心得要是在我面前,我估计得跪地喊爸爸,“你晚上不是有约,那怎么办?”   “推了下次再约呗,刚好这生意我还给你留着。”   她这么一说,这会儿在我脑里的形象美得就跟个仙女似的,世界上怎么有沈珺珺这么温柔善良的女企业家,资本家都这样我愿意被剥削。   我正要对沈珺珺360度花式表达感恩之情,顾里安就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口了,我赶紧小声说了句“谢你啦”就挂了电话,关了电脑拿起包跟顾里安出去,一同往地下车库去。 ☆、还好我叫许佳音   我上车光顾着给沈珺珺发地址,顾里安提醒了两次安全带我都没反应,等他凑过来要给我系的时候,我突然举着手机挡在面前,看我这过度的反应,顾里安也是觉得好笑,“你离了手机还能活?”   “活是可以活,就是离了手机,没安全感。”   顾里安没接我这话,再次提醒我把安全带系好,他这人其实挺无聊的,如果不是因为以前那支诺基亚不能用微信,他估计是不会换手机的,我们的手机里装了各种app,他呢,iphone激活后只安装了微信,后来添了几个银行的客户端,总归都不是娱乐向的。   车刚开出地下车库,顾里安的手机就响了,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信息后把手机递给我,“我妈,你帮我接下。”   我轻车熟路地按下滑下接听键,刚“喂”了声,连阿姨还没喊,顾里安他妈就听出我的声音,“佳音啊,跟小安在一道呢?”   “嗯。”我应了声,心里还在感叹,顾里安他妈和沈珺珺一样都有这种隔着无线电波听声音猜事的技能。   “我跟小安刚出发,在路上了,要是不堵的话大概半个小时后就到,晚了你跟叔叔就别等我们了。”我装作乖巧的语气说这话。   “行行,你跟小安一道过来就好,我让你妈就别给你打电话了。”   挂了电话,我突然发现他手机上多了个app,不过也没什么新意,支付宝而已,我“啧啧”两声,你这人就跟钱才过得下去。   “我不爱玩那些东西。”   确实,顾里安一点都不爱玩,不玩游戏不唱K,哦,他玩过扫雷,虽然我至今没弄明白这游戏到底怎么个玩法,他却精通得很,但一般他玩扫雷的时候,都是心里有事需要静一静的情况。   “你这人就是太正儿八经的,念书的时候不早恋,工作的时候不投机取巧,也亏你长得好智商高给你这人格魅力加分。”我边把玩着手机边吐槽他。   “我智商再高也比不上你那些个小聪明,第一建工那合同怎么拿下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反正单子到手就行,公司赚钱了,你赚钱了,我也赚钱了。”我喜滋滋地表达我的论点。   “许佳音,你要是把追星的精力分一点在工作上,就没你做不下来的项目。”瞧瞧,顾里安这对我肯定的方式,我都怕了。   “追星那是靠热情,热情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我爱豆的脸支撑着我做项目拼命挣钱去看他,我要不追星了,我哪还会花那么多精力去做项目。”我义正严辞起来就是一堆歪理。   “歪理。”果不其然,顾里安笑着脱口而出,说罢还一只手去推了我脑袋。   他对我太了解了,我从小到大什么个脾气性格兴趣爱好他清楚得很,我在他面前不管贫什么嘴皮子,怎么个上天入地瞎折腾,他都能笑呵呵的包容,真把我当亲妹妹似的。   顾里安开车特别平稳,就跟他那人一样,我没过多久睡着了,酣畅淋漓地不知道在做什么梦,醒的时候口水都出来了,抽了他车上的纸巾擦了下嘴角,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一揉才想起来,我这睫毛上还刷着睫毛膏呢,这得揉成个什么熊样。   所以一到饭店门口,我刚下车就逮住门口的接待问洗手间在哪儿直往里冲,这阵仗就跟我要进去生孩子似的,可我肩头就是有包袱,虽然里头都是熟人,可我这么大一姑娘还是想在长辈们面前漂漂亮亮的出现,况且了这次来吃饭的又不是我和顾里安两家,还有林珊妮她们一家,我们父辈的感情好,但是在我这辈儿,我跟林珊妮那感情可是破裂的。   林珊妮跟顾里安同一年的,个儿高身段好,脸吧,除了我因为纯心里嫉妒不觉得她好看,个个都夸她是个美人,从小凭那张甜嘴处处都能讨人喜欢,人虽然智商不及顾里安,但念书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们俩站一道,她永远高傲得像只孔雀,我就跟只鹌鹑似的。   我出生前,我爸妈想着给我取个什么名字,林珊妮她妈说,要不叫珊珊吧,珊妮和珊珊的,听上去就像姐妹,要把咱巷子的友谊传承到下一代去。我爸当时觉得挺好,就答应了。得亏了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医生说母女平安的时候,我爸脑子里就给我定了名字,佳音,他就希望我这一生盼来的都是好消息。    ☆、孔雀和鹌鹑   不说这些事了,反正就是我要真叫许珊珊了,我估计断绝父女关系我也得去派出所改名字。   我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眼眶上那一圈黑,跟三天没睡觉似的,倒腾了半天可算弄干净了,补补妆特意抹了个口红,抿了下嘴巴左右照了下自己的脸,挺好看的,这才心满意足的出去。顾里安给我发消息说,包间是牡丹亭。我一看眼珠子都吓掉了,据我平常吃吃喝喝了解,这可是这家饭店最贵的包间,我顾叔叔真是赚了不少钱。   沈珺珺的电话真及时,她已经到门口了,这下班高峰期的她这么快就送过来了,我真怀疑她是用飞的。我跑到门口见她正手插着腰喘着气,脸通红一头的汗,右手把袋子递给我,我接过来真知道了什么叫做礼轻情意重。   我说你不是一路跑过来的吧,这得是马拉松啊。   她稍缓了些,我有那么蠢么,这点只有地铁最快,出了地铁口我就跑了一段路。   这把我感动得,我前面怎么形容她来着,人一女企业家,一皇后,下班高峰期挤地铁挤成肉夹馍给我这小丫鬟送东西,我这福份,不薄,人一矫情,鼻子都酸了,眼见着眼泪都快出来了,沈珺珺立马阻止我,“你打住,多大点事,别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样子。”   我说,“我这人脾气性格都不算好,偏就狗屎运好,你和顾里安真是我目前人生最大的幸运。”   我说完发现我这话说的好像有点问题,沈珺珺左右想了下,“你这话,好像意思是我跟顾里安是你人生中的狗屎一样。”   我再琢磨了下我这话,品味起来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一时又想不到其他的话来表达我真实的意思,我正别别扭扭的,顾里安就在我身后冒出来了,“许佳音,我出来给你提个醒,今天来吃饭的多了,我爸那生意伙伴带着他儿子来了。”   顾里安这个提醒我知道什么意思了,又有得我应付的了,我刚皱眉头翻白眼,他又补了句,“不过你放心,珊妮也在,估计人瞧不上你。”   顾里安的话可把一旁的沈珺珺逗乐了,她笑出声来,我才想起要给他们互相介绍下,毕竟沈珺珺只从我口中听过顾里安,没见过真人,对她来说像是听一个二次元漫画的人物一样,还没跳出次元壁,我说,“沈珺珺,这就是我二十多年都没脱离他活过的发小兼上司。”   我这形容词吧有点拗口,但确实就是这么回事,沈珺珺特大方地对顾里安伸出手,自我介绍我,“你好,顾里安,我是沈珺珺,许佳音处了两年的好朋友。”   顾里安跟沈珺珺握手的画面,就像我给他俩介绍对象似的,别的我不敢保证,沈珺珺对顾里安的好感噌噌往上升,丫眼睛里的美瞳都快变成粉红色心型的了。可惜沈珺珺那汪春水在顾里安这儿掀不起任何波澜,他只礼貌地道了句“你好”。   “那我先走了,有事你再打我电话。”沈珺珺朝我摆摆手。   “嗯。”我应了声,顾里安也朝她挥了挥手。我这人不知道是天生爱多想还是怎么回事,就看着沈珺珺转身离开的背影觉得挺落寞的。   我拎着袋子跟顾里安往牡丹亭去,刚推开门,就看见林珊妮那脸笑得跟朵月季花似的站在顾叔叔面前,我顾阿姨就在旁直夸赞,“珊妮真是越长越好看啦”,我手肘推了下顾里安说,“你看你妈跟看儿媳妇似的,你当点心。”   顾里安白我一眼,“那我妈是更喜欢你吧。”   “那你爸更喜欢林珊妮啊。”我又接他的话,“林珊妮装起纯来农夫山泉都会倒闭。”   “许佳音,你这嘴巴得好好治治。”顾里安这样说,脸上却是笑着的,我知道他心里没反驳我。   顾阿姨见着我和顾里安并肩走进来了,就冲我招呼,“佳音,快过来。”果然他妈更喜欢我,这要是我婆婆,困扰无数家庭的婆媳问题在我们这儿那就根本不会存在,我俩手牵手进入和谐社会,我跟他妈比跟我妈还聊得来。   我屁颠颠活泼地蹦到顾阿姨面前,就是挽着她的胳膊,“顾阿姨,顾叔叔。”   顾里安他妈今天这身衣服,再加上她这会儿高兴,真像朵盛开的牡丹,又富贵又高雅,顾里安好看也是遗传了他妈的美貌。所以林珊妮充其量就是朵月季。   林珊妮今儿这妆化得挺好,就是你一眼看不出来她化了妆那种,人真专业,我瞧了几眼想想我自己刚抹了的口红,觉得自己用力过猛了,完了我妈瞧见又得来说我你化什么妆,你看看人家珊妮。   我也不能干站着,拿出沈珺珺帮我准备的礼物给顾叔叔,我说,这是一特方便好用的血压计,顾叔叔您以前血压就高,随时可以在家量血压。   顾叔叔嘴上说,你赚钱不容易干嘛还破费买礼物,脸上可都乐着。   我也嘴溜,没事,反正小安给发钱,下个月让他多给我涨薪水。   顾里安这人就爱帮着我,还补充了一句,这款确实好用,爸你收着吧。   顾阿姨看我这神气活现的样儿,摸着我的手臂可喜欢了,边摸边附和着,就是,小安,你下月给佳音多发点奖金,别抠。   顾里安就跟一小媳妇似的点头,行行,她最近表现不错。   林珊妮见我一来就抢了她的焦点,脸上的玻尿酸压抑得都快爆出来了,硬又是挤到顾里安他妈跟前,“顾叔叔顾阿姨,您俩气色越来也好,不知道还以为是跟刚40岁的夫妻过结婚纪念呢,我给您准备保健品都是我飞国外的时候买的,国内买不着。”   瞧人林珊妮多会说话,我把四大名着都读一遍都学不会,顾里安觉得这时候他得出来安排下了,让我们这群站着说话的赶紧去落座,免得都伤了自个儿的腰,林珊妮就踩着她那小高跟婀娜地扭着屁股去坐下了,骄傲地跟孔雀开屏似的。我们小辈被安排在一个桌上,我刚往那桌走去,我妈就拦住我,果不其然张口就来,“许佳音,你这化什么妆,难看死了,你看人家珊妮。”   我嘴唇都快别撇成emoji的表情包了,“顾里安他妈就觉得我好看,就您整天数落我。”   我要是真跟顾里安有点什么,我绝对得冲她说,我婆婆都觉得我好看,您这亲妈还挑什么。   我妈这老太太知道跟我杠下去就没完没了,懒得再睬我。   这种饭局,席间必定是觥筹交错,灯光照在装着白酒的透明酒杯上,洒出来一滴我都觉得地上掉了块银子,父辈们你来我往的劝酒声充斥在牡丹亭里,林珊妮跟我坐一个桌,我感觉孔雀都是不用吃饭的,我就没见她伸过筷子。我肚子挺饿,埋头吃着上来的一道又一道菜,心里想的都是这桌菜相机可以个1DX了,镜头也可以再升级下了,演唱会前排不是梦了,关键这些人还不好好吃饭,这桌上被浪费的都是钞票啊,我心疼啊。   我差点要叹出气来,一年轻小伙儿上来就跟我爸妈特礼貌的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我是陈禹豪,我父亲和顾叔叔也是好朋友。”   我嘴巴里最后一块肉还没吃完,我妈就过来把我叫过去,“许佳音,别吃了。”   我被突然拉过去嘴巴里还吃着打量面前的男孩儿,挺斯文白净的,西装领带也整齐,跟卖保险似的,我心里也明白几分,这搞不好就是前头顾里安出去跟我说的那要介绍给我的男孩儿。   人家才自我介绍说了一句话,我妈就一脸儿的欢喜,“乂,知道知道,禹豪,你顾叔叔跟我们提过你,果然一表人材。”说着就在我背后掐我,这老太太为了把女儿嫁出去也真挺够心狠手辣的。   我爸毕竟沉稳些,把我拉到他和我妈中间说,“禹豪,这是我女儿许佳音。”   我一想这就是相亲了,这就把我介绍出去了,我就害怕了,我对这种有目的□□友总是抵触性地排斥,但我要是把这排斥表现在脸上我妈那老太太回去可没得好日子给我过。   接下来他们说什么我都没听清,脑子里就开始盘算怎么脱身,林珊妮那身红可亮眼了,我顿时来了主意。特亲昵地喊她,“珊妮。”我心里期盼着林珊妮争点气给我来个倾倒众生的回眸。   林珊妮没辜负我的期待,她回头看我的时候,我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承认她是好看的,这孔雀的目光就在我脸上就停留了一秒就发现了陈禹豪,嘴角微微上翘了下,够魅,林珊妮有功力的。   于是我就把林珊妮骗过来,把他俩又相互介绍了,于是我们仨坐到了一个桌上,我听他俩谈笑风生,我继续往嘴里塞肉,顺便飞速打字给沈珺珺汇报了陈禹豪这个插曲。陈禹豪估计也是历经沙场的,面对林珊妮这样的美人,泰然自若,但我还是觉得陈禹豪要是个正常男人,肯定弃暗投明,奔入林珊妮的怀抱,反正依我所了解的,林珊妮刚失恋,她饭可以不吃,但是男朋友不能断,陈禹豪这个金融才俊挺符合她备胎的需求。   沈珺珺让我偷拍一张陈禹豪照片给她看看,我就找机会拍了张发过去,她突然问我,“看上去其实还不错,你为什么不愿意试试?”   为什么不愿意?我抬头看了下陈禹豪,是啊,我为什么就不愿意试试。   他仿佛察觉我看他了,也朝我看了过来,说实话,那目光挺温和的,我就轻轻笑了下,有些尴尬,然后继续低头回复沈珺珺,“我大概患了一种叫做不能恋爱的病。”   沈珺珺回我几个字,瞎几把矫情。    ☆、车也能上错   我去了下洗手间,洗手的时候刚好林珊妮在补妆,我真不知道她那脸上的妆都跟瓷器似的了,没一点瑕疵,这还有什么好补的。林珊妮把粉饼往包里塞的时候突然跟我说,“许佳音,我知道你叫我过去什么意思,今天我替你挡着,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说罢,再没多看一眼,扭着她的小腰吧嗒吧嗒的高跟鞋声又出去了。   嘿,我说怎么她没对我翻白眼了,原来也是有盘算的。   我从洗手间出来再进牡丹亭,里头依旧还是热闹得好,顾里安要开车,所以没喝酒,看我跟林珊妮前后脚进来了,就问我,“那陈禹豪真看上珊妮啦?”   “差不多吧,就那意思了。”   “珊妮她人也不坏,这么多年了,你们俩这关系就不能缓和下?”   “那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说出真相?”我看着顾里安问他。   像我们这一代几乎都是独身子女,亲戚街坊有个同龄的孩子,真跟亲姐妹一样的相处,何况我们仨父辈的关系,住在一个巷子里,小时候光着屁股手拉着手玩的。我和顾里安的关系不用说,我跟林珊妮也好过,玩过家家她都是公主,我心甘情愿做小丫鬟,我爸出差回来带些特产之类的,我都第一时间跑去送给她一些,再给顾里安拿过去。她从小招人喜欢,我啊,灰头土脸像个男孩儿念书又不聪明,老怕她不喜欢我,就想讨好她似的小时候什么事儿都顺着她。   顾里安手掌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你帮我跟你爸妈说声。”   顾里安点点头,我就回位置拿自己的包,陈禹豪看我回来了,又过来找我,问我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我挺意外的,他不是应该问林珊妮才对么?我仿佛感觉两米内,我妈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留个联系方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就给了。林珊妮朝我这儿看了一眼,仍旧做她的孔雀,昂首挺胸地坐在那儿,身段真好看。可我一点儿都羡慕。   我叫了辆车,时代在变,我们连打车都不再选择传统的出租了,日新月异的还有什么不会变,可巧我刚出门接单的王先生就给我打电话说到了,我一看,嘿,这运气还是辆宝马,这年头,开宝马的都出来跑单抢出租车师傅的生意了,我还一天到晚瞎混,一点没为祖国繁荣昌盛做出贡献。我上车又把地址说了遍,车窗是开着的,五月的晚上,风呼呼地迎面吹,挺舒服的,我也就没让他把车窗关起来,但我的头发搅起来就啪啪地抽在我的脸上。我妈打了个电话过来,大意是让我别犯傻,陈禹豪人不错,条件也不错,别眼界高,我自身这条件就放在这儿,不比林珊妮。   我突然一下子觉得有些委屈,这老太太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打来电话叮嘱我,“我这自身条件怎么了,我哪一点比不上林珊妮了,我就是没她好看,没她工作好,没她懂事,可我也是本本分分的,您就这么看不上我?”   我越说越觉得自个儿确实比不上林珊妮,眼泪哗哗往下流,心里还想着,我真是在宝马车里哭过一回了,值。我平时跟个兔子一样挺蹦跶,到处上蹿下跳,仗着点小聪明在这个社会里行走着,却只敢在顾里安面前耀武扬威,可顾里安不能迁就我一辈子啊,他迟早要跟别人结婚的,我到时候算个什么?   王先生大概被我吓到了,偷偷瞄我一眼,听我那哭腔小心翼翼抽了张纸给我,我挂了电话捋了我乱七八糟的头发,擦了擦眼泪,看着车外霓虹闪烁,高楼耸立,我这一刻却那么的没有安全感,下午那会儿我还跟顾里安说,离了手机就没有安全感,可这会儿手机在我手里我也没有安全感。   我跟王先生说,您能往慢里开吗,要多慢就多慢。   本来他车里放着广播,我接电话的时候他还特意调小了音量,我又让他把音量调上来,这会儿有点声音的好,况且一般电台主持人的声音都好听。   音量提上来,电台里正在放一首歌《不完美小孩》,我就越听越觉得自己矫情,越矫情我心里就越难过。   我靠在椅背上听着那歌里的声音唱着那一字字触动我心间的歌词,点开微信,新好友请求是陈禹豪,我想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添加好友。陈禹豪给我发了消息问到家了没有,早点休息之类,我一个字都没有回,视而不见。这一瞬间我希望这是顾里安发给我的,可他的对话框始终没有亮起来,我突然想起着名的□□ 签名,开心的时候想到的人,不一定是你爱的人,难过的时候想到有可能才是。这非主流的签名是我多少年前用过的,让我有些害怕,我发了消息给沈珺珺,“你觉得我喜欢顾里安吗?”   我惴惴不安地等着沈珺珺给我回复,不都说旁观者清吗,好一会儿沈珺珺终于给我回了,我脸上的泪也干了,绷得皮肤有点疼,再想想兴许我那眼妆也花了,本来我就化不好眼妆。   可丫的就没好好回答我,调侃我,不是你亲哥哥么。   我正挑着该回哪个表情给她,结果她电话打过来了,直奔主题,“怎么着,你今儿晚宴是受什么刺激,终于让你勇敢审视自己的内心了?”   我跟她说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就把我陈禹豪和林珊妮这俩小插曲说了下,也说了我妈说我那话,我问沈珺珺,“你说,我妈这话伤人不伤人,伤人不伤人?”   我义愤填膺的,沈珺珺那头直喊,“伤伤伤。”   她一附和我,我还来劲了,我说,“我把林珊妮的照片给你发过去,你摸着你的C罩杯跟我说,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我估计电话那头的沈珺珺是奔溃的,她以前说我,许佳音你这人较起劲来,真他妈的变态。   “你好看,你好看。”沈珺珺也是会哄人开心,“这林珊妮顶着就是一张小三脸,我是女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这话可把我乐了,就哈哈笑起来,可我一想不对啊,沈珺珺你一女的,觉得我好看那不准啊,你又是我朋友,你当然顺着我啊,我大概是晚上喝了些酒胆儿也就肆无忌惮起来,瞄了开车的王先生一眼,挂了沈珺珺电话后把手机凑他面前,“王先生,您瞧瞧这女的,您再看看我,从男性的角度,您觉得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人王先生招谁惹谁了,接我这么一乘客,一会哭一会笑,还得逼着他做个评委,我问这话的时候,眼睛可是瞪圆了,“您好好看看。”   他可能觉得他要是回答不好会被我给掐死,“小姐……”,后面的话还没出来,我手机上林珊妮的照片就没了,陌生号码跳出来,还犹豫着要不要接,王先生催促我,“小姐,你先接下电话吧。”   电话刚按下接听键,那头一男的急躁地带着些脾气地问我,“许小姐,您在哪儿呢啊,我是接您单的,怎么我到地儿瞧不着您,打电话也不通呢?”   这是接我单的王先生?那我现在坐在谁的车上,这他妈就尴尬了。   我惊悚地盯着正开车的王先生,捂着电话问他,“您不是我叫的车啊?”   “小姐,我正想跟你说,我不姓王,我姓马。”   不管怎样我先把真正的王先生的问题给解决了,我这人就一优点,是自己犯的错绝对不赖,道歉态度绝对诚恳,我这虔诚得王先生直夸我,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乘客不多啦,真遗憾没服务到你。   虽然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我俩在做什么日本妈妈桑店的生意似的,但不妨碍我继续虔诚,不不,是像您这样善解人意的师傅不多了,没能搭到您的车是我的遗憾。   我俩互相吹捧完了后,我难为情地看着马先生,“马先生,我这……”,我这后面的话有些难说出口,“我这不知道怎么就上错车了,您要么前面路口把我放一下,我马上下去。”   “没事,我就把你送到地儿吧,也没多远了。”马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可是真友善。   “那怎么不好意思,您看,要么这样,我付您车费,您给我个支付宝或者微信。”   “你这是变相问我要联系方式呐?”我虽没盯着他脸瞧,可他这声音里确实带着点笑。   “我可真没这意思啊,不过您一看就慈眉善目的,您要愿意给,我也求之不得。”   “你这小丫头嘴皮子真利索,又哭又笑的,心眼儿真大。”马先生这么说,我就想起我刚丢人现眼那会儿的糗态了。   “让您看笑话了,您没把我当神经病吧,对了,我刚冒冒然上您的车,您怎么不拒绝我啊?”   “幸好没拒绝你,这一路还挺有趣的。”   车里不明亮,我这才去认真打量我搭错车的这位马先生,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轮廓分明,浅色的衬衫挺干净的,看着成熟稳重,简单来说,不像个坏人。   他察觉我在打量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上错车,现在后怕了?”   “您这么帅气一大叔,我怕什么,咱就一面之缘,我不得多看您两眼。”   我这人一般不轻易跟人侃,一侃起来还就没完没了。   “你刚不是问我,你好看还是照片上那姑娘好看吗?”   我来了兴致,洗耳恭听状,“您说,您从一个男性的角度诚实地说。”   “从一个男性的角度诚实地说,论五官,她的外貌确实不错。”   “咳,您还真是诚实。”其实我自个儿也知道,林珊妮是好看的。   “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把自己跟别人比较,还是外貌这种东西,化妆品,整容手术,ps都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在我看来,女性的美丽有她独特的表现方式。”马先生突然认真起来。   一个认识才半小时的中年男人,莫名其妙被我拦了车,竟然一本正经地跟我探讨关于美这个话题,我突然觉得好笑,忍不住地笑出来。   路况很好,几乎没有遇到红灯,昏黄路灯被包裹在黑色的夜里,刚上车那会儿我还哭了,最后竟然笑着下了车,人生真是分分钟会有变化。你也不知道你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就会遇到谁。挺神奇的。   到我们家小区门口时,我下车,马先生问我,你不加我支付宝或者微信啦?   我在车门外,说,不加了,有缘我们还会再见,再说加了不给您车费我还过意不去,您就让我白嫖一回吧。   他一听“白嫖”俩字,路灯下我都能看出他脸上疑惑不解怀疑自己听错的表情,我一姑娘对一中年大叔说这真有点嘴上不长毛,张口就胡说八道的。   咳,我真您聊天一投机,就把跟我朋友说话那套用您身上了。   不过人中年人就是阅历多,不像现在的小年轻,知道没必要刨根问底也就对我礼貌地笑笑,做了道别,我挥挥手结束这段萍水相逢。 ☆、相爱相杀您是我妈   我回家后没多久我爸妈就回来了,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时,为了避免跟我妈正面交锋,再被她逮个正着,立即跑回房间关了门熄了灯睡觉。我听我妈喊了我两声,我爸阻止她说,你就让她歇着吧,别吵她了。   可能这一天我是累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但睡眠中还是记得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能睡到自然醒的,这证明我对睡觉这件事从来不会惊慌失措。   五月的天里,早上窗外的鸟儿在恰当的时间把我叫醒了,我不烦这声音,偶尔它们扑着翅膀的声音都能听到,我觉得挺美好的,再喜欢的歌曲做闹铃那都是魔鬼的嘶吼。可这大自然的呼唤我不厌烦,挺好听的。   才睁开一只眼睛,我就去摸手机了,看到我睡后沈珺珺给我发的消息,虽然是睡到自然醒,我也还是有点衔接不前后了,我昨儿是喝了点酒,没醉,但酒精这东西,就算是小份量的也会让人比平常出格些。   我一翻到我问她我是不是喜欢顾里安,我整个人都清醒了,我这他妈的大晚上发了什么神经病,还好这话我不是发给顾里安的。而顾里安确实没发过消息问我是不是到家了,本来嘛,人和人熟到一定程度,有些关心慰问的话说起来就显得矫情了。但是白小男觉得我这理论是狗屁,她说再熟的人,不靠这些矫情的话维持关系,很快也会淡薄了。   我刷着牙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昨晚上错车那小插曲跟做梦似的,有点分不清真实性了。我就把牙刷叼在嘴巴里,去拿手机翻出来取消的订单记录,结果这事千真万确。   我爸和我妈这时候买菜回来了,看我刚起来,顺口就问我早饭吃了没,我应答了句吃了,免得她又开始叨我。   我爸把菜放厨房了就去沙发上看他的报纸,我开冰箱拿了盒牛奶,发现冰箱里还有没吃的面包,看了下背后保质期都过了,于是我就拿出来到我爸跟前给他看了下,我爸朝我使眼色,意思让我别说话,我就心领神会地把那过期的面包给扔垃圾桶了,然后陪我爸坐着,他看报纸我百无聊赖地切换着电视频道。   正巧切到娱乐频道,一早的就在电视里看到我爱豆,还是那么帅气可爱,我这上午的神清气爽,听我爱豆采访说着话觉得挺逗,就看着电视咯咯地笑,我爸抖了下报纸一看电视里的人,意味深长,反正他是不明白,有什么可值得我乐的。但我爸比我小时候活得明白,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什么德行,他还不清楚,再说了小时候该挨的鞋底都挨过了,现在也就随我去。   可我妈就不一样了,过来厅里瞧见我因为我爱豆在傻笑,我知道我再不关电视跑她这火气就上来了,我赶紧往房间跑,不管我妈在外头又跟我爸叨什么,打开电脑开了文件夹去修上次粉丝见面会的图。我抖着腿哼着歌就在电脑前给我爱豆进行艺术的加工,周末么,不就是这么过。   我正聚精会神,我妈就进来了,问我,“昨天那孩子后来跟你联系了吗?”   我哪有心思睬她,也就漫不经心地随口答一句,“联系了。”   “你跟人家聊了吗?”   “我对他没兴趣。”我妈大概是忘了就昨晚她在我刚走就迫不及待地打我电话,我还跟她吵了一回。   “没兴趣,没兴趣,你对什么有兴趣?你要是有一半的心思放在谈恋爱上我保证什么都不说。”   “我念书的时候您要是这么说我保证现在不用您操心我谈恋爱的事。”我头也没回过去看她,嘴上反驳。   “许佳音。”我听我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努力压抑情绪故作心平气和地继续跟我纠缠,“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扭头看我手边被我刚扔掉的面包,“面包,过期的。”   “你也知道面包过期要扔掉,你知道妈为什么要把这面包还放在冰箱里,就是要告诉你,这面包一旦过了期就不能吃了,这女人一旦过了年龄就跟过期的面包一样,没人要吃的。”   嘿,这老太太还学会举物论证了,我还当她勤俭节约。   “哎呦,又您那帮微信群里老姐妹分享的方儿您来治我,您跟我爸学学少玩微信少看电视多读报。我这不还没过年龄怎么就成过期的面包了,那林珊妮不比我还大两岁,她都没过期,我着什么急。”   我觉得我错了,我不该把林珊妮拿出来说话,这就是一个错误的例子,我妈一听林珊更停不下来了,又是老话,“你能跟珊妮比,人珊妮条件好,态度还积极向上,谁给她介绍她都不拒绝,都去跟人家尝试发展,你呢,你什么态度,我就想不通你了,你要有珊妮一半,我睡着都能笑醒。”   我右手食指伸进耳朵挖一圈,我不能对我亲妈翻白眼,我只想自己□□,什么时候来者不拒成美德了,这个时代的妈怎么这么开放了。   我妈看我这态度就把目光转移到我电脑上去了,一瞬间我觉得她是要砸我电脑了,赶紧合上用身体护着,“您打我可以,别动我儿子。”   老太太气得哆嗦了拿起我手机,“你,你,你给我看你跟禹豪的聊天记录,怎么就没兴趣了,怎么个个给你介绍的都聊不下去了。”   我什么聊天记录,我连人消息都没回,就算这是我不礼貌,我妈这也太过分了,我就算跟人聊了,是妈就可以要求看聊天记录吗?   我也憋屈了,从我妈手里夺过手机屏幕朝下扣桌上,“我就不。”   “我是你妈。”   “您是我妈您就可以不讲道理啊,我小时候您可不是这样的。”真确实,我小时候我妈挺温柔贤淑通情达理的,怎么我这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的事就把她给弄成这样。   我跟我妈吵得厉害,我爸那报纸当然也看不下去,过来看我跟我妈争得面红耳赤就大声呵斥我了,“许佳音,你冲你妈那什么态度。”   我脾气一上来,更憋屈了,他俩这是强强联合,我说,“爸,我妈现在这脾气都是您给惯的,比她更年期的时候还恐怖。”   眼见着我妈要脱鞋底打我了,我爸就朝我使眼色让我赶紧跑,别的不行,我眼力见儿还是有的,我就趁我爸拦着我妈的时候,奔到门口急急忙忙穿了鞋往外头跑。   我跑到楼下了才想起来我手机没拿,我这安全感又失去了,我抬头仰望了我们家那窗户口,犹豫徘徊了几下还是不敢上去,我这要上去了,保不准我又下不来了,可我这身上钱没有手机没有,我又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 ☆、你好,路向北   我就在我们小区楼下踢着小石子瞎琢磨自己的去向,找沈珺珺或者白小男吧,没带手机没记住她们号码,找顾里安吧,我觉得自己这样挺丢人的,咳,找其他同学朋友吧,我心里有不愿意,我怎么着跟她们见面也得光彩照人的,现在这行头不行。   小区花园里有些比我爸妈还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太这生活也惬意,随身带着个小广播,唠唠嗑,下午呢,喝喝茶,搭个桌子打打麻将,真的,我特羡慕,我也没别的志向,只求我老年了有这生活,我就满足了。   可这会儿我坐在这里觉得我的老年生活就是两眼一抹黑,这小石子也甭踢了,还磨鞋,赔本。   “许佳音?”我这辈子到现在听了很多次别人喊我的名字,我妈前面还吼着我名字这仨字。   “昂?”我得仰起头看我眼前的人。   有点面熟。   “马先生?”太阳光在脑袋顶上,我抬头的时候眼睛都眯了起来,但我还是上瞧下看打量了半天半疑惑的问道。   “嗯,你还记得我?”   “我怎么能不记得您,您这种面和心善的一眼忘不掉,倒是您,我这邋遢样,您怎么认出我来了?”   “你昨晚非让我把你看仔细,怎么能认不出来。”马先生对我说这话都是慈眉善目的。   我一听这事,咳,也是怪丢人的,可这马先生怎么就出现在我们家小区里了,但比我想这事更要紧的,我得赶紧拉他出去,谁知道我妈会不会追下来,看我跟一中年男子在这儿谈笑风生,指不定怎么想呢。   马先生看我突然若有所思,又喊了我一声,我说,“马先生,咱出了小区再说话呗。”   出小区,我就看到我昨晚上那车了,我就好奇了,我问,“马先生,您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是特地来找你的。”他回答得挺认真。   那我得吓到了,“您特地来找我?您不是看上我了吧?”反正不是熟人,我说话也就信口开河。   马先生笑起来,中年男人的笑,里面没嘲笑的意思,我听得出。   “那您不会是来找我追讨车费的吧?”我问得有点讪讪。   没等他回答,我看到我们那栋楼老跟我妈一起打麻将的老太太,我赶忙往他车上跑了,刚好他车门也没锁。我一上车人就往下缩,生怕那老太太看见我回去跟我妈添油加醋编排我。马先生也上车来了,看我这样跟只仓鼠似的躲着,等那老太太进去了,我才探出头来东张西望。   马先生把一钱包递到我面前,这不是我那钱包吗。   他说,“我看了下身份证上地址,是昨晚送你回来的地方,估计没错了,也没留你的电话只能试试运气找过来了,刚好就碰到你了。”   我接过钱包,其实他要不送过来,我真不知道我自己钱包丢了,我说,“您要不嫌弃就记个我号码呗,一来二去的,指不定我们还有第三次碰面。”   马先生对我展现了个我说得很有道理的表情,就拿出手机了,我就连串报了自己号码,报完,我说你打下我电话,我手机没带出来。   号码存好,我想咱俩也没什么事了,我这得下车让人家做正经事去了,然后我刚要挥手再见,我肚子就唱曲了,我就捂起肚子朝马先生嘿嘿笑,“马先生,我能再蹭您一次车吗,您到哪儿载我一程把我放下,我外头吃个东西。”   大白天我也不像昨晚瞎折腾了,按理说我们俩还是陌生人,可聊起天来一点不生分,马先生说刚看我在楼下徘徊好久。   我也不怕他笑话,“我吧,其实是一特不省心的女儿,我妈又是一特来事儿的老太太,她天天琢磨着怎么把我嫁出去,我天天谋划着怎么逃出去。”   “所以你刚刚是逃出来的?”   “可不是,我要不逃不出来,说不定就得从窗户口跳出来了。”我摸着自己那钱包。   “所以你刚刚是在犹豫去哪儿?”   “这您也能猜到?”我觉得我虽然也这么大了,但马先生跟我说话就跟一小孩儿似的。   我这几年也跟着顾里安谈了不少生意,多多少少接触了不少人,甭管是饭桌上的还是职场上的,还是追着我爱豆跑的时候遇到的,马先生这样的头一回遇到,至少我觉得他是个好人,捡了我钱包还亲自找着送过来的能坏吗。   “水递给我一下。”   忽然从我背后传来一句话,我这劲头立马被灭了三分,什么情况,扭头一看,后座还坐着一男的,大概二十出头,白T恤,仰头闭眼在靠背上,左手朝前座伸过来,我什么眼神,上车胡侃半天后头坐一人我都不知道。   我愣着了,在车里东张西望找着水了,给他递过去,他接过水,眼睛还是没睁开,拧开盖子喝着水。我瞧了下,挺年轻的,看上去比我小。   马先生开口问他,“你睡醒了啊?”   那男孩子刚睡醒,声音稍微有些沙哑,嗯了一声,我还脑袋后转看着人家,他一口气咕咕喝了好些水,然后睁开眼看到我正看着他,漫不经心地问马先生,“就是她啊?”   我被这男孩子扫了一眼,竟有些害羞,赶忙转回来。   马先生嗯了声后又给我解释,“你的钱包是向北发现的。”   他说向北,是后面那男孩子的名字叫向北吗?   我有些疑惑,他继续说,“说起来还是向北看你的身份证,我才知道你的名字。”   许佳音,向北在副驾驶座发现一个女士钱包,看着我的身份证第一次念了我的名字。   完了,我那么丑的身份证照片就那么曝光在一年轻帅气的男孩儿面前了,我懊恼。   “向北?”   “路向北。”马先生跟我解释。   哦,路向北。名儿挺好记的。   路向北在后车座很安静,没有再说其他的话,我只听到他咕咚咚喝水的声音,我跟马先生说起话来就跟讲相声似的,可这会儿知道后座还有一男孩儿我就突然羞涩了,可能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我一般在长得好看的陌生人面前都羞涩。   没多久我们就到一地儿,马先生车停了,我就准备道个谢下车去找吃的,一路上肚子没少叫唤。我下车张望了下,我是想请马先生吃饭表达下感激之情,两次白搭人车,人还帮我把钱包送过来。   马先生也下了车,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马先生,要不我请您吃饭吧。”   路向北也下来了站我旁边,似乎是打量着我,然后冲马先生说,有些看戏的味道,“舅舅,人家约你吃饭呢。”   “舅舅?”我有些疑惑地看着马先生。   “嗯,向北是我外甥。”   我来回瞧这俩人,这样说起来,好像是有一点像啊,马先生成熟稳重,路向北虽然没说多少话,但一看就是一小孩儿。   我说,我请您俩一起吃饭吧,毕竟我的钱包也是向北发现的。   马先生笑笑,“不用了,我刚好在这儿参加个聚会,你跟我们一起来吃饭吧,就别自己找地方了。”   虽说我这性子是大大咧咧的,可这突然要跟几乎是陌生的男人要一起去参加聚会,我心里也真没谱,万一中间出个什么幺蛾子,有可能明天我就上社会新闻了,我妈那老太太再烦人也就我这么个女儿,她可承受不住这打击。   我脑内飞速运转,眼睛还四处打量,我怎么进来的时候没留意这已经是在个别院里头了呢。   路向北像是看穿我在想什么似的,调侃我道,“许佳音小姐,您放心,我舅舅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现在的小孩儿说话一点不给大人留情面吗?   我面容尴尬,马先生还是那副特稳重的表情,在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的时候跟我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一个人出来好像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这一说,我觉得我刚脑内的情景太龌龊了,我说,“可您的聚会,我穿成这样也不好吧。”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够非正式的。   见我像是答应了,马先生就领着我和路向北往里走,“没关系,向北也这样。”   我跟在后头,又去瞧路向北,他也是一T恤牛仔裤,“可他青春年少,我还是一女的啊,我连妆都没化。”   “没事,你比身份证上好看多了。”路向北跟我并肩走着,冷不防冒出这句。   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讽刺我?我怎么觉得这跟我认识才半小时的路向北就跟认识了半年似的,我们俩的对话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手掌上手指的数。   “谁身份证上能好看?”   “我啊。”路向北回答得特欢快。    ☆、这个男孩有点......   我们跟着马先生进去后,我就慌了,这一个个都是携带家属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我搁站着觉得我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腿儿贼慌。越往人群走近我越慌,偷瞄了路向北一眼,他倒是泰然自若,我这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要进来吃这饭,弄得自个儿浑身不自在,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   我就努力镇定地听周围的人跟马先生打招呼,有人喊他老马,有人喊他马院长,院长?什么院长?有人喊他马医生了我才知道他是一个医生,这是一个他们的同学以及同业聚会。   突然有人好奇他身边的我和路向北了,要他介绍下。   路向北是外甥,那我要怎么介绍,我都好奇了。   “这是向北,我亲外甥。”马先生把路向北拉过去。   可还没等到他介绍我,那位好奇的罗医生就开玩笑地问,“那这位是你外甥的女朋友了吧。”   他这话,我和路向北都尴尬了,我这还没着急否认呢,路向北倒是一脸看好戏等着他舅舅怎么解释。   “不是。”我和路向北都看着他舅舅了,“算我一侄女。”   其实马先生没解释错,轮年龄算辈份,我差不多可以做他侄女,再说了他也没说我是亲侄女,我就算按礼貌叫声叔叔也是可以的。   我反应挺机灵,立即代入角色,叫了声,“叔叔。”   马先生又给我们俩介绍,这是我大学同学罗淼,XX医院肾内科的专家。   我想我得给我马叔叔争点脸面,我就特装乖地喊,“罗叔叔好。”   路向北迫于我这谄媚样儿,他不照跟着来一遍说不过去,也跟着喊罗叔叔好。   于是来来回回好几波人,我就都扮演着好侄女的样儿打混,当然围绕着路向北的话题比我多,不仅因为他是亲外甥,还因为他是医大的学生,我也是在他们各自来回的相互介绍中知道的,我猜测这大概也是马先生带他来的目的。路向北跟刚和我说话态度不一样,表现得也真像个高材生,一本正经地跟这群叔叔辈们交流了一会儿。   他们这些人才与精英的交流气场跟我这气质就不符合,我就自己一边儿游荡去了,找点饮料弄点吃的,突然地,路向北出现在我旁边拿吃的,我偷打量起来,我前面没觉着这小孩怎样,好看归好看,怎么这会儿加个他是医学院学生的身份感觉就跟贴了金似的,整个人都发起光来了,我说, “路向北,我觉得你特别像一个人。”   “入江直树啊。”他端着盘子回我话的时候一股意料之中的味道。   他这一回答,瞬间感觉说这话题的我像个智障,可是路向北过来了我仿佛有了点安全感,至少他是除了马先生之外我在这个场子里唯一认识的人。   马先生这会儿也压根没空照顾到我们,我问向北,“这种聚会,你舅舅怎么不带你舅妈过来啊?”   路向北告诉我说,“我没有舅妈,我舅舅他没结过婚。”   wtf?我当然不是要歧视未婚族,我自己这把年纪也没嫁出去,天天被我妈那老太太逼着找对象,这是因为我这自身条件摆在这,马先生这情况不合科学道理啊。   路向北看我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但他没准备继续跟我说明下去,反倒调侃我,“怎么,你对我舅舅有兴趣,想做我舅妈啊?”   我虽然一口果汁快要呛死自己,依然不忘反击,“我可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外甥。”   路向北也不生气,“那你倒不用担心,你马叔叔介绍你是侄女,而不是朋友,说明他也没想给我找你这个舅妈。”   他好像分析得蛮有道理的。   我点点头,“哦。”表示赞同他的论点,但是总感觉不对,“不是,路向北,我跟你舅舅他就是......”   路向北等着我说就是什么,我的话被前方十米处出现的人给卡住了,我拨开路向北认真往那人仔细看了又看,林珊妮!   见鬼了,怎么林珊妮会在这儿?   林珊妮跟着一特体面的中年男人出现的,她今儿这打扮比昨儿顾叔叔那儿更摇曳生姿,摆着一脸端庄得体的笑,中年男人领着她去给一圈朋友做介绍,就像刚马医生领着我跟路向北给那样,但风味明显不同。   那我可得乐了,这明显有戏看啊,路向北看我鬼鬼祟祟的就朝我看的方向看,我问他,“你看见那女的了吗,就那穿得跟朵月季花似的女的。”   路向北在一片人了找一朵月季,愣是没找打,我无奈,“就那高个儿年轻还挺好看的那女的。”   “看到了,怎么了?”   “我们去打个招呼呗。”我说完就朝林珊妮那方向去了,马医生也在那儿。   我大步欢快地去找马医生,一到他跟前就更欢快了,“叔叔。”   路向北也放下吃的跟我过来了,马医生见我俩都来了,还是那么慈眉善目地笑,把我俩都介绍了后,“这是袁叔叔,我们那届同学就他弃医从商。”   我装得真跟马医生亲侄女似的,毕恭毕敬,“袁叔叔好。”   路向北依然得体地喊,袁叔叔。   林珊妮看到我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她的瞳孔放大后又立即收缩回去,但面部表情管理得特别好,一点儿没露出吃惊的神色,久经沙场的果真是不一样,有功力。   我就热乎了,笑嘻嘻地看着她,“袁叔叔,这位是?”   像袁叔叔这种弃医从商还做出一番事业的男人,既然携女伴出场了必定能泰然自若,“这是我一个朋友,林珊妮。”   “林小姐可真好看。”我对林珊妮露出真诚的笑容,“跟小时候一邻居长得还挺像。”而林珊妮对我皮笑肉不笑。   其实我过来就这么个事儿,我说,“袁叔叔,您跟我叔叔继续聊,我先去吃东西,就不打扰了。”   我转身就乐了,往裤子口袋里想掏手机跟沈珺珺八卦这事,一摸口袋想起自己没带手机,路向北问我,“你故意过去的吧?”   “你看那林小姐跟我年纪差不多吧,袁叔叔跟你舅舅年纪差不多吧,可袁叔叔介绍这是他朋友,你舅舅介绍我是他侄女。”我说着还冲路向北使眼色。   “所以?”   “所以这不是你刚跟我说的吗?我按照你的套路来分析的。”   我正跟路向北分析着他那套关于介绍的理论,马医生过来了,看我们聊得挺愉快,“你们年轻人果然熟得快。”   “我跟她可不熟。”路向北急着否认。   我也嫌弃,“这是我性格好。”   “你们俩还真跟对姐弟一样。”马医生看我俩觉得好笑。   “对了,马医生,您有没觉得刚那位林小姐眼熟啊?”   “好像是哪里见过。”马医生想了想,“不过没多大印象。”   “就是昨晚我给您看我手机照片里的那女的啊,我不是还问您我好看还是她好看么。”我提醒道。   马先生这才想起来,“怪不得你要特地过来了,这都被你撞上了。”   “昂,可不是,我跟您说,她是我小时候一邻居,在我妈嘴里就是那别人家的孩子,就在我妈眼里样样儿都比我好,我在这儿遇见了,还是您同学的朋友,我能不去凑个热闹呗。”   路向北上下打量了我后,意味深长地摇摇头,冲我竖大拇指,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一脚踢上他的脚踝,“你让她卸了妆跟我比比。”   路向北没介意我踢他那脚,身体倾斜脸凑近到我面前,凝神观察后,咧开嘴笑起来说,“许佳音,你的额头出油咯。”   几个小时候以前,我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叫路向北的。   林珊妮在不远处看着我在这边谈笑风生,兴许是想要知道我到底说了什么,也不掩饰跟我认识的事实,过来找我,“许佳音,我们聊聊。”   马医生跟路向北说再去跟其他朋友打打招呼,就给我们让地儿了,林珊妮脸上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我真猜不出她要跟我聊什么。   她双手插在胸前,踩着高跟鞋在我跟前俯视着我,我仰头看清楚了,她这对我的神态就是不屑一顾。   我继续吃着东西,“聊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   “跟你有关系?”我反问。   “没关系。”她回答道。   我没有讲出声,心里默骂,“那你问个屁。”   “所以大家都互没关系,你就当今天没在这儿见过我。”   “你以为我会去找谁去告状?你爸妈?”我才应该对她不屑一顾。   “你特地过去跟我打招呼就为了膈应我?”   “昂,就为了膈应你。”我回答得理直气壮。   “无聊。”林珊妮又是一副跟我无法交流的表情。   “你放心,我没无聊到去找你爸妈说三道四。”可能在林珊妮眼里我只是这样的人。   林珊妮听我这么说似乎放心了,又扭着屁股转身了,我差不多也吃饱了,去找马医生跟他说,我得先走了。   马医生说待会儿他也得走可以再顺道带我,那我怎么好意思,连连摆手,您忙您的,我还是早点回家看看我妈气消了没。   路向北说他也要先回去补觉了,马医生问我们是不是觉得很无聊,我说哪有,挺好玩的。路向北可不像我这么虚伪,说,确实挺无聊的,所以还是回去睡觉好。   马医生也不再挽留,让我们路上小心点。我就挥着手跟路向北一起走出去这小别院。本来出来了我就得跟路向北分道扬镳了,可从这地方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去,我这人又勤俭节约舍不得花打车的钱,只好求助路向北给我查下公交路线。   他帮我查好路向让我自己看,我接过手机就懵了,嘀咕着,“这路线也太复杂了。”   他看了一眼,“还好啊。”   可我真是一脸忧愁,“我怕我记不住,我路痴。”   我似乎在路向北脑袋上看到了问号,他轻叹了声,跟我说,“你跟我来。”   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跟着他走进了一家便利店,他买了瓶水后礼貌地跟店员阿姨借了纸和笔,到墙边的桌子上埋头给我写路线。   我知道他这是给我写的,其实有些感动,想说感谢的话又怕矫情,竟然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便利店?”   他没抬头,边写边回答我,“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   “哦。”   路向北写好直起身站起来把纸条递给我,“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走出店门口不远的公交站,我看着站牌没错了,路向北要到对面去,我摇了下手中的纸条,“谢谢啊。”   路向北冲我摆摆手,“你别下错站就好。”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可能觉得自己这样的很帅,头也不回地去人行道,我还看着手上的纸条,这字真丑,是不是长得好看又要做医生的男孩子字都丑! ☆、顾里安真是好老板   我到楼下才发现自己钥匙也没带,按门铃的时候还想着回去见着我妈了该说什么,我妈声音传出来问谁的时候,我掐着嗓子,回了声“快递”,接着楼下的门开了。我到楼上家里的门已经开着了,我进门,探头探脑想找下我妈在哪儿,她老人家声音倒先冒出来吓了我一跳,“你送的快递呢?”   我假笑着说,“我这不是把自个儿送回来了。”   我妈又问我跑哪儿去了饭吃了没,我这一天的经历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就和着答吃了吃了,吃得挺好的。   我就往房间遛去找手机,我妈在外头自己念叨,说你几句就往外跑,手机也不带你不知道我在家会担心,这是回来,你要是今天不回来了我到哪儿去找你。   我边翻着手机边听她念,然后就是我爸又在劝我妈,好了好了,你也少说几句,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手机里那一个未接来电我存了“马医生”,还有一个未接电话是顾里安的,大概我没接听,微信里又给我发了消息,问我是不是跟我妈吵架了。嘿,他这消息倒灵通,我就回了下问他是不是我妈找他妈诉苦去了。   顾里安没立刻回我,他这种工作狂,一个礼拜七天都是工作日,能抽出一点时间来关心我已经跟我是过命的交情了。   再翻还有陈禹豪的消息,真直接,约晚上吃饭,我又直接忽视过去,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找过我,我当时想了下,其实离开手机我或许也是可以生活的,我可能对别人而言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重要。   刚深沉了一会儿,顾里安的电话就来了,他这人能打电话绝对不发消息,我接他电话有气无力地“喂”先开口。   顾里安上来就问我回来啦?   我说回来了,我妈找你妈告状了吧,然后你妈又让你来开导我,是不是?   顾里安电话里笑笑,说你既然都猜得到,你又不是小孩儿,你就让你妈省点心呗。   我想着昨晚我问沈珺珺那话,我对顾里安竟然有那种念头,我认定是酒精对脑神经刺激了,我说,您累不累啊,上班要做我领导盯我工作,下班要做我哥哥操心家庭生活,我都觉得我该给你发工资。   我说这话有点冲,顾里安也不生气,说你想多了,跟你说这个是顺带的话题,你晚上没事来趟公司,有事。   我说,周末你也想剥削我劳动力,我不在家睡觉往公司跑干嘛。   顾里安说,你不是不想待在家跟你妈大眼瞪小眼吗?   真是会掐人命脉。   我看看时间,对着桌上的镜子打量了下自己的脸,尤其是额头,就算只是跟顾里安见面我也得好好拾掇下自己。   化好妆换好衣服我要出门,我妈不出我意料地问,你刚回来又要往哪儿跑?   约会~~跟你选的陈禹豪约会~~   整个公司我仿佛只听得到灯管里发出的电流的声音,推开顾里安办公室的门见他正埋头于一堆文件之中,我轻咳了一下,他抬头看我,“来啦?”   “昂。”我还有些小傲娇的回应,“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过来吧。”顾里安示意让我到他身边。   我把包放到一边,走到顾里安身边,像小时候一有事就跑到他家去他的房间找他,看他在书桌前堆满我看不下的书。只是现在换了个方式,我是被传唤过来的,顾里安的办公桌上放满了一堆我不想看的文件资料。   顾里安让我看桌边那些资料,我瞅了一眼,没明白他叫我来的意思,顾里安说这是这几年公司合作过的大大小小各企事业单位,有深度挖掘价值的让我整理出来,必要的也可以先做个回访,既然新客户难挖掘,那老客户就不能放弃。   我说,您这事非要让我周末跑过来做不可?   顾里安很认真地回答我,你周末整理出来,周一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我问,给加班费吗?   顾里安说,可以请你吃晚饭。   万恶的资本家。   然而我并没有拒绝,捧着这堆资料去自己办公桌开始加班,这个时间比我看一部连续剧过得还要快,脑袋再抬起来的时候看窗外天都黑了,我靠在椅背上想着从昨天下班到现在的情景,中间竟还莫名其妙地参加了别人的聚会,拍了下自己的脸都感觉是在做梦。   不知道顾里安有没忙完,我抱着已经整理好的文件再次去他的办公室,他并不在位置上,我把东西放下,看到另一份资料,关于商业贷款方面的材料。   直到顾里安进来,问我东西都整理好了,我点头,还是好奇那份商业贷款怎么回事,于是直接开口问了,“是公司有财政问题吗?”   顾里安摇摇头,“没有,你放心。”   我想也是,企业为了扩大发展进行商业贷款也是正常的事,于是就跟顾里安说我都整理好了。   顾里安关了电脑,跟我说,按照约定请你吃晚饭吧,随便点。   我是挺想宰他一顿,但他运气好,这两天我下肚的油水够刮肠的了,就去了另一个地方。   顾里安跟我到那地儿的时候,一点不意外,跟我在街道路边坐下。   这是一家我们从小吃到大的排挡,每晚八点开始营业到凌晨2点,豆浆油条大饼,豆浆,甜的咸的都有。   点好吃的,我问顾里安,“你说这店他会开到什么时候?”   顾里安说,“怎么你想投资啊,那要不我们回公司做个计划书看看。”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我这儿跟你进行人文的探讨呢?”   顾里安继续跟我开玩笑,他说,“开到我们都吃腻了的时候吧。”   店里的伙计把给我们端上来冒着热气的豆浆,我只吃甜的,顾里安只吃咸的,我钟爱油条,他喜欢大饼,虽然我们在这家店吃了十几年,可是点单的习惯从来没改过。我指着那根油条跟顾里安说,“我估计是油条吃多了,读书的时候脑子才不好。”   顾里安说,“你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明明是不够勤奋。”   我说,“是是是,我就是笨鸟不知先飞,可你说也神奇吧,小时候我缠着你帮我写作业,工作了还在你手底下。”   顾里安说,“我倒是希望你这只笨鸟能挣脱我,飞向你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用调羹舀着甜味的豆浆,不知道该怎么接上他刚说的话,那就不接也罢,想岔开话题,问道,“公司真没什么事吧?”   “真没,你还担心我发不出你薪水啊。”   我想着从包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张名片给顾里安,“你要是咨询贷款的事你找她,我朋友,绝对靠谱。”   我给的是白小男的名片。   顾里安把名片接过看了看,念了下名字。我说女的,人很专业的。顾里安就把名片放好,说,行,我相信你。   我来了话题,我说你知道我怎么认识白小男的吗?还有昨天给我送东西的沈珺珺。   于是,我就把我跟白小男还有沈珺珺的故事全说了,我说你以为我们追着偶像跑的全是些中小学生吗,我们那群人里除了我是个废物都厉害着呢。   顾里安说,谁说你废物了我找他理论去,你本事可大着,五岁能爬树,七岁会打架,十五岁追星一个人追出国。   我听了赶紧纠正,十五岁不是一个人追出国的,有小伙伴。   我们在不华丽的路边吃着简单的食物,说说笑笑,我觉得我的人生并不需要华丽的篇章来证明我存在过,只需要这样普普通通街头巷尾的欢声笑语。   这天晚上我再次回到家,摸裤子口袋的时候发现白天那个叫路向北的男孩给我写的路线纸条,本来应该扔进垃圾桶的,我却把它放进了钱包了。 ☆、世界真小,转个身就是熟人   周末过去后迎来的周一和往常一样,烦人的闹钟,睁不开的眼睛,起不来的床,以及拥挤的交通。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特别羡慕女老板沈珺珺,人当初弃暗投明,靠着一脑袋无穷无尽的创意做自己的事业,闯自己的天地,周一恐惧症不会出现在她身上。我,沈珺珺,白小男,三个人关系都不错,但我觉得在友情的世界里也有偏重,比如我上错马医生车这事以及后续我都跟沈珺珺说了,却没告诉白小男,沈珺珺说,许佳音你要能把床上错了,我就佩服你本事了。   快到饭点时候,沈珺珺打来电话说,在我公司附近看场地顺道一起吃个饭呗。   当我跟沈珺珺碰头的时候,她一瞧见我就是,“许佳音,你两天吃什么了,能把自己吃成个包子。”   我拉椅子坐下,指着自己的脸,“那么明显啊?”   沈珺珺点头,“你怎么脸还左右不对称啊?”   我这讲话都快含糊了,“你真以为我吃出来的啊,我牙痛,昨儿疼的时候我也没留意,今天可不就痛得一边脸都肿了。”   沈珺珺一听,饭也别吃了,你这牙怎么吃饭。   我说,那你不得吃吗?   她拉起我往外头出去,边走边跟我说,我什么时候吃饱过饭啊。   我边跟着她走还边打量她这身段,原来你也是饿出来的。   我给顾里安打电话请了下午的假,沈珺珺拽着我往医院去,我到楼下才发现不是公立医院是家私立的,“这里能刷医保卡吗?”   “你要去牙防所或者市人民医院的话,我估计你这脸肿成猪头了也排不上号。”沈珺珺拉着我就往里头走。   一脚踏进门,干净明亮,这哪像医院啊,前台小姑娘热情地站起来打招呼,问了下情况后让我们先坐着,一会儿又是倒茶过来,这热情得我倒局促不安了,感觉我不是来看病的,跟来度假似的。   沈珺珺陪着我进了诊疗室,我就按照护士的引导躺在诊疗椅子,就算只是牙痛,我躺下医生出现在我面前这一刻,真明白自己是个病人。   医生戴着口罩出现,只露出上半脸的眼睛,我听着他的话把嘴巴张开。   “智齿发炎了,上下两颗智齿情况都不是很好,最好先消炎然后再拔了。”   沈珺珺朝我笑,“许佳音,你几岁了才长智齿。”   听到要拔牙,我立马弹坐了起来,“能不拔吗?光吃药。”   “那估计你的脸隔三差五就得肿一次了。”医生边说着边摘下他的口罩,我还在纠结着拔牙这回事的时候一看到这医生的长相,吓得快从椅子上掉下来。   “马医生?”   “是,许佳音。”   沈珺珺听我喊马医生也重复了问,“马医生?”   “马医生,您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啊?”   “是,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马先生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   我赶紧捂住自己的脸,“这牙必须得拔吗?”   马医生默认点头,“你上下两颗都得拔,我亲自给你拔,你看行不行?”   护士小姐也温柔,说,“许小姐,您放心,我们马院长拔牙技术特别好。”   我笑嘻嘻地冲马医生说,“院长亲自给我拔牙,我这智齿短暂的一生也是挺有福分的。”   马医生说,“许佳音你啊,脸都肿这样了,还能不忘嘴贫。”   后来沈珺珺跟我说,马医生跟我说话的时候跟哄小孩似的,我说,医者父母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总之,我这牙在马医生给足的安全感下决定了拔,吃三天的消炎药,约了一礼拜后马医生的时间,马医生特地交代我吃饱了饭过来,另外又问了当时是不是生理期,我有些羞涩,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告别马医生,我跟沈珺珺出来,她摸着我脸肿的那块儿说,“许佳音,你这智齿真会挑日子发炎,挡都挡不住。”   后来这几天我安份地吃着药,看自己因牙齿发炎而肿的脸又慢慢恢复正常觉得我这牙其实可以不拔了。日子往复,我照常上着班,和沈珺珺白小男瞎聊,完全消炎后的一天,白小男约我们出来喝酒,我实在不想回家就去了。我突然想起来问白小男,顾里安有没有联系过她,白小男说是有联系,具体什么业务问题我听不懂也没再过问,不过白小男倒是感叹,原来你那青梅竹马顾里安长这个样子啊,我要是你追什么爱豆,直接追他。   我真想回白小男,你以为我没动过这念头啊。但不知怎么这种话即使在白小男面前我也说不出口,总想把自己对顾里安那偶尔的小悸动隐藏起来。   沈珺珺倒是记得我那天问她的话,像是警告白小男似的,“你别打顾里安的念头,爱豆可以共享,青梅竹马只能独享。”   我举起啤酒瓶笑着跟沈珺珺碰了下,白小男从包里掏出三张演唱会的票拍在桌上说,“那这我也独享了。”   我和沈珺珺跟黄鼠狼见着鸡崽似的赶紧抢,“这票这么紧缺,你哪儿弄来的?”   白小男对我举起酒瓶,我立即往上碰,“前阵子我接一客户,你们猜谁来着,就我们平常买票那黄牛,他不得巴结我吗,就原价出给我这三张了,位子够好吧。”   “所以这个世界就这么大,转个身就是熟人。”我说着就真原地转圈了。   沈珺珺还在叮嘱我,你明天拔牙少喝点,早点回去休息。白小男眼睛扫向驻唱台,驻唱歌手的声音挺好听,但唱起情歌来似乎有些青涩,我也顺着看过去,果然是个年轻的男孩,白小男跟我们说,乂,我就是听说这里驻唱歌手长得好看才叫你们过来的。我们仨毕竟是三个见色眼开的女的,也不聊天了,都盯着看台上的男孩,沈珺珺说,年轻真好。   台上的灯光亮了些照在他脸上,果真是年轻又好看,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很眼熟,于是就离了自己的位置往前走去,沈珺珺和白小男在身后叫我,许佳音,你干嘛呢,贪恋男色也矜持点。   我越走越近到台前了,唱歌的男孩也看到了我,他脸上倒是没有特别的反应,依旧淡定的拨弄他的吉他,我自言自语,“这个世界果真是太小了,路向北。”   路向北依旧淡定地把吉他收好,从驻唱台上走下来,我就跟着他后面走,走到酒吧门口他跟带位的服务生打了招呼,我才上前喊住他,“路向北。”   路向北吉他背在身上,转身看我,“许佳音。”   “你不是医学院的学生吗,怎么会在这儿唱歌?”我是很惊讶,这一个礼拜我遇到的事虽然没有多匪夷所思,但也够让我感叹世界真奇妙了。   “所以呢?你想知道原委后去告诉我舅舅?”路向北问我。   “你这人怎么跟林珊妮一个路数,我没闲出屁整天想着跟这个告状跟那个告状。”   “许佳音你好歹是个姑娘怎么整天屎尿屁挂在嘴上。”   “哟,你竟然能记得我名字啊。”   “你以为谁跟你一样,一个回家路线都记不住还得让人写下来。”外头灯光也不亮,但我清楚看见路向北脸上逗着我的表情,没恶意。   我毕竟在他面前是一大人,赶紧端正自己大人的身份,不跟他瞎掰扯,“你在这儿唱歌的事,你舅舅不知道啊?”   “你不跟他说,他就不会知道。”   我围着他转了圈,前后打量他背吉他的样子,“行啊,路向北,你都几岁了还搞叛逆,医大高材生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啊。”   我大概忘了路向北上个礼拜六跟我嘴贫的功力,“行啊,许佳音,你都这岁数还跟你妈搞叛逆,玩离家出走,我正值青年不得更胜一筹。”   好了,我把自己给弄进去了,“我那天在车上跟你舅舅说的话你全都听着了,你没睡着啊。”   “你一上车就醒了,没好意思打断你。”路向北说的时候脸上有些委屈,我想象了下,他在后座憋着,想了半天办法要证明后座还有个活人坐着。   我想想又觉得好笑,把自己手机递给他,“留个号码呗,青年,都第二次见了,指不准还有第三次。”   晚上的风吹过来,暖黄色的灯光下,我站在路边拿着手机递向一个背着吉他的男孩子,倒影在地上被拉得很长,我只有在倒影里才那么高,也头一次竟然有勇气问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要手机号码,风吹起,我头发就张牙舞爪起来,一丝丝挺难受地抽在我的脸上,我用左手去捋了下头发别在耳朵后,笑嘻嘻地看着发愣的路向北,幸好他在短暂的僵持后接过我的手机快速输入了数字,“你们这个年纪的,”他停顿了下,可能在思考怎么形容我,姐姐还是阿姨,停顿了一下后,接着说,“女生,都这么主动问男生要号码吗?”   我接过手机,把号码存好边打名字边告诉他,“我们这个年纪的女生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没有什么不敢的。”   路向北给我留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后又潇洒地离开了,我突然在他身后喊道,“嗨,少年,歌唱的不错。”   路向北当然没回头,甚至连挥手都没有。   我返回酒吧,沈珺珺和白小男正手插着胸前站在酒吧门口,我说,“你俩干嘛,揽客啊?”,她俩一边一个挽着我胳膊,沈珺珺改了我那句,“嗨,少女。”白小男也跟着,“嗨,少女那位少年是谁啊?” ☆、你妈逼你相亲的时候才是亲妈   我第一次早上醒来的时候忘记是礼拜几,一晚上做了些莫名其妙地梦,眼睛一睁开我瞪着天花板,拍了下自己的脸,还得起床上班啊,真坐起来了又回过神,我真是睡糊涂了,我今天只有预约了拔牙这件事。万分庆幸,脑袋又倒下去。   我妈跟往常一样开始打扫卫生,闹哄哄的,二十几年了我妈都是这么打扫卫生,问了句,我爸呢?我妈说,跟朋友出去了。我瘪瘪嘴,我妈说,你今天别乱跑,中午跟我出去吃饭。   我正拿着橡皮筋盘头发,不知道又触到我妈哪根弦,“许佳音,整个家里都是你的头发,你自己清理。”   我手还在脑袋上没放下,我妈突如其来的一下把我吓了一跳,“哎呦,我的亲妈,您一早的又干嘛呐。”   “一早,都几点还一早。”我妈拖地的样子像跟地板玩命似的。   我得识时务,赶忙过去拿她手里的拖把,“您歇着您歇着,我来拖,我来。”   我就希望我殷勤点能让这老太太心里舒服些,但她偏不吃这套,握紧了拖把,“你给我赶紧去洗脸刷牙换衣服,今天家里不煮饭,你跟我出去吃。”   “行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今天出去吃,您挑地方,我买单,行不行?”我爸平常跟我说了,我妈得多哄着点,要让她顺心。   快到中午,我衣服换好,一看我妈也精心打扮过了,身上那裙子可没穿过几回,我说,“您还想出门跟我办姐妹啊。”   我这打趣的话并没逗着我妈,她一板一眼地跟我说,“你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是你妈我不介意,你这么大姑娘了,在外人面前说话不要求你能知书达礼,你至少要有个分寸。”   “行,行,行,我努力贤良淑德。”   “你别嘴上附和,你这么多年有点实际行动吗,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追着那什么偶像跑,你几岁小孩子,你什么时候让我放心。”我妈出门了还在跟我念叨,我估计这一叨,能叨一路。   “行,行,行,我尽快早点让您放心。”   到吃饭的店,我一看,老太太是要宰我啊,真会挑地方,这西餐厅,人均三四百,我平常再怎么和沈珺珺白小男浪都不往这儿来,这地方钱多的才来装逼。   要进店之前,我拉住我妈要迈进去的脚,“这地方可贵啊,您挑的地买单的时候可别说我浪费钱啊。”   我妈豪气了,“你赶紧跟我进来,谁说你买单了。”   她都这么说了,我就昂首挺胸进来好好吃一顿呗,我脸上还挂着笑,这老太太跟顾里安他妈待久了,终于会享受生活了。我妈边走还边回头看我,怕我没跟上。   可她在一桌前停下来的时候,我脸上还挂着的笑彻底僵了,陈禹豪站起来,特殷勤地给我妈拉椅子,倍儿礼貌地喊,“阿姨。”   我妈应得也欢畅,右手拉扯着我再走近,“许佳音,你跟人打招呼。”   我站那儿想着我妈从一早的这一出戏,就为把我骗这儿来,我就觉得委屈,陈禹豪看上去挺无辜,也礼貌地跟我打招呼说,“佳音,你好。”说完就要帮我拉椅子。   我没坐下的意思,我妈满脸的笑,她也没坐下,她说,“禹豪,你和佳音吃饭慢慢聊,阿姨有事先走啊,不打扰你们。”   我不知道陈禹豪到底知不知道我妈搞这出,我妈临走还用手拍我后背,轻声说,“你跟人家好好聊聊。”   我就站在那里,陈禹豪看我一直不坐下,有些局促,他小心地跟我说话,“佳音,你……”   我妈刚走出门我实在没忍住还是追了出去,喊住我妈,我妈一回头看我跟出来说,“你出来干嘛,你回去吃饭啊,你把人禹豪干晾着啊。”   “您费那么多心思,您就是要把我骗出来跟人吃饭,您是我亲妈吗?”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嗓子都疼。   “陈禹豪挺好,你爸也说好,你顾叔叔也跟我说这孩子不错,你自己不主动,只能我帮你约了。”我妈也理直气壮。   “妈,是我要找结婚的对象,不是你要找,我爸要找,顾叔叔要找,是我。”   “你要是认真去找了,我需要这么操心吗,你听妈的话,你赶紧进去跟禹豪吃饭,你跟他多聊聊。”我妈连说着要把我往餐厅里推。   “我不会进去的。”我说着也直接往前走,我妈就追上来拉我。   “许佳音你到底想干嘛,我现在逼你跟他结婚了吗,你知道家里亲戚在我面前怎么说你吗,都问我你是不是哪里不正常,你这么大个姑娘到现在不找对象不结婚要落人口舌,过了三十岁就嫁不出了,我都是为你好。”   “您整天脑子里就这一件事,您能不能关心点我其他的,我工作是不是顺利,身体是不是好,我牙发炎了三天脸都肿了您一点没发现,我今天要去拔牙您也不知道,我天天就想着怎么让你不生气,让你见着我开心点,您要这么想我嫁出去,怎么不灌个迷药把我半夜送人家里去啊。”   我妈一巴掌落我脸上,我眼泪也就流出来了,我长这么大在大街上挨打第一次,我妈打我也第一次,我小时候念书不好成绩烂车尾了,我爸要脱鞋底了,我妈还护着我,我妈现在就在路上打了我一把,她手指上还有个戒指,刮得我的脸都疼,这一瞬间,我满脸的泪,盯着我妈发红的眼睛抽搐的脸,母女也是孽缘,这一世都相互不理解。   过往的行人围观的就看着我们吵,我还想,你们谁要是录下来发视频了,我就上社会新闻了,反正现在的新闻都没什么好写的,我这还能混个厕所读物什么的。我妈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了,转身的时候看见陈禹豪站在旁边,我跟我妈吵的内容估计他都听到了,我就眼睛斜视了他一下,我想认清我的真面目也好,他早点跟我妈说清楚,您这女儿太可怕了,我没法跟她交流。陈禹豪去扶我妈了,做了我这个女儿该做的事,我妈连连跟他说对不起,陈禹豪确实挺好,坚持把我妈送回家。   我拦了辆车,也不知道去哪儿,就让司机直接开去马医生的齿科,反正我约了要拔牙的。   我刚进去,前台的小姐站起来问我有什么需要,我刚哭过,讲话鼻音还有些重,说我约了马医生拔牙的。   前台小姐核对了之后说,许小姐,你约的是1点,现在还早。   我看了下手表,确实还早,我愣在前台不知道该跟人家说什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尴尬。   马医生正巧出来看到我,他说,“佳音,你这么早就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喊了声,“马医生,我好像来早了。”   马医生看了下我的脸,说,“你来我办公室吧。”   我就跟着马医生进了他的办公室,我打量了下,医院的办公室跟顾里安的办公室不一样,顾里安的办公室走进去都是钞票的味道,医院的办公室走进去白净得生冷。   马医生让我坐下,给我倒了杯水,然后才指指我的脸,“你好像哭过了?”   我手上拿着那杯水,没往嘴巴送,点头说,“嗯,还被我妈打了一巴掌,我妈下手挺狠的吧。”   马医生走到门口叫护士给我拿个冰袋,“你妈打了你估计心里也挺难过的。”   我好久没说话,等护士把冰袋拿进来给我的时候,我摸着那个冰袋的触感才说,“马医生,您为什么不结婚啊?”我问出口又觉得唐突了,赶忙补充,“对不起,马医生,我只是因为我妈跟我这个问题突然想到才问你。”   看我慌慌张张的,马医生并没生气,“没关系,我个人只是觉得婚姻只是生活的补给品,合适的婚姻可能会让我生活过得更好,不合适的婚姻会适得其反,所以没有非结婚不可的理由。”   我说,“我妈要是像您这样想就好,可是在他们眼里,我,处处不如人,婚姻是我在这个社会存活的必需品。”   我把冰袋靠在脸上,又说,“您这儿有精神科吗,我有时候都觉得我得看心理医生了,或者我是不是性向有问题,可是也不对啊,我爱豆也是个男的啊。”   “爱豆?”   “就是偶像。”我解释道。   “哦,你可以尝试跟你母亲好好沟通,把你真正的想法真正传达给她,也许她会理解。”   “没用,我再跟她沟通下次就不是巴掌了,估计得拿刀把我砍了。”我指指自己的脸。   马医生却笑了,“或者你可以尝试下,你跟你母亲分开一段时间,或许都会对方的好,能从对方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   我朝马医生竖起大拇指,“搬出去住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八百遍了,我再跟我妈住下去不是她伤就是我亡,最后法制在线估计得做一起母女互相残害的专栏。”   马医生看看我,“佳音,你大概是我见过的复原能力最强的病人。”   我好像明白了他指的什么,“您是说我哭也快笑也快,这个复原能力强吧?这是缺心眼。”   “你要是恢复差不多了,先去吃点东西,再来找我,空腹可不能拔牙。”   至少这会儿我是恢复了,我出去之前又倒回去,“马医生,我能再问你件事吗?”   “嗯。”   “拔了智齿后脸真的会变小吗?”我趴在门口问,仿佛前面一点不曾跟我妈吵过。 ☆、搬家,刻不容缓   马医生拔牙的技术特别好,我并没有感觉到痛那牙就脱离了我的牙槽骨,但他跟我说这是上牙,下牙估计要费点力,还是约了一个礼拜之后。我嘴巴里咬着纱布止血,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麻药过后,被拔掉的空缺确实有一点点的疼痛,马医生给我发了个消息,他说,如果你真的想搬出去住的话,我有一个房子可以借给你。   我一看这消息,正规划第二天去找房子,马医生简直雪中送炭,而我表示,为了我们纯洁的友谊,我必须得付钱,那样我才能心里踏实,当然便宜点最好,否则太贵的话,我付不起只能另选他处。   但是马先生说的价格,让我一口血吞进肚子里,因为太便宜了,马医生实在是不知道房价的行情吧。   他大概跟我说了一下房子的情况,上下两层的复式,租给我上层,如果一个月后我还能住下去,就还是继续维持这个价格。   我眼睛都直了,这还是个复式小套楼,价格便宜,还能摆脱我妈,我哪儿找去啊。   回到家我立即开电脑,问马医生要了邮箱,拟了份合同给他发过去,我这些年跟顾里安学到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一切事务纠纷以合同章程说话。   我以为我跟我爸妈说要搬出去这事,我妈又要闹个天翻地覆,结果她特别平静,只说了句,随你吧,你想外面住就外面住吧。   我用眼神问我爸,我妈怎么了?   我爸问我,佳音,你的牙怎么用了,痛吗?   我摇摇头,看来我妈已经把中午的事跟我爸说了。我妈给我煮了点稀饭,说,你刚拔了牙估计也不能吃什么菜,喝点粥吧。我就乖乖地把粥喝了。   我妈洗碗的时候,我爸找我,说,佳音,你陪我下去散散步吧。   我工作后我爸就很少跟我谈话了,我穿着拖鞋跟着我爸在我们小区外护城河那路走着,天还没有大暗,路灯都亮了,隐约还能见着天那边的红色的云彩。   我爸想点根烟,又收了起来,我说,没事,您抽吧。   他笑笑,把烟插口袋里说,不抽了,多活几年。   我听他这话,突然鼻子酸了,但也没说什么,我爸就指指天边的云彩跟我说,佳音啊,你记得小时候我们没搬家住在老巷子那里,有一回你跟小安还有珊妮去参加个什么环保活动,把捡的塑料罐易拉罐卖了几块钱,就在我们巷子口的小卖部给我买了包烟回来。   我拖鞋走路拍打地板啪嗒啪嗒有节奏的声音,我说,记得,我本来以为您会开心的,结果您不开心,好像是珊妮把钱交给了她妈,小安捐了,就我买了包烟。   我爸接着说,那时候是我不好,女儿那么好,做爸爸的一点都不懂,后来我去小卖部的时候,小卖部的老张说,老许呀,你女儿多孝顺啊,这么小就知道爸爸抽哪种烟。   你小的时候我也虚荣,你林叔叔顾叔叔的孩子念书都好,我就希望你读书也能长进,我有面子,所以总盼着你成材,但是你越长大我越省心了,我女儿佳音没哪一处不如别人,工作也做得好,生活态度也积极,性格脾气也好。   我爸说到这里,我眼泪就出来了,喊了声,爸。   我爸拍拍我的手,长得也越来越好,比珊妮好看。   他说这句,我一下子笑了,我爸继续说,我女儿佳音这么好,一定会遇到一个足够好的人,我不急,爸爸陪你等。   “可是,我妈她?”   “你妈今天回来跟我说了中午的事,说打了你,我说你妈啊,你小时候我打过你到现在都后悔,你这么大了在大马路上怎么下得了手,你妈说自己老了,你知道女人都怕老,她还是一个有女儿的女人,她就怕万一将来我和她都不在了就剩你一个人,怕你孤单没人照顾你。”   护城河走到头的时候,天也全黑了,我们沿着河堤走上去,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走在同一条路上但谁都没有看谁,我跟我爸牵着手,我爸依旧讲着他要跟我说的话,“你搬出去住段时间也好,你和你妈都可以给对方一些空间。”   这天晚上我回去后睡得很好,不知是因为拔牙后的疲惫,还是我爸给我服了一剂安心药,第二天一早我比任何一天都醒得早,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我妈看见,跟我还有些不自然,问,“你昨天说要住出去今天就要搬?”   我边收拾东西边回答她,“今天不搬还得再拖一个礼拜,钱都交了不能亏了。”   我妈又说,“我还以为你从这家搬出去那天是要嫁出去的。”   我说,“那还不简单,待会儿我就穿特喜庆出去,再租几辆好车给我搬行李,上面贴上乔迁之喜,您跟我爸也换身衣服在后头挥泪送别,虽然不是嫁出去,也是挺有场面的把我送出去了,到时候我真嫁出去这就当彩排了。”   我这嘴皮子功夫,我爸是听得觉得开心,他说,“佳音,我都后悔当初没让你去学相声。”   我妈可气着了,说我爸就跟着我瞎起劲,我说,“那我还是庆幸您没把我送去学相声,不然这艺术就砸我嘴里了,我这嘴巴承担不了这国家重任。”   我接着去揭我墙上海报,还有我书架上的碟和写真,我妈本来要帮我收拾的,看我拿这些东西,“许佳音,你往外住还要抱着这些东西干嘛,能当饭吃。”   这怎么不当饭吃,无数个跟您斗气的夜晚我怎么冷静下来的,不是看着他的脸我能入睡么,这是我精神食粮。   我妈两眼一翻,“许佳音,你要不是从小追着这些玩意你早嫁出去了。”   我卷好海报小心塞进海报筒,也不示弱,“我嫁不出去这事还真跟他们没关系,您自己不都说了吗,我这条件就摆在这儿。”   眼见着我又把我妈给顶着了,我爸赶紧出来阻止我妈,然后又让我妈去厅里,我抬头冲我爸笑笑。行李收拾好了,我推着箱子出来,我爸说,我送你吧。   我说,我叫车了,没事。   我妈翻箱倒柜的,从家里搜了一堆东西装了一袋子让我带上,车来的时候,我背了个包,我爸给我提箱子,我妈拎着她准备的那袋东西,我突然感觉我爸妈这是送我去念大学似的。我念书的时候没经历过这段,不知道父母送儿女离家千里什么感觉,这回虽然没离家千里,但也算感受了下离家的感觉。我妈说,“有空就回来住,回来吃饭。”说着,眼睛还开始红了。我这送子求学的画风瞬间扭成了送女出嫁。   我赶紧从我妈手里头接过东西拉车门上了车,让他俩上楼去,不是我没心没肺,以我对我妈的了解,我要是站着跟她多煽情会儿,可能我这就走不了了。 ☆、所以,我不是陌生人?   我后来想了很多次马医生为什么会主动把他的房子那么便宜的租给我,然而一直想不明白。那房子不豪华,不梦幻,但我输入密码门打开口后,我一脚踏进去的瞬间,安全感,这种女性常挂在嘴边追求的感觉。一见钟情和缘分有时候不单指人和人,还有人和物。   而我也没有想到我和路向北的第三次见面是在这个房子里。   套房的复式设计,厅里是暖色调,墙壁的挂饰和家具的选择都很有活力,我随意张望了下,扛着箱子先奔上了二楼,毕竟马先生租给我的只有二楼。木质的楼梯和扶手上去,转一个弯,加起来大概十个阶梯,楼梯口到达正面是个独立卫生间,左转卧室,右转小书房,卧室的窗帘拉开是个小型榻榻米,呈弧形,我想冬日阳光好的时候,在这儿铺张毯子晒个太阳,我可以舒服一整个冬天。我本以为无人居住会蒙上厚厚的灰,但手指摸过每一处时,都干净得很,我迫不及待的收拾行李,装饰好了自己的天地,原本只想着当个宿舍住,这会儿却想当个家对待。   全部整理完,我觉我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躺在我的新床给马医生发了消息说房子太棒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到时才刚是午后,醒来发觉已经到傍晚,照平常我在家的习惯,从我的床上爬起来大概可以听到我妈煮饭的声音,可这会儿却寂静得很,下午睡眠醒来后我总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恍恍惚惚会忘记发生什么,几点几分在哪里做什么。扫一眼在的房间,我摆上桌子的电脑和其他小玩意儿,才想起几个小时前我是多欢欣鼓舞来到了这里,哦,我确实是搬了家。嘴巴里有点干,还没全醒,脑子依旧昏沉扶着楼梯扶手下去,想出门买些水。   我有些恍惚着到了一楼,瞄见靠近阳台的窗户边,有人正微仰着头喝着水,初夏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门窗照进来,喝水的人侧着身,在他身后打出很好看的光,线条修长得跟幅艺术品似的。他转过来,眼睛飘过我,拧上手中矿泉水的盖子。   “路向北。”我认出来了,轻轻喊了下,像打招呼那样。   他走近,“你好像刚睡醒。”   嗓子干得厉害,“嗯”的声音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发出声,但我突然反应过来,他是路向北没错,我是刚睡醒也没错,但我们这不是大街上的偶然遇见,是在要吃饭睡觉的屋檐下对着话。   我觉得我一定是做梦,还没睡醒,赶紧闭上眼睛又睁开,以为看的会是天花板,结果依然是路向北那张毫不惊讶淡定自若的脸。   我听到按钮“嗒”清脆的声音,路向北把灯打开,光亮刺激了视觉,我眨了眼睛,再去注意房子里的这个男孩子,看得清楚些,脸上有珠珠清晰的汗,鬓角和额头头发丝有些浸湿,一身球衣,应该是刚打球回来。   我这时似乎应该像偶像剧的女主角尖着嗓子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啊啊啊。”   然而对方虽然是个异性,但在我眼里却只是个男孩而已,这种惊慌失措的剧情让我这么个成熟稳重的女性在一个孩子面前上演的话,我会觉得幼稚。   觉全醒了,我干渴的嗓子咳了几下,问,“有水吗?”   他指指厨房,“里面,冰箱里有。”   我走去厨房想着我待会儿该怎么理清现在的状况,而冰箱打开后,我发现里面除了水什么都没有,连过期的面包都没有。水倒是喝得很高级,711这种便利店才有售,价格大概在十块。也不知道该说他生活到底是讲究还是随意。   我走出厨房,路向北已经坐在餐厅的椅子上。   我拿着水拧开,路向北先问我,“看你的表情好像并不知道我也住这里?”   我点点头,“看你的表情好像之前就知道我会住这里?”   “今天早上还没有睡醒的时候被通知的。”但他说这句的时候明显有怨气。   “这个,我也是昨晚才决定搬家的。”从想搬出去到搬到这里来也才一天。   “你如果没有想现在立即搬出去的话,我们来谈谈细节吧。”   “我现在为什么要想立即搬出去?”好笑,老子好歹也算付了房租,我到哪儿找这么便宜的房子,再说了,跟你做室友我又不吃亏。   “那好”,路向北准备了两张纸,一张递给我,“这是住宿公约,为了保证接下来日子我们能互相尊重互不干扰,你看一下,要是没有问题,签个字吧。”   “签字?”我随意看了下这份守则,这孩子还来真的。   “嗯,签字,这份公约决定你一个月的租房合约能不能续约。”我抬头看路向北说话的样子,咧着嘴跟我讲这句话,但一脸假笑。   我喉咙里轻“哈”了下,像是在无奈路向北的幼稚,毫不迟疑地签了下去,搞得跟真的一样,又不是跟我爱豆同一屋檐下,头顶同一片瓦而已,我还能被吓走。路向北看我签好,在他手上的那张纸上也签好了字,再递给我,我一看路向北的签名,这真不像是将来要当医生的人,字体虽然称不上好看,但一笔一划清清楚楚的。   都签好后,路向北竟然拿起一份贴在餐桌边的墙上,我问,“你这是要我全文背诵啊,每天一吃饭就看这东西两眼。”   路向北贴好,友情告诉我,“出门向南直走会有一些吃饭的店,十字路口有大型超市,楼下有公交,再往前也有地铁。”   “哦。”我站起来推开椅子,“向北,向南是往哪里啊,我分不清东西南北。”   向北一副头顶问号自带表情包的脸看着我提出的问题,不识南北有那么惊讶吗,   我说,“你直接跟我说左右,多简单,歌里都唱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也没唱向南向北一个慢动作啊。”   “出门向左走有超市等等。”他把向左两个字着重讲了下。   我刚出了门,门关上想起来没带钱包,又开了门进去,可这会儿门一打开是路向北正准备脱上衣,衣服刚撩到上腰被我门一开吓得赶紧拉下来朝我吼,“许佳音!”   我赶紧往楼上奔,“哒哒哒”来回的脚步踩着楼梯的声音,我再到楼下时路向北已经不在厅里了,我想他可能去洗澡了。   其实我可以理解成现在的情况是,我和路向北相当于一墙之隔的邻居,客厅阳台厨房等这种公用空间相当于小区内的花园。我不是很清楚路向北内心里真正的想法,讨厌我对他独立空间的入侵,还是无奈地接受我已经闯入的事实,不管怎样都不是敞开怀抱的欢迎,毕竟他第一时间制定了那份住宿公约。   我拎着一袋生活用品回来的时候,路向北已经洗好澡,与之前的运动衫不一样,看上去很舒服的居家服,他在客厅的电视机前一个人玩着win,在打网球。我下意识地问起来,“你吃饭了吗?”   我问的声音不是很大,好像也没准备他会回答我,准备上楼的时候,路向北回答,“没有。”   我停下脚步,看着还在挥着手臂击打的他,“那你要不要一起吃?”   我不知道别的人在这个情况下会怎么样,就像你刚搬进一个新的宿舍,对舍友是主动问好,还是默默地坐着等着室友跟你主动交流,或者大家互不干扰在自己的空间就好,只不过,我的室友是个男孩子,还是个在我眼中还是个孩子的男孩子。   而我选择友善地问好,我的性格就跟我的血型一样,是这个世上最普通的那一种。当我拿出两包螺狮粉在厨房要拆开时,路向北站在我身边反复看着背后的说明,问我这个东西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泡面,我眼睛眨了三秒后,智商比我高的人问我这种问题我只能默默地回答他,你可以这么理解。   现在认真看我煮螺狮粉的路向北,似乎与我前两次见到的路向北完全不一样。我拿筷子在锅里搅动粉的时候,想想也是觉得好笑,怎么见到第三次面就变成室友了。锅里咕咕翻滚的水声,我用筷子挑了一根出来夹了下,差不多可以了。   “碗,碗,碗。”他听着我的指挥配合着我拿着碗过来。   我把粉送锅里捞出来,路向北说,“差不多煮8分30秒。”   我边拿调料包往碗里添加,“你煮泡面也这样计算着时间吗?”   “泡面的时间不用计算,凭感觉就可以了。”路向北很认真地回答我。   “喂,许佳音,这什么东西,这么臭!”路向北终于迎来了螺狮粉的精髓。   “不臭不臭,待会儿吃起来就会很香了。”   他虽然脸上已经表现出嫌弃和后悔,但在我去端碗要往餐桌前去时,还是让我去拿筷子,主动端起滚烫的碗,“我来吧。”   我把筷子已经放进碗里捞起一大把的粉,每一根粉上都裹着一层鲜红的辣油,丝丝顺着筷子滴下来,我要送进嘴巴里感受味蕾的刺激时,发现我对面坐着的路向北的表情,他的脖子扭了一个斜度,身体微后倾,仿佛在看一部恐怖片。   我一时不知我这口到底要不要吃下去,路向北站起来,“不行,我去开个窗,这个味道要命。”   于是他把阳台和厨房客厅所有的窗全开了,他再次坐下后看着自己面前的碗,仿佛面对人生一次重大的挑战。   “你吃一口试试,真的很好吃,你要觉得难吃,你就给我。”   路向北终于勇敢跨出了第一部,拿起来他的筷子,我很期待他面前食物与他味蕾的碰撞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密切注意着他脸上每一处五官的变化。   当他把第一口咽下去的时候,我就笑了,他的表情在告诉我,好像还不错。   有一种人就是喜欢别人接受自己喜欢的食物,比自己吃还开心,我就是这种人,我还是那种喜欢看别人吃东西的人。路向北一口一口差不多快把碗里吃完时,我才问他,“怎么样,很好吃吧,我别的东西煮的不好,煮这个可是一流水准。”   “没想的难吃。”有些男孩子,就是这么傲娇,路向北就是这种男孩子,我在往后的日子里习惯了他各种傲娇。   在一张桌子上一起笑着吃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和顾里安从小在一张桌上吃过很多饭。   屋里的味道散得差不多时,路向北去关厨房和客厅的窗户,我去关阳台的门,阳台外有两张椅子和一张小桌,风的温度很好,我就坐下了,路向北过来时,我说,“我从来没在我自己家的阳台待时间长过。”   “为什么?”   “我妈会以为我想跳楼。”我开玩笑地说。   路向北吐槽我说,“你哪里像会跳楼的人。”   他要回去的时候,我问,“喂,你为什么没跟你舅舅反对我住进来?”   他背对着我,所以我不知道他说话时候的表情,还好声音里不是无奈,“总比搬进来是其他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好。”   所以,我不是陌生人? ☆、早饭公约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礼拜一,我的上班时间和路向北的上学时间差不多,我在楼上慌慌忙忙地找衣服,路向北在楼下有条不紊地刷牙洗脸。当我从楼上跑下来去开冰箱时,才想起我已经不住在家里,冰箱里也没有早饭。路向北拿起书包背上身已经准备出门,我好奇问了他,“你不吃早饭的吗?”   “学校食堂吃啊。”他到门口穿好鞋。   我都多少年不知道学校食堂长什么样子了,我跟在他后面出来,路向北严肃提醒我,“许佳音,垃圾带出来。”   我扔好垃圾,跟上路向北,“我们好像同一个方向的哦。”   “那你说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路向北扭过头,故意嘲笑我不存在的方向感。   我在心里算了下,昨天他说出门向南,“上北下南”,这个是我昨晚出去的反方向,“向北?”   “干嘛?”   “向北。”我肯定。   “干嘛?”   “我说方向是向北,不是叫你。”扳回来一把感觉还不错。   “这是向东。”路向北纠正我。   “不可能,这个方向跟我昨晚出去的是反的,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你确定你昨晚出去的是现在的反方向,你怎么安全活到现在的我都难理解。”路向北跟我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遵纪守法就能安全活动现在。”我们站在路口等红灯,等信号灯变绿的时候路向北先往前跨出去。   过了红灯对面就是地铁口,进入地下,我看了两边方向,想辨别出正停靠的列车是不是我要等的那辆,正值上班高峰期匆匆忙忙的人群争分夺秒往地铁上挤,车门的关门警报响起,我还仰头看地铁方向指示牌时,路向北已经跳上了面前的地铁,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得意洋洋的对我挥手。   等来的下一趟地铁,我在人潮中被推挤上车,挤出地铁再奔到公司楼下等电梯刚好碰到顾里安,他看我满头汗,问我,“看上去新家离公司很远。”   “你这就知道我搬出来,不用猜都知道我妈跟你妈说了,你妈又跟你说了,那是不是我妈让你妈再让你劝我早点搬回家。”从小到大就这路数。   “我是没想到你会勇于反抗到搬出去,新家怎么样,还习惯吧?”顾里安问我。   我想了下我的室友路向北,“房东家有个小孩,相处起来有点一言难尽。”   “小孩?男孩还是女孩?”顾里安问我。   “男孩。”   “男孩的话,你小时候不是跟我相处得很好。”可能顾里安觉得我说的小孩真是几岁的孩子。但也没关系,这些本就不必要跟他说明。   电梯到达,我们俩出去往办公室进去,顾里安在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之前叫住我,“我上次让你整理的客户资料,你待会儿发给我。”   我到座位开好电脑第一时间就拉出资料,发给顾里安。刚发完,余慧就开始找我事儿了,问我第一建工那项目的价格为什么放那么低。余慧是我的直属领导,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具体四十几我也不是很清楚,没什么兴趣详细了解。我跟顾里安的关系在她眼里一直是非正当不可说,所以基本我做成功什么项目了,总不是凭己之力。   第一建工那项目的合同都签一个礼拜了,当初签的时候余慧不是不知道,现在来质问我价格,我确实有些懵,这大姐一早的跟我又摆什么谱。   “价格在公司可容许的范围内,我不知道价格有什么问题。”我这暴脾气。   “兴荣和第一建工什么从属关系,你事先没调查过吗?你给第一建工的价格在兴荣那里要怎么做,你吃饱了,别人都不用吃饭了吗?”余慧把兴荣产业的计划书扔我桌子上。   “现在兴荣只肯出这个价,配置要跟上价格对方不愿加,你跟我说怎么做,有顾总的关系你做什么都不用负责任了吗?”余慧在我面前每说一个字似乎都恨不得把口水吐我脸上。   我其实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跟进第一建工项目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有兴荣这回事,兴荣也不在我手中负责。可我还是接过兴荣的资料,“我想办法处理。”   “你最好能处理。”余慧走的样子就跟我她刚来质问我时一模一样。   兴荣是第一建工下的独立企业,第一建工在一个多月前先提起采购计划,是快大肥肉,为了拿下这项目,我扛着拍我爱豆的相机三天两头往人单位跑去拍环境和一堆堆机器,想最合理的配置方案,嬉皮笑脸跟人谈价格。好不容易签了合同,突然冒出兴荣这一茬,余慧谈的价格远高于第一建工,按照配置要求做下来的话利润还不错,但要是按照给第一建工的配置和价格,完全没法做。   余慧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顾里安,先来找我质问,有可能是想让我去找顾里安想办法,可这问题我真不想去找顾里安,无非是让他签字同意更低价。   一个上午的时间我都因为这件事而焦头烂额,翻了各种资料,配置方案,以及尝试跟兴荣再谈一下,直到午饭时间,连肚子饿都忘记了。同组的章可叫我来吃饭,我才想起早饭也没吃,周一就这样,看来这个礼拜不会很顺利。   碰到这种情况,我一般都会完全失去食欲,米饭只能象征性得往嘴巴里送一两粒,手机响了下,我想兴荣的张经理可能回复了,赶紧掏出来,接过打开却是我爱豆的某个迷妹群里的消息,号召大家去投票,我爱豆票数落后了。看这消息,我按下锁屏把手机又塞回口袋里。   下班时,我习惯性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又想起来自己要回新地址,又折了回去,看路口的路牌才发现其实每块指示牌上都标了东南西北,我想可能确实是我智商的问题,一天到晚不知道瞎蹦跶什么劲头。   回到家时,打开门,屋内一片安静,路向北似乎还没回来,大学生也这么忙吗,放学时间比下班的还要晚。灯打开,屋内明亮起来,这是我搬过来的第二天,我妈和我爸不在周围,突然觉得不习惯了。   张经理这时打我电话,说,“小许呀,你这个事情,我也不好办,我们上面不知道一建那边的情况还好,知道了就拨这些预算。”   我把包放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知道再说钱也不会多加,就问,“如果我给您重做个方案呢,只要解决你们需求就行,您看可不可以?”   在我磨了半天口舌之后,张经理稍退一步同意让我试试看,做个新方案给他看看。我在挂了电话后赶紧把办公电脑拿出来就坐在沙发前的地上就着面前的案台工作起来,以致于路向北回来了都没发现。   直到我伸懒腰的时候,路向北问我,“你不回房间工作?”   我吓了一跳,“不好意思,我马上上去。”   我赶紧站起来,却因为盘坐在地上太长时间双腿麻得厉害,“我不是这个意思。”路向北过来扶了我下,让我在沙发上做好,顺便看了下我电脑屏幕和旁边的资料。   “你看得懂?”我见他看得挺认真,于是问他。   “只认得字,不懂什么意思。”他摇摇头。   “我还以为智商高就什么都懂。”我捏了捏自己的腿。   “术业有专攻。”他看看我,“我还以为你只会耍嘴皮子,没想到你也会有认真工作的样子。”   我甚至觉得这是夸奖了,笑着看他,“不然呢,你以为我不学无术啊。”   “你看上去念书的时候也不像个聪明的学生。”   “是不是要考医学院,除了智商外视力还要好啊,看得这么准。”我对自己一向很有认知,“我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我还追星,高二有一次考得实在太差了,我爸把鞋底都脱了要打我。”   “然后呢?”我随口说而已,但路向北看起来好像挺有兴趣。   “然后就跑呗,也跑不到别的地方,就跑去找我一个朋友,他跟你一样,从小学习好,因为学习好他说什么大人都会听,我就老让他护着我,不过我爸现在不打我了,换我妈了,所以我才搬出来。”   “你妈会打你?”路向北很好奇。   “不是真打,就脱了鞋底吓唬那种,多为语言暴力,她老觉得我不争气,这不如人那没人家好,念书不好也就算了,还嫁不出去,你上次见过的那个林珊妮,她老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人家珊妮。”我模仿着我妈的语气。   “就上次你说的那朵月季花样的女的啊?”路向北搜索了他的记忆,连我说林珊妮跟多月季似的,他都记住了,智商高就是不一样。   “对,就那月季,你小时候有被人比较过吗?”我问。   “没有,我可能没有什么需要跟别人比的。”听听路向北说这话,但他说得很自然,没有一点炫耀的意思。   “你这话我没法接。”我往沙发上靠了下,“你的人生太完美,我想象不了。”   路向北似乎要再跟我说什么,可我头一样看到了墙上的钟,“八点了!”   我赶紧在沙发上到处找遥控器,找回来打开发现并不是电视频道,把遥控器递到路向北面前,“快,快,怎么切换到电视频道?”   “你要看电视啊?”他边帮我设置边问我。   “我爱豆的新剧今天播出,快快快,首播。”我急急地催促着他。   当画面切换过来时,我又抢过遥控器迅速找台,生怕错过我爱豆的镜头一分一秒,路向北已无法理解,然而当我终于找到我要的频道,正播着我爱豆的广告,帅气可爱的脸充满这个整个屏幕,我终于毫无压力地喊出来,“哇 ,好帅好可爱。”   此时路向北眼睛都圆了看着我,“这是你,爱豆?”   我猛点头,找手机给沈珺珺和白小男狂发语音,“看电视,看电视,广告广告。”   电视剧一开始我更是没停了,“卧槽,卧槽,太帅了。”   “沈珺珺,你摸什么鱼去了。”   “你刚刚看到那个皱眉了没有,我的妈呀,怎么会有人皱起眉头这么好看。”   路向北竟然没有离开,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一样,研究着我看电视,我转头看他一脸不可思议又像是刚受过惊吓的表情对我说,“我叫外卖。”   “我也要叫,你叫哪家一起啊。”我赶紧问。   “你自己单独点。”路向北起身离开案发现场的感觉,回自己房间。   “一起嘛,省外送费。”我眼睛盯着电视机,一边喊。   “不要,你自己点。”路向北看起来想要跟我划分界限。   “路向北,一起点,这样你好我好”,我看电视里没我爱豆的戏份了,站起来追到路向北房间门口,但他很快在门口阻止了我进入,指着餐厅方向餐桌旁那张住宿公约,我自觉后退,他把手机递到我面前,“快点,我饿死了。”   当外卖送达时,我欢快地奔过去拎着两大袋叫路向北出来吃饭,路向北看我把披萨盒,鸡翅,薯格番茄酱,可乐全部打开展放在电视机前的茶几上,他简直生无可恋。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嫌弃我把电脑食物乱七八糟堆满了整个茶几,他犹豫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拿起一块披萨问我,“你不用工作了吗?”   “那也不能因为工作耽误我看我爱豆啊。”我咬下披萨回答得理所当然,顺便一手去拿可乐。   路向北似乎又白了我一眼,但还是跟我坐着吃东西顺便看着电视,我顺口问了下,“你今天好像回来得有点晚,学校这么晚下课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赶紧补充,“我不是要干涉你的个人隐私,你可以不用回答。”   “要期末考了,在解剖室练习而已。”   “解剖?”我眼睛盯着路向北拿披萨的手,也就是几个小时前,这手刚套着橡胶手套握过手术刀,摸过……   “嗯,你们以前考什么?”   “我以前只要临时抱佛脚就可以,基本上一个晚上可以学一学期的课程。”我想起我大学那个岁月,只有考试前才是一学期最努力学习的时刻。   “一晚上要学一学期的怎么学?”路向北这么问我,让我感觉我是个学霸,高材生的求知欲真是可怕。   “那当然跟你医学院的课程不能比啊,你那些天书我连词语读起来都拗口。”我拿纸巾擦了下手,茶几下有一些路向北的教科书,我拿出来,翻了一下,“你们学医的几乎看的都是天书吧。”   接着我又把本来电脑旁的资料拿过来给他看,“你再看看这些东西,我大概跟你讲一遍,你估计就都能弄明白了。”   路向北很感兴趣,“那你讲讲看啊。”   这是要我教一个医学院的学生?我干脆把食物推开,忽略电视里还播着我爱豆的电视剧,我专心致志地给路向北讲起我手中这份资料的内容,公司产品情况,如何按照需方的要求做配置,顺带着我又把今天我跟余慧那事儿说了,路向北从头到尾都是安静地听着,当我讲完他才提出疑问,只不过他的疑问是针对我和余慧那事。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替她想出解决方案,你是也觉得自己错了?”   “我也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只是......”反而我是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既然你签的价格在公司可容许的范围内,这个单位的项目又本不是你负责,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为别人解决不了问题负责。”路向北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点不像个孩子。   “这跟你将来做医生不一样,你可能只需要负责在你手术台上的病人,不用去看其他医生的病人怎么样,我再怎么觉得我没有做错,但我跟余慧是一个团队,这件事处理不好,影响的事公司名声,那个圈子就那么大,因为价格毁约把名声做坏了相当于毁了一个公司,你觉得我懦弱也好圣母也好,这件事我必须得处理掉。”我没想到我会如此认真地跟路向北探讨这个问题。   “那你有解决的信心吗?”路向北问我。   我摇摇头,“到目前为止没有,其实无非是钱的问题,你知道吗,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不能解决的问题。”   “那钱不能解决的问题呢?”路向北问我。   “那可能真摊上大事了。”我这么说。   路向北显然对我的答案不满意,没再跟我说其他的,把餐盒收拾后去了自己房间,他进房间后我倒是在想,如果真遇到这种问题了我该怎么办,何况我连钱都没有。   周二早上我因为急切地想要去公司解决问题,一早就醒了,结果路向北比我起得更早,我刚下楼,就看见他坐在餐桌前翻着书本吃着早饭,“我准备了你的,一起吃吧。”   我还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去食堂吃了吗?”   “食堂要排很久的队。”他头都没有盯着书本回答我。   “向北,要么这样子,我们公约里加一条,早饭一三五你准备,二四六我准备,礼拜天的话一起出去吃。”   “礼拜天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出去吃早饭,约会啊?”路向北把头才书里抬起来看着问我。   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礼拜天都自己解决,行不行?”   “再议。”   吃完早饭,出门前,路向北很自觉的把垃圾带出来,我们一路走向地铁,我先他一步挤入要关的列车内,学着他昨天的样子,在门关的时候笑着对他挥手,看他留在原地。 ☆、好好吃饭,问题总会解决的   我决定在问题没有解决之前绝对不去顾里安办公室找他,一天内就忙着打电话,沈珺珺找我的时候我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突破性的进展,可她说上次要介绍给我的生意,问我今晚上有没有空吃饭。我想了想说有空,总放她鸽子我也不好意思,况且我下班了也确实没什么事。   沈珺珺订了家西餐厅,我本来还以为是那种满桌山珍海味当摆设,就挑白的往死里灌的生意桌,说实话这种生意桌我从没去过,我也没那胆量去,沈珺珺在我才答应来,我信得住她不会把我卖了。   我刚到地儿往里走就看到沈珺珺穿一身正装跟我挥手,丫还挺隆重啊。同时站起来的还有个男人,看上去也挺正派,我也挺大方跟人打了招呼。沈珺珺就给我们互相介绍了,她说,“这是兴荣产业技术部的张经理。”   我本来准备礼貌地跟人说,”您好,您好。”再等待沈珺珺把我介绍了。   这下子可不用沈珺珺介绍了,我赶紧把我名片掏出来给张经理,“张经理,我是置升的许佳音,小许。”   张经理也懵了,看看沈珺珺,开玩笑地问,“小沈,这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沈珺珺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您俩认识?”   “这个说来话长,我跟张经理原来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既然有了沈珺珺的助力,我又跟张经理坐下吃饭谈兴荣的项目,我们双方算是谈妥了,预算张经理愿意帮我再争取,我一天的电话没白打,帮找了其他品牌的几个产品做部分替代,张经理也愿意接受。这事就算解决了,我又欢欣鼓舞了,刚谈事的时候还特稳重,张经理说,“我刚瞧见你还以为是个小丫头,谈不出个什么名堂,要不是之前跟你接触过,知道你契而不舍,还差点以貌取人了。”   我这会儿拴着我的小缰绳松了,嘴上就开溜了,“那您这会儿是发现我集美貌和才华于一体了吧。”   张经理附和我点头,交代我把新的方案书发给他,我说行勒,今晚我回去不睡觉,也给您把这事给办妥了。   张经理一走,沈珺珺胳膊肘推我,小样儿,还挺能耐。   我摇头晃脑,一把手搭沈珺珺肩上说,“走呗,妹妹请你喝一杯。”   于是我就和沈珺珺勾肩搭背游荡在城市的霓虹灯光下了,我心里还想着明天我终于可以在余慧面前耀武扬威了,也终于可以大摇大摆地推开顾里安办公室的门,让他好好夸我下。我就是那么想得到顾里安的认可,他说的,我要是把追星的精力分一点在工作上,没有我做不下来的项目。   沈珺珺提议叫白小男也出来,我说行呗,我还没告诉她我搬家的事儿。沈珺珺一听,你也没告诉我呀,你什么时候搬家了。   我是这几天忙昏头了,好像是没说,于是我就把这些日子的事全说了,我为什么搬家,搬到谁家,以及新室友是马医生的外甥路向北,也就是那天我们在酒吧见到的那男孩。沈珺珺跟听故事似的,瞠目结舌,说,许佳音,你今年算过命吗,塔罗牌算过吗?我觉得这才是个开始。   从吃饭的地方到我们常去的酒吧并不远,我们还没联系白小男,沈珺珺就在酒吧里头看见白小男在补妆,我还在确认中,沈珺珺就上去拍了白小男后背,可把她吓了一跳。   我跟上来一看还真是她,一看她今天的打扮,我问,“你妈终于也逼你相亲啦?”   白小男见我像是吓了一跳,也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和沈珺珺自然在她旁边坐下,“你们俩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正要说我今天解决了一大事,突然听到耳后的声音,“佳音。”   我一回头,顾里安就站我身后,这一天都什么事我走哪儿都遇见熟人,我还问,“小安,你也在这儿,跟谁来的?”   顾里安坐下后我和沈珺珺都明白了,顾里安说,“我跟白小姐约了谈事。”   沈珺珺问我,“他俩认识啊?”   我说,“他俩最近刚认识,小安有些业务上的咨询,我就把小男介绍给他了。”   沈珺珺“哦”了声,说,“那这样,大家都算认识了。”   服务生过来,我叫了两瓶啤酒,顾里安阻止服务生,“你给她一杯果汁就可以了。”   我说你干嘛呢,给我点果汁,你自己不喝也不让我喝。我又叫服务生换成啤酒。   沈珺珺好奇问,“顾里安,你不喝酒?”   我替顾里安回答,“他不能喝酒,酒精过敏。”   顾里安继续跟我说,“你一个女孩子现在自己住外面,多注意点安全,今天我送你回去。”   服务员把两瓶啤酒送上来,沈珺珺接过啤酒对着白小男面前的果汁,“干一杯呗。”   白小男有些尴尬,举起杯子碰了下,我还说,“沈珺珺你是不是傻啊,啤酒跟小男的果汁干杯,我跟你干呀。”   沈珺珺看白小男的眼神我没读懂,她瞄了我下,把酒瓶伸向我,我也举起酒瓶,她说,“你才傻。”   白小男喝了口自己的果汁,说,“佳音,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啊。”   “可不,我老板做这儿我得好好炫耀下,我今天解决了兴荣那事。”我看着顾里安说,“你知道兴荣那事吗?”   顾里安拨弄着手上的杯子,“知道。”   “知道你也不慰问我一下,你知道我这两天活得多艰辛,亏了今天沈珺珺把张经理引荐给我,我跟你说有多巧。”我承认我这会儿在顾里安面前是够得瑟的。   沈珺珺就配合着我,“许佳音今天让我见识到了她的专业性。”   白小男看我快飞起来了,问顾里安,“她从小就这么疯脱还不耐夸吗?”   顾里安说,“她从小疯脱是真的,可倒真没人夸过。”   于是白小男就笑了,笑得特有文化,我也笑了,笑得特没气质,一瓶啤酒喝完,顾里安说,“时间也晚了,大家都回去吧,我送佳音回去。”   顾里安去结账,我们仨就先去门口,沈珺珺让我们到家都发个消息报个平安,我说顾里安非要送我回去,你担心什么。   白小男也说,就是,你担心她什么,她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有人送的。   顾里安过来,跟她俩道别,我也就挥手说我先走啦,下周演唱会现场见。然后跟着顾里安蹦跶,我还说你干嘛非送我回去,你想探一下我住哪儿啊。   他说,是啊是啊,我就是探个底。   沈珺珺和白小男各自打车回去,可能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到车,我到楼下发消息说我到了的时候,沈珺珺她还在路上,很晚很晚白小男才回,说到家忘记回消息了。   我打开门灯还是亮的,路向北还没睡觉,我打开冰箱拿水,路向北也过来了,我刚拧开瓶盖,他就把我手中的水拿走了,我在莫名了一秒之后又重新开冰箱拿了一瓶,然手问他,“你还没睡,在复习啊?”   路向北问我,“你今天也回来很晚,昨天说的那个项目问题解决了?”   “昂,解决了,很完美地解决了。”我眉飞色舞。   “那你记得明天早上准备早饭。”路向北说完就跑了,我都没弄明白他跑什么,这孩子有时候一副大爷样,有时候又让别人以为他在害羞,接受我的提议有什么可害羞的。 ☆、第一次亲密接触   我把兴荣的项目处理方案拿给余慧时,她正眼都没瞧我,阴阳怪气地说你放下吧。我人都转身了,丫又叨起来,还不是靠顾总。我这大脑真管不住我的腿了,倒回去从她桌上拿起计划书。余慧眼睛都瞪直了看我,我也满脸愤怒了,捏着计划书手指都发抖,余慧说,你什么意思?   我这人平常性格是不讨人欢喜,我也爱膈应人,可我就没遇着比我还能膈应人的,余慧算一个。   我也想回“那你什么意思啊”,话到嘴边我又生生地咽下去了,我觉得我要在办公室跟我领导撕起来我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就又把计划书放下去,硬是说出来一句,“您再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余慧见我是这种反应,也不再说什么,她可能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我真要动手了。   没多会儿,章可坐在椅子上滑到我旁边说,“我看见老余去顾总办公室找他签字了。”   我别过头来,“那就是兴荣那项目没问题了。”   章可说你忙活半天的东西,最后全叫她签了单子,真没意思,老余就是嫉妒你。   就我这在我妈那儿这不行那不行处处不如人的还有人嫉妒,我还得谢谢余慧了。   顾里安没过多久把我叫办公室去,章可看看我说,你正好去把这项目要回来。   我进他办公室之前都不知道他找我什么事,自觉坐下啦,既然在公司我就得公司把关系划分明确,再说了,我跟顾里安除了发小真没什么不正当关系,清者自清。顾里安把兴荣的合同推我面前,他说,我知道你在这件事花了不少功夫,余慧刚找我来签字,你觉得这个项目我要不要算你一半?我征求你的意思。   我知道顾里安想帮我,他觉得我是吃亏了,我说,别介,这项目就是余慧的,你要算我一半,我无非是多拿了钱而已,这钱分我了,我往后就没安生日子过了,我还是不要钱保平安吧。   顾里安摊了下手,于是在合同上签了字。他说,许佳音,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瞧顾里安这话说的,我这二十多年几乎都是跟着你混的,你还能不认识我。我还想告诉他说,前头我跟余慧差点儿撕起来,顾里安问我说,白小男喜欢什么啊?   我要说的话又一次咽了回去,前面还神气活现,他突然问我这问题,我就一下愣了,怎么好端端问道白小男了。   我有疑问,我就直接问怎么了?   顾里安说,我最近一直麻烦她,怪不好意思的,昨天她还特地约我出来,我晚上也没送人回家过意不去,就想送个礼物道歉一下。   我说,你心什么时候这么细了,除了我跟你妈你可没送过哪个女的礼物啊。   顾里安敲敲桌子,许佳音,你还显摆起来了。   她跟我一样沉迷男色,你就给送张见面会门票之类的就可以了,她肯定开心。   顾里安摇摇头,人家可不像你,我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朋友。   你这话就不对了,小男确实工作够专业,做事够稳重,那也不代表不能跟我是朋友啊。   顾里安说,行行,你去忙吧。   我就出去了,没多会儿余慧就趾高气昂地去办公室拿了签好的合同出来,嘴巴都咧到耳根了。   我看着自己电脑屏幕上我爱豆俊美的脸,我又损失了一笔去见我爱豆的钞票,我懊悔。   这段时间该处理的事我都差不多忙完了,又没有我妈在我耳边念叨,我就浑身轻松,我下班回去路过超市我就一时兴起去了果蔬摊,我看这个也想买看那个也不错,今天的晚饭明天的晚饭,我觉得我可以备一个礼拜的食材,于是我真就都买了。我结完帐就后悔了,怎么菜会这么重,我得用扛的回去,我妈平常买那么多菜怎么弄回去的。   真的,这些菜拎着手掌一道道的痕,辣辣疼,我干脆蹲下打个结往肩头扛了,你想想我那姿势,就跟董存瑞扛炸药包炸碉堡似的,我白天在单位还是一人模人样小白领,现在肩头扛蔬菜。   但就我这行头,路向北还是在背后认出来我,跑上来到我旁边,“许佳音,真是你啊”,然后他指着我肩头的袋子,“你扛的什么东西啊?”   “菜。”我感觉我的脖子也要废掉了,手臂举着也酸了。   “你买的啊?”   “昂。”   “你买菜干嘛?”   这不是废话吗,“吃啊,不然买回去种啊。”   “哦。”路向北最后看了我一下,“那我先走了,我会帮你把门开着。”   于是,路向北就真的自顾自地回去,那袋菜还留在我肩上,我的心情和我肩头的菜一样沉重,我觉得路向北一定没有女朋友。   他果然说到做到,帮我把门留着,我欣慰。我把菜再挪到厨房后,觉得命已经没了半条,气喘吁吁,而我们向北呢,可轻松了,站在厨房门口提醒我,许佳音,今天要打扫卫生。   我知道了。   我在洗青菜的时候,我们向北又不闲着了,许佳音,你这洗菜方式对吗,你这样子洗得干净吗?   您来,路先生您来,您来个正确的洗菜方式给我看看。   路向北活动了下肩膀,让我闪一边。我在一旁看得肉疼,我们向北怎么洗青菜,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洗,这水哗啦啦的,我看着都心疼,这都是流出去的钞票啊。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力都是愤怒,路向北,你什么星座啊,你处女座的吗,你洗到明天早上也洗不完。   我说完就去推开向北,让他闪一边儿去,路向北可不让,非跟我计较,你那洗不干净,你看看这水,多脏。   我说你较起真来怎么这么变态。我说完一想这话不是沈珺珺说我的吗,得,俩变态做室友了。   我一吼,路向北稍微屈服了下把水倒掉又重新放水洗了起来,然后叫我过来看,你看这样可以吗?   我真凑过去看了,突然他手指拿起一块青色的东西凑到我面前,吓唬着我喊起来,“青虫青虫额。”   我毫无防备地被吓得后退,结果他越靠越近,把手指上拿的东西又伸到我眼前,我伸手就拦,一阵乱挥舞,接着就看到路向北表情变了,一只手卡着喉咙面目狰狞地跟我说,“许佳音,你把青虫打进我喉咙里了。”   我听他这么说,腿都被恶心软了,赶紧拍他的后背让他吐出来,然后又让他把嘴巴张开,我说你抠出来,想想不对,我又去冰箱拿水,“实在不行,你喝点水咽下去吧,青虫也没毒就恶心点。”   路向北又把另一只手伸出来,满脸孩子气,骗你的,不是青虫是菜心。   我抓起他的手仔细看了下,果然只是菜心,吓死我了,我缓了口气,那你刚刚也是逗我玩啊?   跟你开了个玩笑。他还笑嘻嘻地把菜心放进垃圾桶里。   我感觉自己就跟进了幼儿园似的,向北啊,你端个小板凳拿几根青菜自己一边玩去吧。   路向北可没觉得自己幼稚,像是内疚般地说,我前面没帮你拿东西,就想帮你洗菜。   我看他那样,又觉得好笑,那你好好洗。   其实我没认真煮过饭,就白米饭和白米粥还凑合,这两样只要估好水就可以了,其他电饭煲会解决,可是要动锅铲的事我就只在我妈那儿看过,以我的学习能力,我觉得我保证不了味道。所以路向北越是要帮忙洗菜我越是怕做出来难吃,我也是自找的,我干嘛非得买菜想做饭这事。   所以当我把饭菜摆放到路向北面前时,心里是忐忑的,我们对面坐着,路向北拿起筷子想要夹下去的时候,我立即阻止了,“你换道别的,这个好像盐放多了。”   路向北又挪向另一道,我一看这个也好像不大行,“还是刚那个吧,这个好像焦了。”   他第三次伸筷子时,我刚要说出口,路向北直接把筷子放下了,“许佳音,我们还是叫外卖吧。”   “那我不是都做好了吗?”我看着桌上两菜一汤。   “那你倒是让我吃啊。”路向北又把筷子拿起来。   我紧张地看着那根青菜叶从盘子里被夹起,再送到他口中,他咀嚼几下,面部表情让我猜不透,“怎么样?”   “可以下咽。”他勉强把这几个字说出来。   “你自己住都不煮饭的吗?”既然他觉得可以下咽了,我当然也不嫌弃自己了,只是味道确实只能到可以下咽的程度。   “那你在家都没煮过饭的吗?”路向北反问我。   “煮过,就这水平了。”反正我对自己很有认知,“我以前在家没觉得吃饭有多重要。”   “那一三五我准备晚饭,二四六你准备。”路向北突然给出这个提议。   “那礼拜天呢?”我紧接着问。   但他好像说出后就后悔了,“当我没讲过,这个菜每个礼拜要吃三次。”他边说还边摇头。   “你话都说了当没讲过什么意思,我也会好好做饭的,说不定我进步了呢,说不定你那水平还不如我呢。”   “就你这个只能把菜烧熟的水平,我还不如你?”路向北指指桌上的菜。   “我又没吃过你煮的,你说什么都可以了,我给你煮过螺狮粉是不是,这个也可以下咽是不是?”   “许佳音,我刚是看你辛辛苦苦忙了半天不好意思打击你,我才说可以下咽,这是委婉地表达你听不出来?”   “哦,听不出来,我就是没辨别能力。”我赌气说。   “所以因为没辨别能力出问题就把责任往自己肩上扛。”这个我倒是听懂了,他说兴荣那事。   嘿,前三分钟我们还其乐融融坐着吃饭,怎么三句话不到两人就杠上了,我干脆收走他面前的碗,再端走菜到厨房,全倒进垃圾桶。   “许佳音,你什么拧巴脾气啊。”路向北在后面喊,我当什么都没听到。   “我又没说难吃,许佳音,有你这么浪费粮食的吗?”   “我自己花的钱,你管我浪不浪费。”我出来拿起拖把拖地。   “许佳音,你怎么比我还幼稚。”   “我为什么不能幼稚,谁规定年纪大就要成熟。”我把拖把塞到他手里,“剩下的一半你拖。”   放完拖把我就气呼呼跑楼上去,我跟一小孩赌什么气,我的铁齿铜牙跟路向北吵起架来就没一点发挥的余地,而且我肚子还饿着。   第二天一早我下楼,路向北在吃早饭,我自尊心上觉得我们昨晚刚吵过,我维护下自尊就冷漠地出门,但我饿了一夜的肚子指挥着我的腿前去坐下,视路向北为空气不要为难它,饭还是要吃的。   于是吃早饭的时候我们谁都没看谁,出门的时候谁也没搭理谁,走去地铁的时候也谁都没跟谁说话,地铁进站了,人群总是迫不及待的挤进去往目的地的列车,谁都不想再等下一班,我这种身高体形都不占优势的经常享受等待的煎熬,我看到路向北上车想到他往常对我得意地摆摆手,切。   然而在我思索之际,他迅速把我拉上车,并且一手拉紧我手臂往里靠好让地铁门都安全正常关闭。在他拉我的那一刻我是懵的,等抬起头来看到是路向北时有些感动,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喉咙里谢谢也说不出,说出来反而会觉得有些尴尬。路向北也没多少表情,也不说话,我就正常的把视线平视了,其实我的视线平视也只在路向北的下颚以下,眼睛稍微扫一下,就是他的喉咙,眼帘低一下就是胸口。我知道路向北是个男孩子,可这种性别的意识,在我强化了年龄差的思维被淡化了,我只当他还是个孩子,一个快22岁的男孩子。其实22岁已经是个男人了。   我因太过靠近的距离和发觉他身上性别的荷尔蒙而局促起来,于是想换个方向,稍移动看到旁边是位粗壮彪悍的男人,天哪,这压迫感更让人难受,所以我又想再次调整。   “喂,你别乱动。”路向北低下头小声跟我说。   一站到达,身后和旁边要出站的乘客推搡着要挤出去,我别过手臂侧过身子想让出点空间,路向北一手臂拦在我的身旁,手掌护着让我在他面前,我心脏突然抖动了下,连头不敢抬,生怕被发现我的脸红了。   几站后车上的空间宽敞了,我立即跟路向北保持距离,路向北要先我下车,他在快到站时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说,“许佳音,夏天到了,地铁色狼也多,裙子不要穿这么短。”   说完地铁到站,他就洒脱地迈了出去,轻快地走在人群里,留给我个年轻的背影,我低头看了自己的裙子,哪里短了,正常长度嘛。 ☆、发炎的智齿,心动的开始(1)   我在要下班的时候收到路向北的消息,内容很短,回来吃饭。   我看着这四个字乐了半天,想想昨晚我们俩为什么原因闹我都忘记,路向北给我发这几个字就跟认输似的,我能不乐吗。其实他这人我算知道一点了,就是嘴硬,嘴上这个不愿意那个嫌弃你,心里跟塞了棉花糖似的,软得很。   沈珺珺约我晚上吃饭,年轻貌美女企业家寂寞的夜晚只能找我来陪伴,平常我保证二话不说立即朝她飞奔过去,天涯沦落人还不抱紧彼此互相取暖。可今儿我真对不住沈珺珺了,我得回去吃饭,路向北主动示好,我不也得给人家一热脸,咳,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为自己狡辩,概括一下,就是重色轻友。跟着,我刚出门遇见顾里安,他也说我妈叫你晚上去我们家吃饭。今天这什么日子,我一下子就热门了,个个叫我吃饭的,而我把顾里安也拒了,你妈叫我吃饭保不准是说那小陈的事,就你妈和我那关系,我还不清楚,顾里安说就你会猜老年人的心思。   我到一楼,顾里安往地下车库去,我出电梯的时候顾里安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我好像听到了他说白小姐。   我到家看到桌上的菜我就傻眼了,到处找路向北,找到他房间了,我在门口敲敲门恪守我们的公约,脚不敢踏进去,我说向北,是不是可以吃饭啦。路向北见我在门口那么做作的样子,合上书,“哦”了一声,仿佛那饭是我做的一样,我等他到门口才一块走,路向北扭头看我一下,吃饭啊。   我把筷子拿起来不知道该吃哪个先,路向北说,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每一样都没毒。   我吃了一口后才知道路向北昨天为什么后悔他那提议了,他跟我搭伙他太吃亏了,这简直是白给我做饭啊。我就好奇问他了,你跟谁学的啊,你这简直就是上可拿手术刀下可拿锅铲啊。   路向北说,没跟谁学,我从小一个人过给总得想办法给自己填饱肚子。   你爸妈呢?不跟他们住吗?   我这人好像老问些不该问的问题,但路向北并没有觉得不可说,他说,我没爸爸,我跟我妈在一起的时间很短。   我把米饭送进嘴巴后赶紧闭嘴,结果路向北倒是问我,干嘛觉得我很悲情啊。   我摇摇头,然后赶紧转移话题,我说我明天要去找你舅舅拔牙。   他哦了下,说我舅舅确实人很不错。   那我必须万分承认,你舅舅真的很好。   他应该是对马医生很尊敬,说,他技术也很好。   我夹着菜表示赞同,技术很好,一点痛感都没有。可说完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的有点污,我就没憋住,笑出来把自己呛到了。然后这一呛就觉得更好笑,更憋不住了,路向北看我的反应也秒懂了,许佳音,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脑子里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小朋友还懂挺多。我就故意逗他,其实我平常真不是这样的人,我就是见路向北那反应特别好笑,就特想逗他。   说谁小朋友。   说你啊。   我们你一句我一句来来回回互不相让的,开心地把饭吃完了,我主动去洗碗,路向北就去收拾餐桌了。我喜欢这里的阳台,真特别喜欢,站在阳台看着窗外的时候心里特宽广,人总被局限在一个空间的时候心容易被堵塞起来,看着不远处路灯闪闪给过往的人照个方向。路向北去拿水的时候发现,本来只有一排排水的冰箱被填满了,他帮我也拿了瓶水到阳台递给我,我们就一起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对,就真的一会儿,30s吧,路向北叫我,许佳音。   我应声转头看他,我觉得这个场景应该会很好,至少我们也住了一段时间,有过碰撞摩擦,也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饭,至少现在可以做个心与心的交流,聊聊知心话,我特别期待地看着他的眼睛,嘴角还微笑,想着他夸我两句,许佳音你其实还不错,许佳音我愿意跟你交朋友等等。   嗯?   冰箱里食物的位置放的不对,喝的水一定要放在第一层。   与预期相差太多,我只能机械地“哦哦”,脸上表情还懵着,路向北就回去了,留下我在风中思考我刚刚怎么会如此自作多情。   我刚要进屋,路向北又突然冒出来吓了我一跳,再次提醒我,洗碗后的水一定要擦干净。   阿西巴,怎么会有路向北这么挑剔的人。   我洗完澡下楼去洗衣服,看到路向北换了身衣服要出去,背着他的吉他,“去酒吧啊?”   “嗯,”他走到门口又跟我说,“我会晚点回来。”   “哦。”   在我印象里,路向北前途光明看所有用的东西都不缺钱,我没明白他为什么要去酒吧唱歌。   礼拜六我按照约定去医院找马医生拔牙,跟马医生的每次见面我心里都很舒服,他是一个可以很好地交流的长辈,又像朋友。我见到马医生时,他还开玩笑,“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向北竟然没有惹你生气。”   一提到路向北我就有满肚子的水可以在马医生这儿倒,路向北第一天就给我搞那个住宿公约,我跟路向北的早饭规划晚饭规划,路向北性格有多龟毛,我们俩怎么一言不合就吵起来。马医生在给我拔牙之前就让我尽情地吐掉,他还满脸的笑问,向北一点优点都没有吗?   我想了想路向北每次嘴巴死硬,最后又都妥协的样子,还有我地铁上护着我的时候,“也不是,路向北他至少心地很好的样子。”   马医生让我躺下,让护士准备好了麻醉,刚要给我打麻醉的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是路向北,点开全文查看,问我是不是还在他舅舅这里。   我回了消息,路向北说他过会儿也过来。   我跟马医生嘀咕了下,向北说他过来。   麻药打完,马医生让我等一会儿,这流程我都清楚了,等麻药发挥药效了,刑具就得上了,马医生说下面智齿的情况不是很好,可能会时间久一点,但让我别担心,不是最糟糕的。可我还是腿抖了,我躺在这椅子上待会儿那些冰冷的工具就得在我口腔里捣腾,虽说是马医生拔,我也慌。   马医生再进来时,我一扭头,路向北也跟着进来了,马医生说,向北听说你还没拔要进来陪你。   切,他会这么好心,进来看我受折磨的吧。   路向北不服气了,说,你拔个牙而已,又不是生孩子受什么折磨。   我说,我生孩子还用得着你进来陪,我将来老公不会陪我吗。   马医生终于见识到我跟路向北是怎样一言不合就开吵了,关键是我们俩明明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说到就斗起嘴来。马医生坐下拿起案台上像起子一样的东西,我闭紧眼睛,手握起来有些发抖,我这颗顽固的智齿并没有很顺利离开,虽然打了麻醉我因害怕还是感觉到牵动脑神经的痛,不觉喊了一下痛,我问能不能不拔了,我以为路向北这家伙会嘲笑我,结果我却感觉到他走到我旁边,用到目前为止我听过他最温柔的声音说,“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听路向北的话,马医生戴着口罩对站着的路向北笑,在我还来不及多感触的时候,马医生说好了。口腔里空缺的那一块马医生帮我填充上纱布让我紧咬着止血,又给我讲了下注意事项,我边点头边坐起来,路向北现在的表情跟他前面对我说话的声音完全不符合。   他俩在前面,我跟在后头出来,路向北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马医生,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看来是他过来的目的。马医生接过后,再来看我,问路向北,你跟佳音一起回去吧,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   我咬着纱布跟马医生道谢再见,我说话的时候路向北还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神觉得自己现在说起话来的样子特别蠢。   马医生还特地跟路向北交代,让他别欺负我,我刚拔了牙好好照顾我下。   路向北嘴就特贫,跟我不相上下,他说,我肯定会尊老爱幼的。   我跟路向北出来后,我可以放开胆儿跟他论证了,什么叫咬牙切齿就是我现在的样子,我得把我嘴巴里那纱布要紧了,但我还得说话,我说,怎么舅舅跟外甥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路向北说,怎么女生跟女生之间的差距也这么大,那位月季花小姐看上去就能那么端庄。   端庄,她那叫做作,就林珊妮那也能叫端庄?你就见她一次。   不然什么叫端庄,你吗,看见你那什么爱豆出来上窜下跳你这就能叫端庄,我们天天见我也在你身上没瞧见端庄。   我们俩就走在路上掰扯,我这嘴巴还基本算个残废,简直用生命在跟他理论,他腿长个儿高一步抵得上我两部,我在后面还得穷追,我活这么大岁数这都什么事儿。   我一路要追上路向北的脚步就追出事儿,撞了一走路的小孩,吓得赶紧扶他起来,又跟小男孩母亲道歉又看他有没伤着,结果那小孩母亲就揪住我不放,拦着不让走,又是动手推我又骂骂咧咧,你撞着我小孩了,你长眼了吗,你说下不好意思就想走了,意思问我要赔偿,可我检查看了小男孩一点没受伤。   我落在后面没跟上,路向北回头找我,看见我被人碰瓷了又折回来找我,这女的要再推我的时候他赶紧把我拦到身后,那女的见来了个帮手反倒更嚣张了,嚷起来欺负人啦,这哭天抢地受害者的架势,路向北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说,吐血。   我在别处没天分,但我在耍花招这事的领悟力可是很透彻,路向北一说吐血我就明白了,刚拔了牙的人都惊艳,容易流口水,再加上我这牙拔得稍显艰难,血水也多,我就咬紧了纱布,努力摒了一嘴的血水,一手捂着嘴巴装作受伤的样子,在酝酿好了之后松开手吐了一大口血水出来。一手还抓着路向北的胳膊,一副重症患者的模样,我觉得我眼睛里都是戏。   路向北特别配合扶好我,问,你又复发了?   我楚楚可怜的点点头,这天空蒙蒙,风萧萧,再配上点背景音乐,我都觉得我自己快挂了。   路向北跟那女的说,我姐他有败血症,平常碰都不能碰,重力碰一下就会吐血,你刚推她几下能要她的命。   我一听这病这么严重,我还得给自己加戏,我就拉住路向北,说,向北,你别说了,姐姐相信这位阿姨不是故意的。   路向北眼瞄了我下,你可真会演啊。   那女的似乎被我吓到了,脸都青了怕自己担上人命,赶紧抱起她的小孩,连忙辩解,我可没推她啊,边说边跑了。   我见那女的跑了,终于缓了口气,抓着路向北胳膊的手也放下了,路向北拿了张纸给我,然后指指我的嘴角,我接过来去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我嘴巴里那块纱布实在难受,我要吐出来扔掉,路向北又阻止我说,你再忍一会儿,半个小时还是要的,讲了那么多话,也要止止血。   路向北这次走得不快,可能怕我再被人碰瓷还得再吐一次血,但我就是话多,我们这俩人走着吧不说话多别扭,我就问败血症真那么恐怖啊。   路向北说,恐怖是恐怖,不过不是那种症状,我刚唬唬她的。   我说,你刚那声姐姐叫得不错挺好听的,你再喊一次。   路向北看我来劲了,你刚那一命是我救的,你还是先想好怎么报答,我这人是有救必定要求还的。   我说,路向北,你还是要当医生的人么,救死扶伤是你的本职,我一穷二白要以身相许啊。   我大脑一短路就胡说八道,以身相许这话我对着路向北说出来真是没脸没皮尴尬了,我们俩都陷入了几秒的沉默,我赶紧解释,我语文不好说错成语了。   路向北默默说了我声,傻子。   可我心里却没觉得他在嘲笑我,我觉得我是傻了。 ☆、发炎的智齿,心动的开始(2)   小一点地时候,我放学回家会有顾里安一路陪伴着,大一点的时候,我们都搬去了不同的地方,再后来我找到心里的寄托追着我的爱豆们从一个城市追到另一个城市,再回到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家,我几乎都是一个人了,那种一群人前一天还喝着笑着闹着后一天分散开前往各自的目的地要命的寂寞感,简直要将整个身体掏空,所以当沈珺珺和白小男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时候,我无比的珍惜,我是怕寂寞的人。   所以,当我嘴巴里还吐着血这个看上去有些凄惨的画面,我能跟路向北一起回家对我来说是件很欣慰的事。路向北对着我说傻子之后,我就这样跟他肩并肩走着,没有说多少话,因为我口腔里的麻药全退散了,有些许的阵痛,路向北因为我的安静才好奇看我,发现我的眉头因为阵痛皱了起来。他眼睛也眯了起来,许佳音,你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我并没有感觉自己脸色的变化,摇摇头说,有些痛。   他还是问了我一遍,你没事吧。   我还是摇头,让他继续走,走了没几步我觉得自己有些虚脱,恍恍惚惚地手伸向路向北想找一个支撑,当握住他的手臂时整个胃里都难受,什么都说不出。路向北赶紧打车带我回家,我始终抓着他的手臂没松开,有些困,大概靠着他在车上就睡着了。到家的时候,向北叫了我,我拖着脚步扶着楼梯扶手上楼,到了床上就躺下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觉得有些累。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也并不知道路向北在楼下来来回回徘徊了多久,打电话问马医生我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马医生说是体质不好的话会有这种情况,让他不用担心。在好久之后,我在因为路向北难过的时候,马医生才告诉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路向北为我担心过。   我是被路向北叫醒的,他在我的床边叫醒了我,只帮我打开床头的夜灯,外面全黑的天,屋内微黄的光,我侧身躺着睁开眼睛看见路向北在我身边,他坐在地上,替我擦着额头的汗,他说,许佳音,你发烧了,牙还痛吗?   我就看着他怎么都说不出话,大脑连控制自己的意识都没有。我就这样睁眼看着他想了想这些日子,我突然就离开了家,觉得自己逃出来了,想着我妈跟我说的话,许佳音你老了怎么,有个病痛爸妈不在身边谁照顾你。我想着我真是不听话的人,我眼泪就出来了,一滴滴止不住的流,我忽然觉得我是孤单的,平常笑得太多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孤单的。   路向北见我突然哭了,一时手足无措,我猜他肯定没见过女孩儿哭。木讷讷地问,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他这么问我倒觉得好笑了,伸手去擦眼泪,并告诉他,没有。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极其低,但路向北听到了,他脸上表情也放松了,说,我煮了粥,你起来吃一点,吃完药再睡吧。   我“嗯”了声,但依然没有动,我说,你先出去,我换衣服下来。   路向北脸上像个小孩一样的尴尬,我在不明亮的灯光下似乎看到他耳朵红了,像高中的时候顾阿姨说要我嫁给顾里安时,顾里安羞红了脸那样。   我起来去洗手间冲洗口腔里干涩的血腥味,下楼走到客厅看着路向北在餐桌前给我往碗里舀着粥,除了我爸妈外,路向北竟然是第一个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的人。我走过去坐下,他说,应该不是很烫了。   我拿起调羹往嘴里送了一口,吞咽下去,路向北说,你啊,也就嘴凶的力气,体质这么差,又那么容易被别人欺负,你妈让你早点找对象结婚也是对的。   那也得跟喜欢的人结婚啊。   我有点委屈地说出来,其实这句话我干嘛对路向北这个小孩说,我在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路向北说,怎么说,有点害羞,我跟他吵吵闹闹,但我这个年纪在他面前毕竟是个比他大的人,我还渴望着爱情这种话在一个年轻男孩面前说出来就是那么羞涩。   我抬起头眼睛里有很多无奈,路向北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然而他问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又想到顾里安了,我上次思考这个问题也是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我在清醒的时候就特别想逃避这个问题,我有喜欢的人吗?我喜欢顾里安吗?   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   比起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喜欢顾里安,我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一个年轻男孩子面前坦露心声。   “可是,我就算我喜欢他也没有用,顾里安不会喜欢我的,毕竟你看我,我看上去那么糟糕。我把调羹在碗里来回搅动。”   “没有,你没有很糟糕,虽然性格有些奇怪,但是真的没有很糟糕。你很有趣,跟你吵架的时候也很有趣。”路向北看着我说,他这么说的时候,我觉得很感动。   阳台的门开着,风透过阳台吹进来,窗帘飞动了了起来,我的头发本来就有些乱,因为风吹就更乱了,有没有科学家研究过人在生病的时候会不会特别容易感动,我觉得我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赶紧眼珠转动,头微向上仰,我站起来背过路向北,我说,“好像要下雨了,我去关门。”   路向北“哦”了一声,他在身后问我,“你不要再吃点吗?”   我在阳台边回答,“不要了,我待会儿来洗碗。”   我回到房间,看手机里我妈给我打了电话,我回了过去,我爸接的,他和我妈轮流问我在住的地方过得怎么样,我就嗯嗯,挺好的,我妈又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又唠叨着周末回家住呀,又告诉我上次给我收拾行李的时候装了一袋子保健品,红参要记得吃,你看看我,真是不懂事的女儿,我妈用心准备的东西我连袋子都没打开。我上次对我妈抱怨她一点都不关心我,不关心我的工作,不关心我的身体,我妈好像有点对不住我似的问,“佳音,你不是说还有颗牙要拔的吗,拔了吗,怎么样,痛不痛?”   隔着电话我摇头,“今天拔的,不痛。”   我妈那头又是嘱咐,你要早点休息,不要熬夜,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行还回来住,我爸又拿过电话跟我说话,说,佳音,你这次不要嫌你妈妈唠叨,你搬出去后她天天惦记着你,怕你嫌烦又不敢打给你。   我说,我知道的,爸爸,我有点累,我先睡了。   我甚至都能感觉电话那头,我爸匆匆忙忙怕打扰我,赶紧挂电话的样子,连连说,好好,你赶紧休息啊。   就这一刻,我觉得我想结婚了,可能会让我爸妈会很开心。   于是,我翻出顾里安的对话界面,我发了消息,说,我喜欢你。   在那一刻,顾里安就像是我的救命稻草般,我只能抓住他这根唯一的稻草,想要往岸上靠。   我惴惴不安握着手机等了很久,我期待着顾里安给我的回复,我想象了千百种他可能给的回复,他拒绝了怎么办,他同意了之后会怎么样,我对我爱豆说过几千遍我们爱你这种话,我爱豆也回应过我们,我也爱你们。可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对身边的人说这样的话,我是那么的忐忑。   我在胡思乱想中手机响了,就这一瞬间的心惊胆战我的手指都颤动了,而消息不是顾里安回的,是路向北从楼下发的,他说,给你拿了药,记得吃掉。   我放下手机,拿起前面路向北放在我桌上的水和药,吃完药我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上我下楼,从冰箱拿出水来还没拧开路向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说,你这是病好了,还喝冰水?   我摸摸自己额头,挺神气地说,亏了你的药,好像是好了。   他说,病得快恢复得快。   我嘿嘿笑,昨天谢谢你啊,又给药又给粥的。   我觉得我又谄媚了,路向北又一脸嫌弃,指着桌上的水说,你还是喝温的吧,我可不想再看你像昨晚那样,真不习惯。   昨晚怎样?我刚问出口,突然想起来我昨晚发了个消息。   完蛋了!!我昨晚又发的什么神经病!   路向北只看到我如临大敌的模样,我这种反应在他看来我是恢复了,我把水塞到他手中就往楼上跑,越乱越跌跌撞撞,冲进房间拿手机,腿又磕到床边的角,痛也顾不得了,抓到手机赶紧去翻列表,我在顾里安的消息栏位很清楚地写着,“我喜欢你”。   啊!!!!!!!!   我捶胸顿足,我为自己的情商感到难过,我他妈半夜又发什么春,我喜欢你这种话我发给顾里安?我有没有病啊,顾里安就把我当亲妹妹看啊,我他妈对着我哥哥说我喜欢你,我哪根筋抽住了?我歇斯底里的哀嚎,路向北在楼下喊,“许佳音,病好了就下来打扫卫生。”   我拿着手机下楼,一个晚上了,我想要撤回消息都没法撤回,但他到现在都没回复,是看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还是没看到不知道怎么回复,我怎么老做让人为难的事呢?   我把拖把的柄搁在肩上,站在水通边在想要发个什么消息过去解释一下,this is a 误会,信息编辑了几遍,打打删删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好,路向北进来洗抹布的时候朝我手机看了一眼,我一个惊吓,估计手机也是被我烦透了,直接蹦跳出去,全身集中抢救落水手机也无效,它纵身一跃,“咕咚”直进水桶中央,沉没至桶底。   我飞速弯腰去摸桶底,把它捞出来,看它还滴着水,都是我心里的泪啊,“路向北!!!!”   我的怒吼使得路向北把本来要拿去洗的抹布像手绢似的遮挡在面前,我一手拎着手机一手拉下他的抹布,一脸无奈。路向北见我没有要掐死他的意思,脸上带着点委屈去拿我的手机帮我关机。   我和路向北就这样坐着,双双瞪着一支手机发呆,好半天我说,你将来要治病救人之前,能不能先救救我的手机。   路向北说,可能维修店对这个手术会比较专业。   我在桌子底下跺脚,满脸哭丧,路向北见状,说,修理费我给,大不了我给你重买一支新的。   你很有钱哦,说买新的就买,酒吧唱歌赚很多哦,行了行了。   路向北似乎有愧疚,拿出自己的手机推到我面前,你手机修好之前你先用我的。   我直起腰板,耷拉着脑袋把他的手机推回去,现在不是有没有手机的问题,是有个很棘手的问题要解决。   什么问题?   我要怎么开口,我想了那么久都没想出怎么解决,现在顾里安就算回了消息我也看不到,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嘟嘟囔囔地跟路向北说了,我昨晚发微信给顾里安说我喜欢他,前面看的时候还没回复,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许佳音,你可以的啊,你昨晚还坐这儿跟我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那叫顾里安的,回头就给人家发消息了,哇,英勇果断的女青年。”路向北说着鼓起掌来。   我瘪嘴苦笑,“呵呵呵”,看着我的手机再瞪他一眼,“所以怎么办?”   路向北再次把他的手机推到我面前,“给他打电话问啊。”   “打电话问,问什么,我昨晚给你发消息,我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这样问吗?我脑子也进水了不成。”   “你脑子没进水,你昨晚头脑发热而已,其实男人这种生物呢,一个女生是不是喜欢他,他是有感觉的。”   我一听路向北在我面前说“男人”,我上下打量他,“男人?切,你多大,男女关系比医学教科书懂得还多哦。”   “许佳音,你这人有两个毛病,自己情商低就认为别人不会谈恋爱,还有仗着自己年纪大都把别人当小孩看。”路向北表情里都是我这人思路不可理喻。   “路向北,你能别总连名带姓叫我名字么,你每次一喊,我就觉得跟挨训似的。”我跟路向北的聊天话题总是容易跑偏。   “我没见过你人的时候,就先知道你的名字了,看名字还觉得很文静。”路向北第一次拿起我钱包念着我身份证上我名字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这样跟他在一个屋檐下讨论关于我名字的问题。   “我爸爸取的,我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后来我们母女平安,我爸爸就立即决定给我取名叫佳音,他希望我这辈子都能盼来好消息。”   “那你打电话给他吧,万一就是好消息呢。”路向北再次把手机推到我面前。   我在路向北的手机里输入顾里安的手机号码,按下拨号键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刚响了一下,我就立即挂掉了,“不行不行,冷静冷静。”   路向北见我最终还是没成功打电话,拉我起来,“走吧。”   “干嘛?”   他拿起桌上我的手机,“修手机啊,不然带你找他去表白啊。”    ☆、室友,好室友   手机交给维修店要一段时间才能取,路向北提议干等着不如去超市买口粮吧,也对,问题再大饭还是要吃的。可能我们住在这个很贵的地段,所以我们附近这家超级市场的物价也贵出了天,连泡面都比便利店贵,我每拿起一样东西看过价格之后都要犹豫一会再乖乖放回货架,路向北看我这样子又从货架上拿下放进购物车里,我要拿出来时,他说,“我给你买。”   我又笑他,“你钱赚很多啊?”   “比你想象的多。”   我只当他是玩笑话,“你一个学生能赚多少钱,我自己买。”   “我跟你说我给你买的时候你不是应该觉得很帅气吗?”路向北中二起来我都怕了。   “这句话要看谁说,男朋友对女朋友说的时候就很帅气,你跟我说就是耍帅的男孩子而已。”我认真给路向北解释。   除此之外,我跟路向北逛超市的线路意外合拍,买零食的口味,菜类的挑选,本来经过女士用品区的时候,按照时间来算,我该备点存货了,但毕竟路向北是个男孩子,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推着车催他快走,他倒是视力很好,问我,“你不去买吗?”   我真不好意思回头,又催促赶紧去排队结账,路向北真是觉得很无所谓的事情,又跟我说,“你不会是害羞吧,我就算没有学医,也知道基本的生理常识。”   我要是为这个问题跟路向北在这儿拌嘴也是挺无聊的,便不回应他,推着到收银台把自己选的东西和路向北的划分开来,对收银员说分开来算,信用卡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却告知我卡刷不出来,我接过一看,可巧了,带了张过期的卡出来,收银员问我有现金没,修手机的时候全用光了,路向北就得瑟了,把自己的卡递过去,还特地看着我说,我给你买。   我只能对着他假笑,嘿嘿嘿,回去我还你。   装了两大袋东西,出去的时候路向北破天荒的从我手上把袋子都接了过去,我想起那次我扛着菜他从我身边经过也无动于衷,自己咧着嘴笑了,于是可起劲儿在他后面说,向北真乖,姐姐给你买冰棍儿吃。   我在沿途的小卖部里挑了两支最便宜最原始的棒冰,路向北拎着袋子看着我的挑选,他说我要吃那个,我说钱不够不买,你将就着吃这个,这个也好吃。路向北要掏钱包,我立即阻止,说给你买就用我够的钱买。路向北没再坚持,我付了钱挺欢快地从他手里接过一个袋子,把棒冰给他。他吃了口后,我才问,是不是也挺好吃的?   路向北大概觉得他的傲娇得维持一会儿,咬了两口后才说,也不难吃。   我说,这是我那个年代的,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地方巷子口就有个小卖部,那个店到现在还开着,我跟顾里安小时候成天往小卖部跑,顾里安用他的零花钱给我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路向北问我,你那个顾里安那么好啊?   我咬着棒冰点头,嗯,顾里安确实很好,对我也好。   顾里安也给你买过这种棒冰吗?路向北问我。   买过啊。   怪不得你品味这么差,这种棒冰有什么好吃的,你以后也不要给我买,我给你买更贵的。   “好好,路医生以后钱赚多了,我还跟你做室友的话,你给我买更贵的。”跟路向北不能正面冲突,必须得连哄带骗,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么,跟一根冰棍过不去。   路向北替我打了个电话给维修店,说还有段时间才能取手机,我就说先回家吧,晚上我再过去拿,反正也不远。刚回到家,我理着买回来的东西,路向北把自己的手机递到我面前说,顾里安打过来了你接下。   我心里就慌了,犹豫一下要不要接,路向北在我没准备好的时候直接帮我按下接听放到我耳边,我只能接过手机,顾里安的声音传出来,问,“请问哪位打我电话。”   我心脏剧烈地跳动,话都憋在嗓子口讲不出来,“小安,是我,佳音啊。”   路向北去厨房继续整理东西,顾里安电话那头疑问,“佳音?怎么是这个电话打过来?”   “我手机坏了,昨晚,你是不是收到一条我发的微信啊,那条微信.......”我自己都能感觉出来我声音里的抖动。   可顾里安那边好像却是笑着的声音,“哦,收到了。”   我想问他怎么没有回复,在我问之前,顾里安继续说,“又是什么微信真心话的游戏吧,你以前也玩过,怎么了?”   我不知道是失望还是疏了口气,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没,没怎么……”   我从来没有跟顾里安打过如此尴尬的电话,厨房这时传出玻璃瓶落地打碎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赶紧跑去厨房看发生什么事,“向北。”   顾里安似乎也听到,还没来得及问我什么声音,我便挂了电话,跑去一看是我们平常喝的水滚掉到地上,就碎了,路向北正用手捡起大块的碎片,我蹲下去帮他捡,“你的手要拿手术刀的割伤了怎么办。”   “我有那么笨啊。”他说着也拉我起来,“你也别捡了,我去拿扫帚。”   我对着他过去的背影说,我把你手机放桌上了。门铃响了,我便过去开门,没做任何心里准备的,门一开,我爸和我妈站在门口,就懵了,这可完蛋了,路向北在家,我可没跟他们说过我跟一男孩儿住一起。万一这时候路向北走出来被我爸妈撞个正着我怎么解释。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我挡在门口。   “你昨晚声音听起来好像身体不好,打你电话又不通,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我妈说着脚就踏进来。   我赶紧拦住我妈,“我把屋子收拾下。”不由得我妈再说话就把她和我爸往门外推,硬生生把门关了。   我又去找路向北,让他别扫了我爸妈来了,我说你先去楼上我房间躲一下,拜托拜托,千万别出来。   路向北是莫名了,“许佳音你爸妈不知道你还有个室友啊?”   “我搬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我有个室友,你还是个男孩子,我怎么说。”我边说边把路向北往楼上推。   我把他推进我房间,再次双手合十拜托他不要下来。   我又奔去开门,一看路向北那双明显的男孩的鞋孩子又把他鞋收到鞋柜,给我妈一开门,我妈说,你出来住了一段时间还知道要收拾了。   我就附和着,”要的,要的,毕竟自己住的地方收拾干净好。”   我妈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往里走,我从我爸手上接了一袋子,他问我厨房在哪儿,你妈给你煮了菜带过来,你又不回家吃饭,就过来一起吃。   我妈倒是眼尖,这儿不是厨房吗,没想到这房子不错挺大的啊,装修也这么好,怪不得不要回家。   我一路跟随老两口到厨房,我妈一看地上的碎片,我想过去扫干净,我妈夺过来说,我来我来,你跟你爸把菜拿出来,热一热。   我还在想着楼上路向北,我爸妈在这儿跟我吃饭估计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我得把向北关多久啊。   我爸就让我把碗拿出来,我妈帮我把地上扫了后又开冰箱,“老许,你女儿搬出来住不一样了,家里还备菜做饭,许佳音你天天下班回来做饭?”   “二四六我做。”我边想着楼上的路向北边答。   “一三五呢?”   我刚要脱口向北,“向”字刚出口又转个弯回去,“想做就做。”   我妈对冰箱检查完,又去客厅转悠,还跟我爸说有种去女儿婆家的感觉,我只能皮笑肉不笑,这只是我房东家,我妈对着房子很感兴趣,哪个门都要打开看看,我眼见着她要去开路向北房间了赶紧跳过去,“这是我室友的房间,随便进人家房间不好。”   我眼一瞥,餐桌旁还贴着住宿公约,我又跟只鸭子似的跳过去趁我爸没留意把公约给扯了,我爸说,“你有室友叫她一起吃饭啊。”   我爸跟我妈当然觉得我室友是个姑娘,我说,“我室友这人脾气不好,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跟陌生人一起吃饭。”   路向北此刻正在我的书桌前,看着我桌上的东西,上次他虽然进来过但没仔细看过,他看着我的桌子都眼花缭乱,再抬头看墙上我爱豆的海报,我爸说他去下洗手间,我这也不能阻止我爸吧,我妈说她也要去,我说你用楼上的,我妈出了洗手间估计旁边是我房间就推开了,一推开就看到路向北,路向北虽然没预料到我妈会突然推开门,但他愣了几秒后就特有礼貌地跟我妈打招呼,“阿姨好。”   我难以想象我妈见到一个男孩在她女儿房间的表情,我爸看着一楼洗手间里洗手台上的刮胡刀正纳闷想问我这怎么回事,路向北就跟着我妈下楼了,我眼睛都圆了瞪着路向北。   路向北见我爸也特礼貌说,“叔叔好。”   我爸就更不明白了,脸上虽是懵的,但还是应了他,我瞪完路向北就去看我妈表情,完了,这老太太满脸欢喜怎么回事。   “许佳音,你如果搬出来住是这个原因你跟妈说,妈会不答应吗?”我妈这话让我们三个人都懵了。   于是他热情地邀请路向北一起吃晚饭,路向北表现得可讨人喜欢了笑嘻嘻地说,“好呀。”   路向北又看我,“许佳音,我先去洗手。”   我嘿嘿跟我爸妈解释,他学医的有这毛病,一天洗八十次手,路向北一往洗手间去我就跟过去问他怎么让我妈发现了,都跟我妈说了什么。   路向北洗个手大概有十八道工序,没先着急回答我的问题,“你不先洗个手吗?”   我洗好他也没回答我,直接出去坐到餐桌,我妈一脸喜气地看着路向北,我爸朝我看看小心翼翼地问,“男朋友啊?”   这问题把我吓得直接打了个嗝,“不是!”   路向北说,“叔叔阿姨,我是佳音的室友。”   “室友啊,哦。”我妈一脸失望,“室友啊,叫什么名字,你多大啊,做什么的?”   我爸似乎也有兴趣也盯着路向北看,我觉得要及早终止这种问题,“就室友,他住楼下,我住楼上,平常可以搭伙吃个饭。”   我妈倒来劲说,“过日子不就搭伙吃个饭嘛。”   我都尴尬了,路向北倒大方回答我妈,“叫路向北,道路的路,方向的向,北方的北,快22了,学医的,现在大四了。”   “学医的啊,挺好挺好,就是比佳音小了点。”我爸这是怎么回事也加入进来。   他俩再这样说下去,等会儿我真没脸面对路向北了,“我们可不可以先吃饭?”   我妈坐我对面,她夹起菜就往路向北碗里放,让他多吃点,我爸也说,“小北啊,你多吃点,佳音平常做饭不好吃吧。”   “还可以,慢慢在进步。”路向北这是变相夸我了。   “佳音脾气也不大好吧。”我爸又问。   “有一点奇怪,但是挺有趣的。”路向北说完,还对我笑笑。   我心里颤抖了,路向北您可千万别玩火,我怕。   我也跟着呵呵笑两下,这饭吃得,跟见家长似的,路向北怎么回事?吃完饭我实在没法让我逗留,就催着我爸赶紧带我妈回家,我顺道去拿手机,路向北还跟着把我爸妈送到楼下。一告别路向北,我就知道我妈得念叨,我妈就说,“向北这孩子看着这不错,可惜就是小了点。”   “您可千万别打他的主意,您也知道他就是一孩子,我们俩顶多纯洁的友谊。”我必须制止我妈发散的思维。   “你要真跟他谈了,我也不同意,他还在念书你都多大了,我也就说说这孩子不错。”   我爸倒不这么觉得,“其实年龄也无所谓。”   得,我拦到出租车赶紧送他俩上车,路向北简直是披着小白兔的外表。   我把手机刚拿回来,路向北就打电话过来,“许佳音,给我买西瓜。”哎一古,家里的小白兔要吃西瓜了。   挂完路向北电话,我去看微信,我昨晚给顾里安发的消息,他果然没回,我就把顾里安的对话窗口删掉了。   我拎着大西瓜回去,路向北把家里打扫好了,碗也都洗好了,认真擦着碗上的水,除了我爸之外路向北是我第一个见过的在厨房的男人,背影也好看,他擦着碗我就过去把西瓜给洗了。洗好我起刀正中把那西瓜切了两半,清脆的声音,透红的瓜囊,乌黑的籽,路向北一看还夸起我来,“我们佳音真会挑西瓜。”   我跟向北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两人挖着一半的西瓜,开着电视机,阳台的门依然开着,月亮就刚好在门口,我想过最简单最幸福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样。   向北,我妈在楼上发现你的时候没问你什么吗?   有啊。   问了什么?   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你别理我妈,她只要见到我跟个男的在一起就恨不得是我男朋友。   路向北挖了一大勺西瓜,许佳音。   嗯?   我们不是没决定礼拜天谁煮饭吗。   嗯,我也挖着我的西瓜。   礼拜天谁都不煮,我们出去吃吧。   出去吃,你要跟我约会啊?这话可是上次他打趣我的。   也不是不可以。路向北总是有那么点小别扭。   我竟然觉得这种小别扭很可爱,就在这么一瞬间我突然感觉不好,我们四目对视着,西瓜甜甜的味道蔓延到空气中,月亮弯弯的像个笑脸。 ☆、突如其来的入侵者   马医生后来给我打电话问我牙齿的情况,我那时已经恢复了,他说那天晚上向北着急给他打电话问怎么回事,所以我醒的时候向北应该已经在我房间照顾过我一会儿了,我心里温温热热的。我妈以前跟我说你生病的时候谁照顾你,我才一点点明白有人照顾的感觉。我在公司见顾里安的时候也没有尴尬,毕竟都二十几年了,他倒是问了我说那天在电话里听到我喊向北,向北是什么?向北是个男孩,一个又像孩子又像大人的男孩。   我和路向北的每一天,早上一起出门晚上一起吃饭,有几次我不回家吃饭的时候我第一反应竟然是发消息给向北我不回家吃饭,等到他回我消息了我才放心。向北有一天没回来吃饭,电话打不通,我一个人等了很久,看着餐桌对面没有人坐着竟然觉得落寞。我不知道我没回来吃饭的时候,路向北是不是也这样等过我。我那天等到很晚,听到他开门回来,在楼上发了消息,没吃饭的话冰箱里给你留了饭菜。他只回了一个字,哦。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路向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跟我说,昨天手机没电了,才没跟你说不回来吃饭。   我也哦了一下。   我们就这样竟然度过快一个月的时间,夏天彻底的到来了,热烈得很,路向北期末考的时候忙得我见着都头晕,我们没经过约定都聚在客厅,沙发前那块可能是我们认为全屋最舒服的地方,把茶几当办公桌用,路向北在这儿复习,我坐那儿加班。一开始我怕打扰他要搬电脑走,他说你只要不吵就可以了。我加班其实没多大会儿,路向北可不一样,我就没见他头抬起来过,那么厚的书,我看几眼发现自己简直就是文盲,于是我一想我妈给准备的红参之类的,我就全拿过来逼路向北喝了,我说你补补脑。   他说还是你补补脑吧。   我说我的脑子够用了,不需要补了。   路向北就笑了,微低着头连眼睛都笑了,我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眼睛是一起笑的,哦,路向北读书的时候是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度数不高,眼镜这东西在他脸上简直是个装饰品,他一笑,我在侧面看着镜片后的眼睛,好看得很。   我心血来潮的时候问过他,是不是想当医生才念的医科,看上去好辛苦。   路向北说他其实从来没想过要当医生,读医科也只是随便选的,念书这种东西好像是最简单,努力一下就可以了,可是就算是到现在他都没有决定是不是要当医生。   我们靠在沙发上,路向北托了下镜框,我问那你喜欢什么?   我以为他要说唱歌,毕竟他每周去酒吧唱歌弹吉他,他也摇头说,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好像什么都喜欢,又好像什么都不喜欢。   这样说话的路向北好像不是我认识的路向北,我见他的第一面他就跟我吵吵闹闹,有时候傲娇小别扭,可其实比谁都会照顾人,有时候嘴巴很坏,可温柔起来很有安全感。我不知道的路向北心里藏了很多秘密,从来没有展现出来,你不问他,他就藏着。有一个晚上,我们一起买东西回来,街道上还在翻垃圾桶的捡瓶罐的老人家,他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全掏出来给了老人家让她早点回家,我说向北,你知道吗,就算给她再多的钱,她还是会一直捡啊捡啊,不会早点回家的。路向北说我知道,生活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件很难的事。所以,我总当他是个孩子的路向北是个大人了,温柔善良,你不靠近他,他也藏着。   眨眼的时间一个月就过去了,我跟路向北说,我跟你舅舅的合约原来只签了一个月,我要是再签的话你会反对吗?   他总这样说话,我反对也没用,一个月签一次你不嫌麻烦啊。   那我三个月签一次。   随便你,你半年签一次我都管不了。   我给马医生打电话说续签的时候,马医生好像意料之中,说,你跟向北好像相处得不错。   咳,他那人也不难相处。   马医生突然跟我说,佳音,我可能有点自私才让你搬过去,向北他其实挺孤独的,你像个意外一样的出现,我当时觉得你可能对向北来说是个惊喜。   后来我跟马医生,向北对我来说才是个意外的惊喜。   杨雪莉出现在一个依然炙热的黄昏,我回家开门,屋里的冷气让我以为向北在家,走到客厅杨雪莉就站在阳台边看着外面,她听到脚步回头看到是完全陌生的我,没有丝毫的惊讶,明明是小家碧玉的长相脸上却是不屑一顾的表情。   我们都互不认识对方,她似乎没有兴趣知道我是谁,而当我想张口问你是哪位时,她似乎习惯性的喜欢先发制人,问我是谁。我说我叫许佳音,路向北的室友。我生平又遇到了第二只孔雀,她走近我时就像只骄傲的母孔雀,脚上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哒哒地响,虽然不是我的房子,我心疼我的地板,我打扫卫生的时候都是趴在地上擦的,她就这样进来用她的高跟鞋踩着我的地板。走近到我面前,俯视着我,“哦?这房子还租出去了,不像他啊。”   我直觉她说的他不是马医生而是路向北,我说,“嗯,马医生租给我的。”   她觉得不可思议,“你连他舅舅都认识。”   杨雪莉看上去年纪比我轻,虽然姿态傲人,但看上去也就跟路向北差不多大,现在的年轻人真一点都不懂什么尊敬长辈,我也是赶着架子给自己找老。   偏我这人还特别没种,明明已经对她已经非好感,但怎么也是向北和马医生认识的人,说不定还很亲密,本就是在别人的房子里,我脸上不好看也不是道理。   “你要喝什么吗?”我维持着礼貌地问。   “水吧。”她也不客气,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路向北放着的医学书籍。   我拿水过来递给她,她接的时候嘴角笑了,说,“他还是喝这种水啊。”   这种水我来这里喝到现在,我每次嫌贵,而路向北只买这种水,我只是觉得他挑剔,原来这瓶水还有故事,我真是天真了。   她又说,“你忙你的就好了,我在这里等小北。”   小北?还真是亲切,果然不是一般关系,不得了,路向北真是个有故事的男孩子。虽然她从始至终没介绍过自己,我直觉跟路向北不是普通的关系。   路向北很会挑时间回来,我刚上楼梯,他就回来了,杨雪莉从沙发上站起来,路向北看见她的表情我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词,一眼万年。   我站在楼梯的第一层阶梯觉得自己仿佛像个会发光的木桩,这氛围我绝对不适合再立着,赶紧上楼,好奇心又驱使我站在躲在楼梯的拐角向下看,杨雪莉完全转变了刚跟我说话的口气,一下子从孔雀变成了猫,“小北。”   “你怎么进来的,许佳音开的门?”路向北看样子并不知道她要来。   “锁换成密码的了,我用我的生日试了下。”   我伸出自己的手指,我每天输的数字竟然是路向北前女友的生日,反正不是前女友就是初恋。想想我在路向北面前纠结给顾里安发了个短信算什么。   我还在想那个密码数字时,杨雪莉已经上前抱住了路向北,她双手在路向北背后,头埋在他胸前,“小北,你长高好多。”   他们拥抱的这一刻,我以为自己只是目瞪口呆,而从嗓子到心眼好像都被堵住了,没来由的打起嗝来,我连忙伸手捂住自己嘴巴,路向北好像朝楼梯这边看,我怕被发现赶紧往后躲,尽力不发出声音地回房间。我脑子里都是杨雪莉靠在路向北胸前的样子,之前路向北拉我上地铁,拥挤的地铁里我也曾很近的靠近过他的胸口,可这两种完全不一样,我上楼的时候路向北都没有推开她。   我稍有些烦躁,打电话给沈珺珺出去吃饭,沈珺珺还说,“你都多久没约我出去吃饭,怎么今天家里没米了?”   “不是家里没米,是家里来了只孔雀,开不了伙。”   “什么开不了伙,我觉得你心里有火。”沈珺珺真会戳人心思。   “小男呢?叫她一起出来吧。”这话题我可真不想继续。   “她最近不知道忙什么,约几次都说没空,指不定谈恋爱去了,算了算了,你待会儿出来吧。”   我下楼时候张望着,想知道杨雪莉是不是还在,我心里是希望她已经走了,她在这儿我总感觉是个入侵者一样,而杨雪莉偏没有如我所愿,她和路向北对面坐着,我又感觉自己像做贼一样,想去探听他们之间的秘密,又怕被发现。   “许佳音,你去哪儿?”路向北突然跳过面前的杨雪莉问经过的我。   “我约了朋友出去吃饭。”我回答得像个小怨妇,其实我心里是想说,你跟一女的又抱又对视的,我在家待着干嘛。   “你出去吃饭我吃什么?”他当着杨雪莉的面问我。   “小北。”杨雪莉叫住他。   “雪莉你先回去吧,我要吃晚饭了。”路向北的理由听上去有点好笑,但他跟杨雪莉说话的声音却是温柔的。   杨雪莉就站起来,哒哒的高跟鞋声音,经过我身边时又看了我一眼,在她眼里仿佛我才是入侵者。   路向北走到我身边像个小孩般说,“许佳音,我们准备晚饭吧,我饿了。”   我心头像刚拿出来的冰激凌,在35摄氏度的天气里,路向北撒娇般的语气像拂过这块冰激凌,一瞬间化了,露出平滑的表层。   黄昏的红色彩霞席卷而来,阳台门的倒影被折射在地上,整个房间被照得透红,我“哦”了声,我说,我去准备晚饭,你把地板打扫下,你朋友她把地板弄脏了。   路向北他也“哦”了声。   沈珺珺总是体谅我突然的放鸽子,我跟她说我要在家陪向北吃饭,她表示完全可以理解。   我的好朋友沈珺珺是个多好的姑娘,我这么回她的时候,她满脸笑意的放下手机,孤单的一个人回到同样是一个人的家里。我是个很不称职的朋友,突然有一天沈珺珺突然消失的时候,我除了她的电话号码外,一无所知。   在我们身边的人,他们总是很轻易的就溜走了,杨雪莉对路向北就是这样。 ☆、他的故事   向北吃饭的时候跟平常没有任何异常,还夸了我,他说许佳音你做饭竟然进步了,许佳音你还是有天分的,不过也是我教得好,许佳音下次你爸妈来的时候你就给他们做饭吧。   路向北滔滔不绝,好像杨雪莉没有来过,每跟我说一句话,都要带上我的全名,“许佳音”几个字快跟个口令似的了。   “向北。”   “嗯?”   “今天来的那个女生是谁啊?”我犹豫了好久才问,“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屋内了,好像对这里很熟。”   路向北抓着筷子的手停住了,到目前为止,我才觉得我对路向北知之甚少,我只知道他有个舅舅,他父亲去世了,除此之外他的家庭,他的经历,他的朋友,我一点都不清楚。我尝试性的探问那个女生的来历,也根本没把握他会告诉我,毕竟看上去是一段过往。   “雪莉,杨雪莉。”他告诉我那个女生的名字。   我虽然只听了名字,但从他说话的声音仿佛听了一半的故事。而正式的故事,在晚饭后,路向北跟我说,许佳音我们去买个西瓜吧。   我们从开着空调的屋子里走出去,户外像个大型蒸笼一样,空气中的热度扑面而来,我取下手腕的头绳盘起头发,遗漏了几丝在脖颈处,路向北看着我说,雪莉很会绑头发,我高一的时候认识,她整个高中都梳着整整齐齐的马尾,发质也很好,乌黑光亮的。   我心里已经吐槽,没错没错,高一纯情小男生心目中的初恋女神都是这样,发质都很好。   路向北继续他的讲述,他肯跟我讲,我已经受宠若惊了。于是,接着的一段路上我知道了路向北父母的故事,以及杨雪莉在适时的时候出现在向北的人生中。   我妈妈19岁的时候认识了我父亲,据说我父亲那时跟我差不多大,是个消防战士呢,健康帅气。她19岁的那个夏天发生了一场火灾,我父亲从火场里抱着她出来的时候,我妈在他怀里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帅气的男人,这辈子就只认定我父亲。那个时候她每天的心思都是想着怎么见到我父亲,三十几度的天去消防局的门口转悠,还翻墙进去过去呢,结果被里面的士官发现训了一顿,正巧我父亲经过她就直接冲上去给我父亲塞纸条,塞完就跑了,边跑边喊,路至远,不见不散。   我听到这里笑笑,“你妈妈还真是个为爱勇敢的女子。”我仿佛脑子里仿佛能出现向北的妈妈热情洋溢的样子,要把一颗炽热的心捧到爱人面前。   路向北点头,她还是个为爱义无反顾的女子。我妈妈的热情终于等来我父亲第一次的赴约,她说我父亲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去的,崭新的衣服,干干净净的鞋。那一天下了一场大雨,他们看完电影一路跑着躲雨,我父亲看着我妈妈脚上的鞋子全湿了,就把自己的鞋脱下来让她穿上,等雨小一点的时候,他就赤脚跑回去了。我妈妈那时候觉得我父亲可傻了,至少应该等雨停了送她回家,要表达个爱意还别别扭扭的。   我想到路向北平常那些小别扭,说,“其实你跟你父亲很像啊,你自己不知道你想对别人好的时候多别扭。”   “许佳音,你有时候也跟我妈妈很像,总让人不省心,只是我妈妈比你勇敢很多,哪像你连跟那个叫顾里安告白一次都畏畏缩缩的。我妈妈那时候毕竟才高三,她跟我父亲的爱情得不到父母的祝福,我妈妈高考一结束就收拾行李去找我父亲说要一起远走高飞,最后我父亲带着我妈妈又把她送回她父母手中。我舅舅大学暑假放假回家,看妹妹日益憔悴,于是就偷偷帮她安排去和父亲见面。那时候父亲派遣到外地,当他看到跋山涉水满脚泥泞的我妈妈对着他笑,像整个世界送到了自己面前一样,第二天他就请假带妈妈回家,跪在我父母面前请他们把女儿嫁给他。在我妈妈满20岁的那天他们约好去登记,我妈妈那时每天都在等自己20岁的生日到来,到来了就可以正式成为我父亲的妻子,可是最后她没有等到我父亲回来,还有两天生日的时候等来了父亲在一场救援中牺牲的消息还有他全部的日记本。我父亲牺牲的时候都不知道世界上会有一个我。”   夏天的夜里,依旧还有蝉鸣,路灯像一整排的星星一闪一闪,有小孩子三三两两转着圈咯咯地笑,不小心撞到我们面前,路向北扶住一个小女孩说小心。我丝毫感觉不到天气有多热,停住脚步看着他,轻轻地喊了声,向北。   我妈妈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是一生相许。   我想去不久前,我就站在街头跟他开过玩笑,说以身相许。   “那后来呢,你妈妈怎么样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他把我生下后有一段时间得了抑郁症,没人能劝动她嫁人,我一岁的时候把我留下交给爷爷奶奶照顾独自去了父亲最后生活的地方,她一直不用手机,跟家里联系一直都是写信,她说等信的时候就觉得日子还有盼头,等着知道我的一切。我父亲是个孤儿,我妈妈说我父亲很可怜,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最后连自己有个儿子都不知道,他虽然叫路至远可是这一生的路却没能走得远。小一点的时候,家长会是爷爷和舅舅轮流来开的,作文要写我的爸爸时,我写不出来,就问舅舅我爸爸是谁在哪里,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他,舅舅告诉我,向北啊,你爸爸也没有见过你,但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你的妈妈也是个很勇敢的人。”   接着路向北终于说到杨雪莉的那部分。   那样成长的路向北也不愿意跟别人玩,他觉得自己就是不招人喜欢吧,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跟他交朋友。一直到高一的时候,雪莉出现了,她成绩很好,可是因为有向北在,她总是只能考第二名,她一直争强好胜,有一天放学的时候杨雪莉气鼓鼓的来找向北,说,路向北,你念补习班了是不是?路向北说没有,杨雪莉不信,拉着他去自己家里一起写作业。刚开始是被迫拉过去的,后来杨雪莉就习惯了,每天放学都等他一起,向北解题的速度总是比她快,杨雪莉终于相信了,她说,路向北你简直是个天才,但我还是会赢你的。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校外,杨雪莉都没有在意任何人的眼光跟向北在一起,同学间也许会传杨雪莉喜欢路向北这种话,杨雪莉也没在乎过。路向北觉得杨雪莉活泼的样子就跟他知道他妈妈一样。而杨雪莉的眼里,路向北就是个比其他男生都要优秀,聪明,好看,也不肤浅。   杨雪莉毕竟是个少女,有一回他们走在路上,有个背吉他的男生经过,杨雪莉就说好帅哦,小北你会不会弹吉他?因为杨雪莉问,所以向北就去学了吉他,学校校庆的时候他还报名参加了演出,在台上弹着吉他唱歌,唱的是同桌的你。   那天校庆结束,杨雪莉高兴得不得了,她问路向北,小北,你是为我学的吉他吧。路向北只会害羞得摸头,杨雪莉说,你不知道你弹吉他的时候多帅,你唱歌的样子多好看。   路向北长那么大有朋友对他表现出这么大的崇拜,好像只要杨雪莉说喜欢什么他都可以去学。   路向北高三的那年,马医生买了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当时还不是这样的锁,马医生把钥匙交给向北说,这儿属于你了,房子也是一个家的象征,你可以随时邀请你的朋友过来玩。当然,向北第一个想到了杨雪莉,他翻了很多食谱该准备什么菜招待她,马医生也经常跟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玩饭后的游戏。别的高三学生愁着高考的时候,向北却是最开心的时候,高考的分数也毫无意外的好,他想跟杨雪莉填一个大学,杨雪莉说,小北,我不能跟你一起念大学了,本来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爸妈要送我出国念法律。   她还开玩笑说,小北,我念法律你就不要念了,否则我们又是竞争对手了。   于是,路向北真的没有选法律,他选了医学院。   那一年夏天,杨雪莉去了美国,奶奶去世了,他妈妈因为奶奶的去世回来过一次,后来又走了。时差和课业的繁重,杨雪莉后来就很少跟向北联系了,向北是这样的人,觉得对方忘记自己了,就没有再去主动联系。   我不知道杨雪莉算不算路向北的初恋,就算不是,在路向北的人生轨迹里也是划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重要的角色。   四年后的杨雪莉又回来了,像是要证明某件事般找了过来,褪去了稚气青涩,作为一个长大的女人骄傲的回来找向北了。   路向北全部讲完,我们已经走到了水果店,我还沉浸在他的故事里,他叫我,喂,许佳音,快过来挑西瓜,你比较会挑。    ☆、怦然心动   那天西瓜买回去后,我们都没有吃,我切开后放进了冰箱,我说,向北,我们明天再吃好不好,你喜欢吃冰的吗?   我一开始只想知道杨雪莉是谁,可知道了向北父母的故事,向北的成长,所以马医生跟我说向北其实是孤独的,我在他脸上看着笑容的时候从没有觉得他是孤独的,我在跟他斗嘴的时候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跟我说,我父亲牺牲的时候都不知道这世界上会有一个我。他表现得就好像从来没有悲伤过。   我睡不着坐起身打了电话给马医生,我说杨雪莉回来了。马医生听到问我,向北跟你说了很多吧。我隔着电话点头,于是还有一些内容是我问马医生的,向北当时没告诉我,马医生说小时候的向北吃饭睡觉上学做作业玩耍都是自己一个人,别的小孩会偷偷说向北的妈妈没有结婚就生了他,小孩子哪知道爱情是什么,只知道结婚才能生小孩。向北即使被欺负了也不在大人面前哭,只有一次他问马医生,我是不是要像个正常小孩别人才会喜欢我。   我可以想象那么小的路向北默默承受着,不在家人面前哭,偷偷躲着擦过眼泪,那么小的向北想怎么表现得让别人喜欢,学习好老师就会喜欢,听话爷爷奶奶就会喜欢,所以我爸妈来的时候他能表现得那么让人喜欢。而我还那么没心没肺地说着我青梅竹马的顾里安,用他的零花钱给我买棒冰。   我突然很想见他,连要跟他说什么都没想好就起身下楼,跑到楼下刚好路向北从房间出来,客厅的灯没有开,只有窗外街道的路灯和楼梯微黄的光折射着,我脑子一热竟然冲上去背后抱住这个比我小6岁的男孩,我们之间隔着两层棉质T恤,我双手环在他的腰上,脸贴在他的后背,如果可以我想去你的小时候在你孤独的时候给你一个拥抱。   路向北显然没预料到我在半夜突然冲出来的拥抱,他一动不动呆立着,好一会儿他才用手拍了我的手,许佳音。   我“嗯”了声,声音很小,路向北没有听到,我听到他嘀咕了下,“许佳音,你不是梦游吧。”   我倏地发觉自己又做了件抛开理智的事,我这么大一个女的半夜不睡觉,跑过来背后拥抱一个纯情男孩,我跟个女流氓有什么区别,等到了白天路向北还不笑死我。既然他觉得我是梦游,我就得死撑到底装梦游。   我的手还环在他的腰上,路向北小心地掰开,转过身来,我赶紧把眼睛闭上,他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我没任何反应,思考了会儿,小心翼翼地把我手臂拉到他脖子上,接着拦腰把我抱起,一步步走上楼梯,我闭着眼不知道他什么表情,但近在咫尺我靠在他的胸口,一个正年轻的男孩的胸口,他的呼吸,他身上所有的味道都让我没法不紧张。   十级台阶那么快就到了,他用腿顶开房间的门,右手护着我的头,左手从我后脑抽出,怕惊醒我似的把我放在床上,再替我盖好被子。我竟然留恋着那个怀抱,留恋着刚所有的感觉,此刻我多想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走,许佳音,做人不要太流氓。我忍着内心慌乱的躁动,身体一动不敢动,听到他离开的脚步才缓口气,路向北在出去之前我听到空调遥控器的声音,帮我把温度调高了些。   路向北下楼后,我好久好久都睡不着,脑子里全都是他父母的故事,他母亲固执的用一生爱一个人,爱的开始是一场火灾于是爱的过程也如同火一般,他讲故事淡然的样子,没有一点悲伤,可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说过“你的人生太完美”,我此刻心脏的跳动仿佛全部都来自路向北,为他心疼的跳动着。   几天后的一天,我上着班,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我直觉这个电话非同寻常,这种可怕的直觉让我在接起电话,听到那头的声音,“许佳音吗,我是shirley,杨雪莉。”我心头骤然揪起来。   杨雪莉说那天匆忙,要约我出来谈一谈,我本能想拒绝这个约谈,好奇心又驱使自己答应,杨雪莉说那我来你公司附近吧,我说把地址告诉你吧,她却说不用,我知道,你中午几点吃饭,我请你吃饭。   我拿着电话觉得很无语,连我工作地址都打听好了,律师就是律师,真了不起。   我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等杨雪莉,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选车的颜色跟她人一样,妖艳。拿着手包踩着何时何地也不能脱下的高跟鞋,卷发一边侧在肩头,整个人都很有气势,我想着路向北跟我说杨雪莉很会绑头发,整个高中梳着整整齐齐的马尾,发质很好,乌黑发亮。我那么在意路向北形容她的每一句话。   她走进来很快发现了我,坐下的姿势都如同只优雅的孔雀。杨雪莉说话一点不拐弯抹角,她一坐下便直入主题,“许小姐,我看你跟小北的关系似乎挺好,所以找你想找你帮个忙。”   我手上拿着叉子搅着面前的意面,服务生过来问杨雪莉要点什么,她说,水就可以了。   我没有问她什么忙,我不问她也会继续说,“前几天我去找小北,他告诉你我为什么去找他了吗?”   我说,没有。   杨雪莉听我的回答似乎很开心,“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有多亲密,不过还是找你试试,我回来是想劝小北跟我一起出国学习,他应该接受最好的教育,有最好的老师,他的天分不应该被埋没。”   是是是,就你们这些顶级人才出国学习才不会被浪费。   “所以呢?”我反问。   “你每天都跟他在一起,如果把他当朋友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劝劝他,当然我也没指望你完全可以说服他。”   杨雪莉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看着她的手,手很好看,白嫩修长,指尖的形状也很好看,藕色的指甲油,很精致。我右手指弯曲看着自己的指尖,相互磨蹭着,我的手指顶多算个干净。   我抬头看着她问,“留在这里就不能好好学医吗,向北他想做什么想去哪里不是应该由他自己决定吗?”   杨雪莉发现找我简直是个错误,给我一个不能沟通的笑,便叫服务生过来结账,服务生送过来的水她一口也没有喝,我说,“不用了,我已经买好单了。”   杨雪莉站起身,干脆利落的走了出去。   我依旧坐在那儿,心头千丝万缕。   顾里安刚好也来吃饭,看我在,坐到我对面,我一时没发觉,“喂,佳音,你身体不舒服吗?”   “哦,没有,刚见了个人。”   “你的表情像是见了鬼。”顾里安开玩笑的对我笑。   我仔细盯着面前的顾里安,我从小长大的朋友,一直照顾着我的男孩子,我一度觉得是这二十几年来对我最好的男孩子,我偷偷心动过的男孩子,我此刻好想跟他说,“小安,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了那个叫路向北的男孩子。”    ☆、冲动的告白   礼拜六的早上路向北跟我说,可能他晚上不在家吃饭。我“嗯”了一声,我会自己吃的。他又补充了句,不用给我留饭了。我“哦”了下。   我睡了个午觉再下楼时,他就已经不在家了,我猜想他已经出去了。   杨雪莉第二次联系我,就在这个午后,屋外的蝉鸣告知我夏季的最顶点已经到来,初夏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夏天不会多热,它总是不紧不慢让我错觉了,其实哪有不热的夏天。   我存过杨雪莉的号码,不知道为什么就存了,她说,许佳音,能拜托你帮我把小北的吉他送过来吗,我今天生日,他忘记带过来了。   原来路向北今天是去杨雪莉的生日。   因为要拿吉他,我第一次进了路向北的房间,他的房间很简单,吉他靠在墙边,白色的书架上堆满各种医书,竟然还有漫画,我也不知道他看漫画,几本曲谱,几张CD,我拿起吉他目光停留在一副立着的相框里。   高三九班,我一眼在照片里找到少年的路向北,笑得很灿烂,还有旁边少女时代的杨雪莉,笑得很好看,果真如路向北说的那样,扎着马尾。我仿佛能透过这张照片穿透过岁月,路向北讲杨雪莉和他少年时代的故事栩栩如生在我面前,阳光蝉鸣树木都和现在屋外的一样,只是我没出现在那个岁月里。那个时候在这个世界,这个地球上,这个国家,这个城市,我们呼吸着一片空气,可是我们彼此不知道对方是谁,24岁的我是个没长大的大人,恍恍惚惚地工作,嘻嘻闹闹地追着我的爱豆跑,从来没想过未来在哪里,会遇见谁。   除了这张之外还有一张婴儿时候的向北跟他妈妈马医生爷爷奶奶的合照,向北的妈妈真是个好看的女人,路向北跟他妈妈长得像极了。   所以,至少那时候的杨雪莉对路向北来说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我放下照片,背着吉他出去,打车坐在后座,小心抱着路向北的吉他,路向北为杨雪莉才学的吉他,杨雪莉生日,路向北要给她弹吉他。   到达目的地,我依然抱着吉他闯进这个热闹的聚会,比第一次马医生带着我和路向北去他的同学会还要心慌。杨雪莉穿着华丽的衣服,大概林珊妮从头到脚看一眼才能辨别出的品牌,她跟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就朝我走过来,“辛苦你了,留下来一起玩吧。”   Excuse me我跟你是能一起玩的关系吗?我要留下来不是给自己找膈应么。   “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真怂,我除了回家抠脚还有屁事。   “佳音?”马医生发现了我,过来跟我打招呼让我找到了安全感。   “哦,马医生。”我变脸的速度也是挺快的。   “你怎么来了,来着向北的吗?”   我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来送个东西。”   “舅舅,是我让许小姐帮忙把小北的吉他送过来的,我很久没听他弹过吉他了。”杨雪莉亲密地跟马医生说,听听这区别,我喊马医生,人家是喊舅舅。   “那这个吉他放哪里?”   “交给我吧。”杨雪莉从我手中接过,“我待会儿给小北。”   “那我就先走了,马医生再见。”以前沈珺珺给我送东西一个人离开的时候,我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很落寞,这会儿我也觉得自己很落寞。   我转身没多久,马医生就叫住我,我回头看他,脸上有些尴尬,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自己回去。”我有点手足无措,脚步往后退。   “许佳音。”我倒退的时候撞到路向北。   我一回头看着今天的路向北,跟往常的T恤不一样,他穿着件白色整洁的衬衫,衬衫束在裤子里,腿很长,脖子上的领带衬托得他是个大人,真不是我以为的小孩。   他向杨雪莉手中的吉他看去,经过我去问杨雪莉,“你让她送过来的?”   杨雪莉点点头,“嗯,我想听你弹,生日礼物不行吗?”   路向北深呼了口气,“你要听,我随时都可以,你是要证明什么一定要叫她送过来,你做什么决定都不用通知我一次。”   “小北。”路向北的生气让杨雪莉觉得莫名其妙。   路向北又转身朝我和马医生走过来,马医生说,“雪莉生日你别让她不开心,我送佳音回去。”   杨雪莉走过来,“小北,对不起。”   我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这里,路向北现在是别人的小北,我只能从马医生身上寻求帮助,“马医生那麻烦您送我回去,我好像确实没带够回去的钱。”   马医生对我点点头,“走吧。”   我跟马医生出去的时候,扭头眼神在路向北身上停留了一会,看他和杨雪莉站在那儿,很般配。本来医生和律师就很般配。   我到楼下跟马医生说,你赶紧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已经麻烦您了。   他说,佳音,我们都没想到过了几年了,雪莉会回来。   我假装无所谓,呵呵地笑,词不达意,“回来的好,祖国嘛,都要回来的,呵呵呵,回来挺好的。我先上去了,好热哦。”   我进门后四下打量着这里,我让自己搬进一个不想走出去的房子,我让一个人走进我的心里,我也没法赶他出去。我看着我们吃饭的餐桌,我们在这张桌子上吃了好多饭,我想到我妈说两个人不就是搭伙过日子么,原来爱就是那么简单,我爱你就是想跟你每天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我心疼过路向北,而此刻心也很疼,以前沈珺珺跟我说,心疼是爱的开始。   晚上路向北回来了,他拉着领带,解开领口的扣子,见我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发呆,他吓了一跳,“许佳音,你坐这儿发呆干嘛?”   我没有回答他,他又说,“喂,许佳音,你不是又梦游了吧。”   我依然不想回答,他蹲到我面前,“许佳音,你吃饭了吗?”   “许佳音许佳音许佳音,为什么喊她就是雪莉,我就是许佳音!”我突然委屈。   “不喊你许佳音喊什么,你要我喊你什么,佳音?佳佳?音音?你自己受得了?许佳音你多大了还会为个叫法生气。”路向北看我的样子觉得好笑。   “我是很大,你们年轻人的爱恨纠葛我不懂,你的雪莉又聪明又年轻又漂亮,念法律就高高在上哦。”   “雪莉今天叫你送东西过去我确实不知道,她没有坏的心思。”路向北以为我为送吉他的事情生气。   “她什么心思你一点都不知道吗?不是初恋吗,门的密码也是她生日,男人不都放不下初恋吗?”   “许佳音,你那么在意雪莉干嘛,你不也有青梅竹马吗,那个叫顾里安的不还从小就给你买过棒冰吗,我说过什么吗?”路向北把整个领带都拉开了。   “哦,我在意你的杨雪莉,我在意她干嘛?”   “什么叫我的杨雪莉,我哪知道你在意她干嘛,你这样我还以为你喜欢我。”   “昂,我喜欢你,我是喜欢你。”我没有思考看着路向北脱口而出,路向北一下子愣了。   我自己说完也愣了,这不是给顾里安发消息还有回转的余地,屋子里只有我跟路向北两人,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要把话收回都难。我站起来从他身边过去,他叫了我下,“许佳音。”   我停了一下,他再没说话,我等不到他下一句话,我就知道这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他自己之前不是还说嘛,男人这种生物,一个女生是不是喜欢他,他是有感觉的,那女人这种生物呢,一个男生是不是喜欢他,她是不是也是也有感觉?是吧,路向北对我没有室友关系之外更多的心思。   我背对着路向北眼泪流了出来,原来确定自己爱上一个人会这么难过。 ☆、冰释前嫌?   我对路向北说出我喜欢你后,并没有像之前给顾里安发消息那样觉得自己是神智不清,我清楚地知道,我确实爱上路向北那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孩,我爱的这个男孩心里放不下的女孩回来了,只要他愿意,他们可以一起去开始更好的未来。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总是刻意避开路向北,早上早早的出门,晚上在公司待到很晚,或者自己逛着街,去看电影,拖着回去的时间,有时候经过水果摊时,总想起来路向北说,许佳音,你给我买给西瓜。那条路我们经常走,去超市买东西,我们走着路也经常吵吵闹闹,走得时间最长那次,路向北还告诉了我他父母的故事,他的成长。我不回去吃饭,没有再发消息给他,似乎他也没有回去吃饭,我们像是散伙了。   有一天林珊妮突然找我,她给我打电话我都意外,她说,许佳音我们吃个饭吧。林珊妮约我吃饭的地方,是那家豆浆油条店,我们仨,小时候跟顾里安经常来的,我跟她疏远后,只有我跟顾里安来了。林珊妮今天出现的时候终于把孔雀的外衣给脱下了,简单的装扮,像回归大自然般。她说,许佳音,我有时候好羡慕你,从小顾里安总是向着你,这里我每次都是一个人来。   这么久以来,林珊妮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样子,她在我妈的口中,总是你看人家林珊妮。   我问,“你怎么今天会约我啊?”   “大概因为你是我唯一交过的真心的朋友,”林珊妮无奈的表情一点都不做作。   豆浆和油条端上来,我和林珊妮都只喝甜豆浆,她舀了一勺送进嘴巴里,她说,“这么好喝的东西为什么大家不喜欢,非要喝酒呢。”   我问,“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她就说,“我没事,就是觉得孤独了,这么孤独竟然只想到你,好可悲哦。”   她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开心了,我这人好像还有点价值,我也说不出安慰她的话,毕竟目前我们之间也没有可以互相安慰的友谊,我就闷头喝着豆浆。人家心烦约喝酒,我们两个互看对方不顺眼的心烦约喝豆浆,两个人心里都有心事,两个人都不说。   豆浆喝完,林珊妮叫老板结账,我刚要掏钱包,她说,我买吧,小时候说过给你买,也欠过你的。   我就把钱包放了回去,林珊妮问我,你跟小安还经常来吗?   我摇摇头,也不是经常来,很难得才来一次。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曹操”更快的人了,林珊妮刚问完顾里安,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就看着顾里安走了过来,只是他不是一个人,他笑着旁边还有,白小男。   我认真看了好几眼才确认这肯定是白小男。   林珊妮看到顾里安还有他身边的白小男,她比我先叫了顾里安,顾里安才发觉我们,朝我们这边看过来,对他来说,我跟林珊妮会出现在一起,比他跟白小男出现在一起够让人惊讶。   我两个好朋友手牵着手在我面前,我虽然有些意外,但是挺开心的。   “白小男,你挺厉害的啊,一声不吭就把我哥哥给拐跑了。”我朝白小男使个眼色。   我从没见她害羞过,她工作起来可干练了,看演唱会的时候能把嗓子给喊哑了,竟然害羞了。   顾里安大方得很,还好奇我跟林珊妮呢,“你们俩怎么能搭一道了,冰释前嫌啦?”   “我们是两个寂寞的人,行了,你们慢慢约会吧。”我挖了下耳朵漫不经心地跟顾里安说,然后又转向白小男,“回头你再跟我解释解释怎么拐我哥哥的。”   林珊妮跟我并肩走,“我还以为你喜欢小安,你们俩会在一起。”   “我也以为我喜欢他,幸亏发现得早不是他,不然尴尬了。”我耸耸肩。   “许佳音,小时候那件事对不起,我就是一直没有承认的勇气。”林珊妮突然向我道歉,对我来说,是比顾里安和白小男手牵着手在我面前谈恋爱更吃惊的事。   林珊妮比我大两岁,小时候我们也经常在一起写作业,我语文挺好作文还写得不错,学校里有作文大赛老师就推荐我参加了,还拿了名次,一开始我挺开心的,后来老师说我的名次得被取消,因为我写的那篇跟校刊里发表的一篇很像,校刊那篇作者是林珊妮,于是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抄袭了她,毕竟校刊先发表,我找林珊妮一起对质的时候,她也没有承认。后来我再也没参加过这种比赛,也没有人愿意推荐我参加比赛,我跟林珊妮的隔阂就产生了。   我对她不满了这么多年,她说“对不起”的时候,我觉得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也没有那么讨厌她了,人嘛,心里打了个结,解开了气就顺了。可我也得装一装,我说,“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对不起。”林珊妮又说了一次。   这次她说得很诚恳,我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妈妈眼中什么都好什么都强过我的林珊妮似乎并没有想象得开心,对方的道歉是不是真心,听的人是可以感受得到的,“我原谅你。”   我在和林珊妮稍显尴尬的气氛中和好了,大概是这段时间来遇到最好的事,临回去时,林珊妮突然问我上次那个陈禹豪,她说其实那天我非把她拉到陈禹豪,人就对我挺感兴趣的,跟她聊天的时候基本都问的她关于我的问题。她又说,他人看起来不错,让那个我考虑考虑。   我回去的路上想着林珊妮的话,其实不是谁好不好的问题,是如果你心里有人住进来了,就再也没办法考虑其他人了。   其实我躲着路向北也就几天,我总感觉过了很久,回家到门口输密码还是杨雪莉的生日,我就更怕面对他,可总有时候想见他的心思又胜过怕面对他的胆怯。然而上帝可能是可怜我,给了我个不得不找他的机会,我正洗澡,头发都湿了,发现洗发水没有了,这大热天没有洗发水洗头,简直要命。我不得不穿好衣服湿着头发下楼敲路向北房间的门。   他开门的时候看我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儿,再加上实在毫无美感的造型,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   我眼睛看着别处,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洗发水借我下。”   路向北还觉得挺有趣,“借多少,什么时候还?”   “借用一次,用完就还。”我抠着手指说。   “我上去拿还是你送下来?”嘿,就这几天没说话,怎么一说话,路向北就跟逗我似的。   “我送下来。”我跟着他去洗手间拿洗发水。   他把洗发水递给我,我刚接过要转身上楼,路向北又叫住我,“佳音。”   我第一次听路向北叫我佳音,我上次因为名字叫法的事情对他生气过,“我以后会尽量这么叫你。”   “我洗完就把拿下来还给你。”   我洗好头发再下来放下洗发水的时候才仔细看他用的牙刷,牙膏,杯子,还有剃须刀,这些他的生活用品在我对他心动之后看起来都那么特殊,我摸了下自己刚吹干的头发,他用的洗发水的味道,我还以为冷静几天我会淡然一点,可能会发觉只是错觉,可现在心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确定。   路向北还是先放一放,我还有朋友,白小男和顾里安在一起了这件事我必须得跟沈珺珺分享,一般我发给沈珺珺的微信最长五分钟之内她必然会回,但我迟迟没等到沈珺珺的回复,以为她在忙,时间一长我也就忘了,再想起来依然没见她回复,电话打过去提示音也是无法接通,我以为只是暂时的,联系白小男问沈珺珺最近有没有跟她联系过,白小男说也没有,她试了下也联系不上。我一下就慌了,白小男安慰我,沈珺珺比我们俩都成熟,肯定不会有事的再等等看。我心神不宁地等了一天,不断的打电话还是无法接通,微信短信都没有回。   我回家到楼下竟然遇到马医生,他说向北叫他过来吃饭。但看我满脸愁容的便问我什么事,我说我有个朋友失踪了,还陪我去过您医院的那个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向北见我们一起进门说,舅舅,佳音,你们一起啊这么巧。   马医生拍了下向北,然后继续跟我说,佳音,你有没有她其他资料,多久联系不上了?   我翻出之前给沈珺珺发的消息,已经超过48小时了。   路向北问我发生了什么,这时白小男的电话打过来,她说查到了沈珺珺老家的地址,她公司的人说她是回老家了,让我暂时先不用担心。我让她把地址先给我,如果没事的话不至于电话消息都无法联系。挂了电话,我看着白小男发过来的地址,我跟马医生说,反正明天就周末了,我去沈珺珺老家着她一下,确认人没事了我才能放心。向北看了下我手机上的地址,说我陪你一起去吧,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我看着向北,“不用了,我自己去吧,这事情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许佳音,你想跟我冷战到什么时候?”他有点生气的拉住我。   我哪有想跟你冷战,我只是没有勇气面对你而已,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我们也没熟到你可以陪我去的程度。”   “那你说我们到底熟到哪种程度。”   “反正比不了你跟杨雪莉的程度。”   “许佳音。”   “干嘛,不是说尽量叫佳音的吗,切。”我咬着嘴唇,那天晚上好像说得很认真似的。   马医生察觉出我们中间的端倪,及时打断我们,“佳音,小北说得对,你一个女孩子去确实不安全,我跟小北一起陪你去吧,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们。”   路向北朝我瞅瞅,“你难道想跟我舅舅两个人单独去?”   “路向北。”   “干嘛?”路向北那样,一回到我们刚认识每次吵闹的时候。   “好啦好啦,小北你不是说佳音让你叫我过来吃饭的吗,饭好了吗?”   我什么时候让他叫马医生过来吃饭,我疑惑地看着路向北,路向北先呵呵起来,“我们不是好久之前就说过要叫舅舅过来吃饭,赶紧吃饭,赶紧。”   因为马医生的到来,从上次我突发地跟路向北告白后我们又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路向北不停地让我多吃点,我浑身不习惯,“路向北,我们能不能,能不能自然点?”我边说边打着手势,“你这样子,会让我觉得你做了亏心事。”   “许,”路向北的“许”字还没完全发出来,又吞了回去,“我们佳音,最近都没有在家好好吃饭,舅舅你看她是不是都瘦了?”   马医生坐我对面,看了我下,点点头,“好像是。”   “哪里有瘦,”我摸摸自己的脸,“您帮我拔了两颗智齿,脸小了,您看看我这边脸还有没可以拔的,让我脸再小一点。”   路向北立即插上话来,“你别乱来,牙哪是可以随便拔的,上次拔完不就立即生病了。”   “第二天不就好了吗。”   “是,好了,还发消息给别人告白呢第二天又后悔,一生病胆就变大,还会梦游抱人,我读了四年医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病例。”   我一想起那晚我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我的耳根就开始红了,我自己知道那不是梦游,想起来都心跳不止,这个路向北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生自己的气,爱上个小孩。马医生吃完饭跟我们约了第二天出发的时间就走了,走的时候还问我,你跟小北没发生什么事吧?我当然得说没什么事,我这会儿可没勇气跟马医生,我爱上您外甥了。   在向北的心里,我那天的告白跟我发消息给顾里安的告白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一时脑热,我的拥抱也只是梦游的症状,不具备任何意义,我内心山崩海啸的这段时间在他那儿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可能连内心的小涟漪都没有。送完马医生要关门的时候,我对路向北说,向北,我们去买棒冰吧,你给我买。   向北对我笑着,好啊,我给你买。 ☆、无限明媚的沈珺珺   楼下去便利店的路,我跟向北走了不少回,我上班他上学的时候会经过,一起去买西瓜的时候会经过,这段从初夏到盛夏的日子,我却觉得我们好像走了很久。盛夏的夜晚闷热得很,我边走边踢着小石子,路向北看我笑一下,然后走着去抢我刚踢过的石子踢,我瞥他一眼,说,幼稚。接着我们俩跟踢足球似的,追了一路小石子,额头都是汗,头发粘在脸上,到了便利店,门一打开,冷气扑面而来,我吼了声,爽。路向北直奔冰柜去挑选,我过去跟他一起趴在冰柜上。   拿起这个又放下选了那个,犹豫不决着,路向北说,你要是不知道选哪个,就挑最贵的吧。   那我就挑了最贵的,路向北跟我挑了一样的,我催促着他赶紧去付款,路向北说要么多买点回去,我说,外面那么热拿回家全都化了。   店员说一共30块,我倒抽了口气,这么贵,还是去换便宜点的吧。   路向北拉回我,把他手里的雪糕拆好递到我手里,再拿走我手里的,店员看着我们笑,说,你男朋友要给你买贵的你还不要。   这我就尴尬了,忙解释,这是我弟弟,他还在念书呢。   跟路向北刚走出去,一股热浪袭来,雪糕化的速度都快,我咬着雪糕说,向北,你将来要是用这种方式追女孩,那你得拼命赚钱了。   路向北说,好。   我掰着手指说,衣服,包,化妆品,多贵啊,你知不知道。   他点头,买买买。   我就一巴掌拍路向北背上,我说,杨雪莉看上去也很会赚钱,好像也不需要你来买。   我说这话的时候可能有点酸,反正我说的时候心里挺酸的,我这人也是,自己给自己添堵,话说出来也收不回去了。   路向北停住脚步,手上还拿着雪糕,他说,我跟雪莉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突然这么说,我酸酸的心脏突然纠了一把,“那你喜欢她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本来我是想忘了上回我跟路向北表白说我喜欢你这回事的,也让他忘记的,咱还回归之前两人友好的室友生活,结果我这又把自己给弄进去了,一副小怨妇的模样,可真不豁达。   路向北没说话的这几秒,空气都比平时凝重,他终于说,“我不知道,她确实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这个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听的,雪莉至少是很重要的朋友,我充其量是个关系还不错的室友,有时候这种自己给自己营造的落差感会把人给逼死,我有些无可奈何的委屈,许佳音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对路向北心动之后,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往最矫情的方向去发展。   “哦,”,雪糕化得真快,顺着雪糕柄流到我手上,黏糊糊的,身上也没带纸可以擦,我看着手无奈,然后对路向北说,“我啊,还是适合吃盐水棒冰,贵的东西好像不适合我,你以后别给我买了。”   路向北看着我噗嗤一笑,“许佳音,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我回报路向北一言难尽的表情,行了,行了,许佳音的伤春悲秋就到今晚截止吧,咱就把这小心动悄悄埋心里埋好,盖上没心没肺的黄土好好藏着,过段时间自然就会淡了。   我回去收拾行李,其实心里挺没谱的,这一行只盼着能顺利找到沈珺珺,再顺利带她回来,只要她没事就好。   第二天我醒得特别早,下楼的时候看到向北已经端着早饭出来了,看我从楼梯上下来,就让我先吃饭,说待会马医生就过来接我们,结果话刚说完,门铃就响了,路向北把碗放下去开门,果不其然是马医生,我见着他就感觉特亲切,可温柔地喊,“马医生,早。”   “早啊,佳音。”马医生说话也特柔和,跟路向北真不一样。   向北让问马医生吃饭了没,跟我们一起吃,我特谄媚立即去给马医生拉椅子,嘴上还说着,您坐。   马医生说,你跟小北一样叫我舅舅吧,别老喊马医生了。   我应着,好嘞,舅舅。   然后吃好饭,我把箱子扛下来,向北帮我接过,说,你这是去找人还是去度假,这么重。   我告诉他根据我多次在外蹓跶的经验,不管去什么地方干什么,做好充足的准备总是没错的。马医生从向北那儿又把我箱子接过,去放车上,我笑可甜了,谢谢舅舅。其实我笑真没别的原因,我心里还想着,杨雪莉不是也叫马医生舅舅吗,这下我也是叫舅舅了,瞧我这肤浅的。   路向北可不知道我是这么想的,他就背一书包,我说这是你非要跟我去的,你就带这点东西你到时候肯定得后悔。   马医生放好我行李,叫我们俩上车,我本来开了副驾驶的门,路向北问我,“你不坐后面吗?”   他就问了这一句,我什么话都没说,什么都没想就把车门关上,跟他一起坐后座了,马医生笑笑,你跟小北坐后面吧,他可能需要你陪。   这话说的,路向北怎么会需要我陪。   我们俩还真是头一回在车里坐一道,我想起之前也是在马医生的车里,我坐在前面侃侃而谈,路向北就坐在后座,我那时候哪里想到会有今天的情况。   这路途并不算短,向北跟马医生说开一段路换他来开,而我这一路很快就困了,靠着车门敲着脑袋睡了一会儿,不小心靠着路向北的肩头睡了会儿,但发现后又很快闪开了,后来我们俩都睡着了,我醒的时候看路向北脸对着我这边歪着脑袋睡着了,我也就这么侧着头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在我面前这么近的距离,睫毛长长的,鼻子挺挺的,皮肤也好,跟一般男孩不一样,这么近看,我才发现他脸上有颗小小的痣,挺可爱的样子。于是我又闭着眼睛去睡,听着向北轻轻的呼吸声,整个脑袋里百转千回的。再醒时,我身边的人换成了马医生,睁眼一看到他我就弹开了,也是奇怪,明明我那么尊敬马医生。   他们什么时候换的我都不知道,但我这一惊乍的动静让向北知道我醒了,我抹了下嘴角,还好没口水。低头看自己腿上还盖了条毯子,马医生说,小北帮你盖的。   我就“哦”了声,看向路向北的后脑勺,还能看到一点他的侧脸,我捂着嘴打了个呵气,敲了下自己脖子,马医生收起手里的平板,那上面大概是些病患的资料,我这就不好意思,还带着刚睡醒的声音问,“马医生,不好意思啊,耽误你工作了。”   我真的是过意不去,我从跟他认识以来就一直受他照顾,现在还专门陪我去找我朋友,这世上到哪找这么好的人,这世上哪个女的有福气嫁给马医生简直是上辈子积的福报。   “没事,我这两天本来就休假。”   我一想我得有点表示,我翻出包来,拿出一堆吃的,马医生你饿不饿。   马医生看我跟春游似的从包里掏东西,就从我手上接过一个面包,我自己也拆开了个巧克力派咬起来,然后我拿出手机来玩,看到好笑的段子禁不住哈哈笑起来,马医生好像也挺有兴趣,我就跟他一起分享我看的段子,我还问好不好笑,路向北在前面闷不作声开着车,我和马医生在后座看着各种段子哈哈笑,仿佛我跟马医生是同龄似的。   刷到我爱豆的新闻时,我给马医生看,“您看,我偶像帅不帅,好不好看?”   马医生特配合,“嗯,挺好看的。”   那我就来劲了,立马做好我粉丝的本职工作跟马医生安利我爱豆,“我跟您说,他真特别优秀,长得好人品也好,性格还很可爱,最近收视率很高那部电视剧,哇,演技也好。”   你们不懂像我这种做粉丝的心情,但凡有人对我爱豆表现出一点兴趣,夸一句,那必然是感激涕零,何况还是马医生这种精英,我滔滔不绝地安利,马医生特给面子地接,“确实很不错。”   我这简直心花儿怒放啊,就差邀请马医生跟我去看我爱豆的演唱会了,我一兴奋我就跟马医生说,我跟您简直是忘年之交,我怎么不早几年认识您。   路向北本来一直沉默开车突然冒出来,“许佳音,你跟舅舅哪里称得上忘年,你也不小了。”   我拿起一个巧克力派就朝他扔过去,“路向北,开你的车,闭你的嘴。”   车一个颠簸,我晃了下,马医生赶紧扶好我,问我没事吧,我才往窗外看这儿早已远离城市,我们似乎快到沈珺珺的老家了。我翻出沈珺珺老家的地址,让路向北在路边停靠,我说我下去问一下具体在哪儿。   路向北坚持跟我一起下去,我下了车看着这个地方,只能开一辆车的小道,放眼望去全是绿色的田野,苍翠得很有活力的松柏树,路边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我赶紧拦住一位大叔给他看地址,问在哪个方向,大叔问我找哪家,我说他们家女儿叫沈珺珺,您知道吗?   我一说名字,大叔就知道了,我庆幸我们没走错路,但是大叔接着说,你们往前,头上第三户就是,正在办丧事那家。   我听到办丧事,心一下子沉了,跟这时候的气候一样压抑,路向北看了我说,你先别乱想,我们先过去看看。   马医生看我们表情不对,问向北怎么了,向北说,前面办丧事那家。我们三个人都不说话,等快到沈珺珺家门口时,向北找了个地方停车。我们仨从车上下来,沈珺珺家门前,各种祭奠先人的花圈很醒目,我从花圈上的讣文猜测有可能是沈珺珺的父亲,这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再往前走,前半个小时我还在车上嘻嘻笑笑的,可这会儿的景象我真笑不出来了。   突然出现三个陌生人,自然会有人注意我们,一位中年妇女看到过来问我是哪位。我问是沈珺珺家吗?那妇女点头,我说我们是珺珺的朋友,特地来看她的。   妇女点点头,说珺珺在的,我叫她。于是她就进去了。   我终于见到沈珺珺了,她身着孝服,一脸憔悴,更别说妆容了,那个我总称之为像皇后一样的女子此刻只能用虚弱来形容。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摸着她的手臂哭,哭着就抽泣了,我就是心疼她了,路向北和马医生在我身后看着。沈珺珺见我嘴角还笑着,问,“你这么本事,还找到这里来了?”   沈珺珺带我们去了个房间坐下,我说,这是马医生,你见过的,这是向北,你也见过一次,就是我现在的那个室友,他们陪我来的。   沈珺珺朝他俩打了招呼,给我们倒了水,问,你怎么会找过来。   我说你突然就消失了,电话打不通,消息不回,小男打听到你公司才知道你回老家了,我怕你出什么事才找过来。   沈珺珺说她是突然接到她父亲病重的通知,来不及跟我说就赶回来了,前些日子在医院守着,手机也丢了,在家也没法补,借了个亲戚的手机先用着也忘记跟我们说了,后来父亲去世了又张罗着丧事,就更忙了,她说着还给我道歉,让我担心了。   平常在我眼里沈珺珺多能干啊,就是一女强人,可这会儿我看着她特别心酸,感同身受这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根本无法体会,我问她家里这么大的事都怎么自己一个人忙过来的,她说,没事,有几个叔伯帮着也能应付。   沈珺珺还惦记着我,“佳音,我先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吧。”   我赶忙拉住她,“你忙你的,我来的时候看到过旅馆,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   “那不行,你们大老远过来住什么旅馆,我来安排。”她说着就拉我出去。   路向北和马医生也说不用了,我跟他俩说,算了,沈珺珺就是这样,要把谁都照顾好,听她的吧。   沈珺珺带着我们经过条小河,河边铺着青石板,到了一个小别院,青砖绿瓦的挺别致,踏进去是个小花圃,有棵不大的桂花树,想必到了秋天的时候肯定满园芬芳,进了院内里屋,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姑娘跳出来,冲沈珺珺喊,“小姑姑。”   沈珺珺摸了下她脑袋,跟我们说,我侄女。小姑娘蹦跳着跟着我们,仿佛一点都不知掉家里的丧事,只知道来了客人新鲜得很。   沈珺珺带我们到房间说,这院子本来是我爸想让我回来,给我结婚准备的,一直打扫着,你们放心住。屋内保留了民族气息又结合了现代设计,沈珺珺的父亲是盼着她能在这里结婚的吧。分配好房间,沈珺珺让我们先休息,给我留了个她现在的手机号,让我们晚一点过去吃饭,我说我去帮你忙吧,你看你有什么需要的使唤我就可以了,我没必要在这儿休息。   沈珺珺说,我使唤你,还有这俩男人怎么办,你让他们大眼瞪小眼啊。   向北站我旁边说,没关系,我们仨都能使唤。   沈珺珺就笑了,轻轻地笑,可能这是她这阵子第一回笑,以前每回我见她的时候,她都是笑着,特大方明媚那种。她说,我要去接几个人,你们先把自己的床铺好吧,缺什么需要什么联系我。   马医生说,沈小姐你要接谁我跟你去吧,我帮你开车,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沈珺珺忙拒绝,马医生,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我自己可以。   这会儿我特别想让沈珺珺接受马医生的好意,“珺珺,你让马医生帮你吧。”   沈珺珺点头跟马医生道谢,说麻烦您了。 ☆、庭有枇杷树   马医生跟沈珺珺出去后,沈珺珺的小侄女还在小花圃里玩儿。我把行李拿进房间,铺着床,这是主卧,珺珺的爸爸给她准备了一张公主床,还有圆形吊顶床幔,我铺床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吊顶给弄掉了,爬上床踮着脚想把它再挂上去,可我这身高实在太矮,努力了半天也挂不上钩。   向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可能看我又是仰头又是踮脚的,依旧没成功,脱了鞋站到床上,他突然到我身后,从我手中接过床幔托起来,我们就被包围在粉色的床幔里,我仰头看着他尝试着去勾上,“再左边一点点。”   向北毕竟个头高,很容易挂上去了,他低头冲我笑了下,我正仰着头,一下子心脏加速跳动,这样被粉色包围着我再不跳下去怕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我赶紧拨开床幔跳下床,路向北一点没发觉我的不自在,沈珺珺的小侄女进来,说姐姐,你能帮我摘枇杷吗?   “你叫什么名字?”   “欣欣。”小姑娘回答得很甜,她牵着我往后院去。   向北跟在我们后头,门打开,后院的正中有棵很大的枇杷树,翠绿的枇杷叶中一颗颗已金黄熟透的枇杷,欣欣指着枇杷树跟我说,“姐姐,我想吃。”   “那我给你摘吧。”我到那枇杷树下,仰头张望,得想个办法。   这树很大,我琢磨了下爬上去不是什么难事,我小时候也爬过不少树,应该还没生疏。脱了鞋袜要往上爬,路向北阻止我,“你要干嘛?”   “爬上去啊。”   “那你把鞋子脱了干嘛?”   “穿鞋爬树不好爬。”我说着要要踩上树中的分叉干往上去,路向北过来二话不说把我抱下来。   “许佳音,你别闹,把鞋穿好。”路向北表情可真严肃,“你万一脚受伤怎么办。”   可这威严得快朝我吼的架势,真让人心动。   欣欣在底下拍手笑,“哥哥抱姐姐。”   我一听脸都红了,拍着脚底板去穿袜子,向北过去跟欣欣说,“姐姐很笨,哥哥帮你摘好不好?”   怎么路向北跟一小姑娘说话声音这么温柔,欣欣当然喜欢,连连点头。向北四处看了下,在院子的墙角发现了跟长竹竿,于是用着竹竿利利索索地就把枇杷打落下来,欣欣就开心得在树下捡枇杷,两只小手都装不下。我就在树下帮着欣欣一起捡,看着她小脸蛋儿热得红扑扑的冒着汗,向北把竹竿收好,欣欣好像特别喜欢向北,两只小手抓满了跑过去给向北,向北低头看着她笑,从她的小手里接过来,我蹲在地上看着阳光在向北的脑后,发着光,金黄金黄的,可这会儿笑得特别温柔的向北仿佛也发着光。   我站起来,愣愣地去跟欣欣说,“欣欣,我们去洗枇杷吧。”   庭院里有口井,盖着盖子,上头还压着块石头,路向北要帮我搬开的时候,我赶紧抢先一步,井盖推开,向里看有清透的井水,欣欣牵着向北的手在旁边看着,我回头说,“姐姐给你打水哈。”   路向北不相信我有这个力气,我把水桶放下去,听到它咕咚与井水接触的声音,向侧边倾倒感觉重量后抓着绳子一点点往上拉,可真是累,手掌间被磨得痛。路向北帮我把水桶全提上来,我把井盖盖好,欣欣就把小手伸过来,我和向北看她那伸小手的样子真可爱,倾倒着水桶,冰凉凉的水冲在欣欣手上,她就咯咯地笑,我让向北继续倒着水,和欣欣一起洗着枇杷,然后又给欣欣把脸洗了洗,我自己也洗了洗,然后我看了眼向北,捧起一把水泼到向北的脸上,欣欣笑得更开心了,也学着我的样去捧水泼向北。向北一点不生气,我们泼他的时候,他就闭着眼睛,水就从他的眉毛顺着鼻梁经过下巴滴下来,过后,欣欣剥着枇杷皮,一颗颗往嘴里送着果实,再把核吐出来,一粒粒摆在面前,我和向北坐着看她吃东西。   我手中拿着欣欣给的狗尾巴草,她从后院摘的,这是最普通的野草了。我捏在手中把玩着,绕成指头粗细的圆,一圈一圈绕着,绕完戴到自己的中指上,手掌还翻过来看一下,我觉得也挺傻的,就又取了下来。   向北问我,“小的时候就会爬树吗?”   我又把那个狗尾巴草的戒指拆开,“昂,我比欣欣再大一点的时候就会爬树了,翻墙也厉害,顾里安都不会哦,他斯斯文文的做不来这些事,我们小学有一棵很大的柿子树,秋天的时候结了很大很大的柿子,我们都馋了很久,所以有一天放学后等学校的人都走光了,我就带着顾里安和珊妮去摘柿子。”   我的光辉历史讲起来还觉得挺骄傲的,路向北听得也认真,“摘到了吗?”   “昂,当然摘到了,我爬起树来可灵活了,顾里安说我那时候像浣熊一样,我摘了扔下去,他在树下接,珊妮指挥着,许佳音那边有更大的,结果把学校保安喊过来了,然后她就抛下我跟顾里安自己先跑了,顾里安不跑,他说许佳音你赶紧下来,等我下来一起跑,我忙了半天结果只带回了三个柿子。”   “那学校保安抓到你了吗?”路向北好像很好奇。   我嘿嘿笑了一下,路向北急了,“到底抓住了吗?”   “我想告诉你没有,但是,为了捡那三个柿子我还是被抓住了,把我们俩哪个年级几班的信息登记后还训了一顿才放我们回去,顾里安从来没被训过他都吓傻了,我跟你说,这简直是他此生最大的黑历史,只有我知道,我反正挨训的次数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桩,挨完训还问保安,我能把柿子带回家吗,保安都哭笑不得了,还想着柿子,说拿走吧,下次别再犯了。”   路向北目不转睛看着我,感叹,“许佳音,柿子有那么重要吗?”   欣欣这时候拿着枇杷跑到我面前,小手把枇杷递给我和路向北,我接过她给的枇杷剥了皮送到口中,向北也剥开一个,我跟他说,“很甜吧,比买的好吃。”   “那个时候柿子真的很重要,你渴望了很久那些挂在树上的柿子,想尽了办法要摘下来,所以摘下来了怎么会舍得放弃,这世界上不是有一种痛苦叫爱而不得吗。”我说最后一句时,眼睛紧紧盯着向北的眼睛,只是我眼睛里的话,路向北看不出来。   “那柿子好吃吗?”他继续问我。   我收回目光,摇摇头,“不好吃,其实不是不好吃,是我们不懂吃的正确方式,我把一个拿去送给了珊妮,我和顾里安各留了一个,你知道那种刚摘的柿子吗,其实直接不能吃的,要捂一段时间,等它橙红橙红完全熟了才能吃,那就很甜了,我们不懂,直接咬了当然不好吃,所以我后来懂了,很多人和很多事出现的时机很重要,如果时候未到,即使它出现了结果也不会好。”   在这个本来沉闷的傍晚,蝉鸣不断,一声又一声,落日装饰着宽广得望不到头的天边,绯红了一大片云彩,草木都变得温柔,青石板绿墙,一口井一棵树,我和路向北就这么坐在这儿,第一天认识的小女孩跟我们在一起一点不陌生。人和人之间的缘份,很神奇,我小的时候幻想过未来的样子,却从来没有想象出会有今天的这幅画面。   向北突然摸了下我的头揉了下我的头发,轻轻地,跟风吹一样,我愣着动不了,向北说,“好想从小就认识许佳音。”   我心里又想到孤独童年的小向北,我在那个我生长的地方和朋友疯着笑着闹着的时候,向北只有自己一个人走着,于是我说,“那我一定好好保护小向北,除了功课不能教他外,春天一起郊游,夏天带他捕蝉,秋天摘最大的柿子,冬天给他堆雪人。”   向北说,“好,有时光机的话,我一定去找小时候的许佳音,你要认出我啊。”   “昂,我一定认出你。”   欣欣给我把枇杷核拿给我问,“这个可以种吗,可以长出树吗?”   其实答案我也不知道,就看着向北,向北冲欣欣点头,“可以啊,会长出树的。”   向北说话的样子像小孩一样,欣欣指着那一粒粒吃完的核就拉我们去种树,我们才站起来,向北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眼接起来,我听他说,雪莉啊。   这个下午我都忘记了杨雪莉,杨雪莉其实没有什么不好,聪明漂亮,我纯粹带着嫉妒心看她,认为她是高傲,能陪伴向北一整个高中的女孩怎么会不好。我脸上还带着笑和欣欣去后院挖泥土,小铁锹是欣欣找来的,我们把枇杷核种在那棵大枇杷树的旁边,我一点点挖土把核埋进去,再盖上土的时候想象着,有一天它能发芽长成小树苗,等我老一点的时候是否会根深叶茂,结出果实来,一个不经意的缘分,最后会有什么结果?欣欣脸蛋儿红扑扑的透着汗珠,肉乎乎的小手又满是泥土,比我在城市里见过的那些五六岁的小姑娘可爱。向北过来找我们,欣欣特别喜欢他,扑过去说哥哥,我把树种好了。欣欣小手上的泥就留在向北裤子上,向北一点不在意,说,“那等树长大了,欣欣也长大了,你给哥哥和姐姐摘枇杷吃好不好?”   欣欣甜甜点头,“嗯。”   我摸着欣欣脑袋,欣欣抬头看我,说,姐姐我困了,想睡觉。小孩子确实容易玩累,我说,那我们把手洗一下就去睡觉吧。   欣欣很快就睡着了,我把房间的空调调了合适的温度,替她盖好被子,出去打了电话给沈珺珺告诉她不用担心,如果欣欣父母找起来就告诉他们在这儿,我照顾着。向北在门口看我,他说,“你要是结婚早的话,说不定女儿也这么大了,应该会是个好妈妈。”   我把他的话笑着同样回给他,“你要是现在结婚的话,到我这个年龄也会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说完我觉得自己说了胡话,又补充道,“不过也不可能,你现在哪像会结婚的样子啊,我们向北还是个孩子呢。”我逗着他说。   “你当我跟欣欣一样大啊。”向北朝我说。   “差不多吧。”   现在将近傍晚时分,这一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夕阳慢慢像火般燃烧起来,在远一点的地方将红色的天空和绿色的大地连成一片,马医生也回来了,我赶忙迎上去问他沈珺珺那边怎么样,马医生说,“佳音,沈小姐看上去很累,她以前都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处理所有的事吗?”    ☆、会发芽吗?   马医生陪沈珺珺去了好几个地方,她一个没有成家的女孩子再怎么能干毕竟只是一个人,堂兄弟再怎么亲也只能搭把手,其他的事都还得自己来做。从守夜的安排,火化的确认,下葬墓地的落实,甚至丧宴的名单里的叔伯长辈也需要她一个个电话联系,马医生跟在旁边就看她忙着,仅能做的似乎只有帮她开开车,看她像是有三头六臂般,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沈珺珺还要一直跟他道谢致歉,说是不好意思让他跟着受累了。   我其实能想象那个画面,跟在城市里的她不一样,跟和我一起为偶像尖叫的她不一样,一个人承担着一个家庭的责任。人活着总是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事情,好事坏事,虽然身份证只有一串数字,但在这个社会里我们却有着不同的身份,笑或哭都只是一转脸的事。   马医生讲完沈珺珺的事,跟我说,“佳音,你多陪陪沈小姐,明天医院有事,我待会儿得赶回去。”   我和向北都没料到,本来马医生不是说这两天都休息的吗,我一想这一天马医生也没怎么吃东西,一早就过去接我们,到了这里又去帮珺珺,我和向北还玩了会儿,马医生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很过意不去,“马医生,您跟我们吃完饭再回去吧,您几乎没吃东西。”   向北点头,附和着,“就是啊,舅舅,你至少吃个饭吧。”   “你们俩不是也没吃,我待会儿买点吃的就可以了,佳音,你帮我跟沈小姐说一声,我先走了。”   “马医生,那你等下。”我小心翼翼进房间从包里把带的吃的全拿出来给他,“您这些都拿着,还有水,您记得吃。”   马医生笑笑从我手中接过袋子,“好,我会吃的,就是没办法带你们俩回去了。”   “我会把许佳音安全带回去的,舅舅你放心吧。”向北说着还看着我,仿佛没他我就回不去似的。   我手肘顶他胸口一下,“切,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爬过的山涉过的水可比你多。”   正说着欣欣揉着睡眼走到我们中间,一脸懵呆呆的模样,我猜这孩子真是觉浅,大概是我刚进房间不小心惊醒了她,她仰着小圆脸小手来牵我,“姐姐,抱抱。”   我看她那模样,可爱的撒娇,真无法招架,便蹲下要抱她起来,五岁的小女孩其实已经挺重了,我抱起来有些吃力,向北看我们一眼,从我手中接过欣欣,“欣欣,哥哥抱你吧,姐姐力气小。”   向北讨人喜欢,欣欣也喜欢他,张开手臂就扑进向北怀里,那模样我都想刮她鼻子,你是不好意思主动要哥哥抱吧。向北抱小女孩的画面也真好看,我前面还说他是个孩子跟欣欣一样大,这会儿这情景真跟幅画儿似的。   马医生在我们面前,说,“你们俩看上去真像对孩子的父母。”   我知道马医生开玩笑,可我一听这话心陡然了下,觉得自己脸都红了,毕竟我心里对向北是有想法的,对比小时候顾里安他妈说“佳音,将来给我们家做媳妇”我一点不害臊地答应得爽快,听马医生这话却是害羞起来。   我这害羞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倒是向北一点没在意,“我要有这么大女儿,得17岁就生她了。”   他一说17岁,我脑子里就冒出杨雪莉来了,17岁的向北如果跟杨雪莉恋爱的话,如果杨雪莉不出国念书的话,说不定向北毕业后真的会结婚了,至少就我目前所认识的向北是个专情的男孩子。就光这些想法我都觉得自己心里是几把酸,哎呦,这人要是看上谁,真是小心眼得够够的。   马医生又跟我说了声,“那佳音,我先走了。”   我应答着点头,“马医生路上小心,到家告诉我和向北。”   向北抱着欣欣,我们一起送别了马医生,马医生车开走后,我对向北嘟囔着,“你舅舅怎么人那么好啊,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人。”   “怎么,羡慕我有个舅舅啊?”   “嗯,羡慕,是我舅舅就好了。”   “你早上不是还嘴巴很甜的叫舅舅,你就当自己舅舅好了,反正我舅舅也很喜欢你。”向北这么跟我说。   “什么喜欢我,我很尊敬你舅舅的好不好?”我怕向北误会忙解释,边解释边去摸欣欣的手。   “许佳音,我说的喜欢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种,就像我们很喜欢欣欣这样。”向北费劲跟我解释,然后又对欣欣说,“这个姐姐真笨是不是?”   欣欣当然听不懂,只会回答,“是。”   我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儿,“那你喜欢哥哥还是喜欢姐姐?”   “都喜欢。”   我们逗着欣欣的时候,有人进院子里来,欣欣一看欢快地喊爸爸,到来的男人从向北手里接过欣欣,说,不好意思,让你们帮忙带了一下午孩子。   我和向北都摇头,向北说,没什么,欣欣很乖很可爱。   欣欣爸爸自我介绍说,我是珺珺堂哥,她走不开,叫我来带你们去吃饭,你们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吧。   说实话,我是有些饿了,我估计向北也饿了,于是我们就跟着沈珺珺的堂哥后头去往饭店的路上。其实这里方向还真不好辨认,如果没人来接我肯定是不认路的。我们到饭店时,已经满是宾客,当然都是我跟向北完全不认识的人,我这几个月也真是莫名其妙,总是会去些完全陌生的地方,但回回向北都在。   丧宴里虽然带着个“丧”字,但并不是我想象的那种悲伤,满堂的客人热热闹闹的,大家互相认识的寒暄寒暄,珺珺堂哥给我们安排了位置,先让我们坐下,说他去叫下珺珺过来,我忙说不用了,她太忙,我们自己坐这儿就行了。欣欣要挣脱她爸爸的怀抱跟我们一块儿坐,被她爸爸哄着说了顿,哥哥姐姐照顾你一下午,多累啊,也要让哥哥姐姐好好吃饭,是不是?欣欣听话,小眼神就看着我说,那我能吃好饭再找姐姐玩吗?   我说可以啊,他们走后,我跟向北说我去找下珺珺,向北说你别抛下我啊,我也要去。   我说你真跟欣欣一样大啊,我去哪儿你要跟着。   “不是,我一个人在这儿没安全感。”向北眼睛环视了下一桌完全陌生的面孔后再看着我。我一瞬间的,心像化了般,我能体会他说的安全感什么意思,“我跟珺珺有话说,你在不合适。”   向北这才“哦”,真像个小孩般交代我,“那你快点回来。”   我们在大堂外看到沈珺珺,她来回招呼着宾客,我看着都觉得晕头转向,珺珺一见我,我还没说话,她就拉住我说,“佳音,对不住你啊,也没招呼你,你里头坐啊。”   我忙摇头,“没事没事,我还没帮到你,我还过意不去了,那个,马医生医院有事先回去了,我跟你说声。”   沈珺珺特不好意思,“马医生怎么连饭都没吃就走了,早上赶过来,下午陪我忙了半天,我过意不去。”   “嗯,对了,这个给你。”我把信封递给沈珺珺,“我,向北,马医生还有小男的份子。”   沈珺珺立即推还给我,“许佳音,你收回去,我要你们的份子干嘛。”   我又推回去,硬塞回她手里,“我们是你朋友,随份子是应当的,我去参加个顾叔叔的寿宴,你还替我买礼物跑腿送过去,你都忘记了?”   “那我也不能收马医生和路向北的啊,我又不缺钱。”   “让你收着就收着,我知道你不缺钱。”   沈珺珺不再推脱,我抓着她手,“你忙吧,我先不打扰你了,你要得空了再找我。”   我返回去,坐在我旁边的阿姨问我是不是珺珺城里的同学,我点头,那阿姨又说,珺珺这孩子为人仗义,珺珺她爸虽然走得痛苦了点,女儿的同学都愿意来送他一程也是有福气了。   然后这个素昧平生的阿姨就招呼着我和向北吃饭,我给向北夹菜,他一个大高个的男孩儿一整天到现在才算正儿八经吃东西,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奔波,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边给他夹菜边说,你多吃点儿。   向北看着我,“好好,我会多吃点的,你自己好好吃饭,别半夜肚子饿。”   “好啦,我知道。”   “原来你们俩是一对儿啊,感情真好啊,结婚了吗?”坐我旁边那阿姨突然好奇。   那这可把我惊吓到了,筷子还抓在手上,忙否认,“不是,我们不是。”   “那就是小伙子还在追你。”阿姨说着就去看向北。   我一听,这谁追谁啊,我先跟人表白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向北像跟他没关系似的,什么也不解释,“阿姨,我们只是朋友,就都是珺珺的朋友而已。”   向北给我夹菜,朝我笑笑,“你啊,快吃饭吧。”   其实我和向北这一天也都累了,当前我最渴望的是能洗个澡躺下睡一觉,跟沈珺珺打了声招呼,我和向北就离开了,要不是向北在,我真记不住回去的路,于是只能跟在他后头走。这不比城市里,倒是有些许的路灯,不多,但还能照亮回去的路,寂静的夜里可以听见蛙叫和虫鸣,我和向北的影子就在这自然里被路灯拉长,身体被夜色包裹。   我一时也找不到可以跟他说的话,仰头望着天空看星星闪着光,倒是向北突然笑了,那轻叹的笑让我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是在想你妈要是知道你跟我出来外宿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她?”我哼了声,把仰着的脑袋收回到水平线,半开玩笑跟他说,“跟你她不会有任何反应的,要是换作跟其他异性,有可能明天那人就得被我妈逼着娶我了。”   “是吗,你妈妈这么彪悍啊。”晚上的气温没降多少,但多少有些风,向北的头发比一般男孩稍微长一点点,耳鬓的头发就被风吹动掀起来。   就连这个我都觉得这是年轻男孩的感觉,我常为我这种不时的心动感到难过,那里面总藏着些许的自卑。   我们走着,有人奔跑着过来,像一阵疾风,是几个孩子,现在正值暑假,小孩在这个时间肯定不会睡觉,我猜测也是刚去吃过宴席的孩子,我跟向北退到路的一边。“向北,你看,就算这个世界上每一秒都有人去世,并不是跟他有关系的人都是悲伤的,世界一点变化都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跟向北说了这句话。   “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就会有颗星又熄灭。”向北轻哼出这句歌词。   他只哼了这一句,“我小的时候,在电台里听到这首歌,当时听到这句的时候,我还看过天上是不是真的会少一颗星星,许佳音,你啊。”   我等着他说我怎么了,结果他伸手过来揉了下我头发,“你啊,就是容易想太多。”   我得承认他这个评价,我知道自己,看上去是个粗线条,实际上比谁都能胡思乱想。   回到住处,经过我的房间门口时,我叫了下向北,“这里好像只有一个洗手间,你先洗澡吧。”   “没关系,你先吧。”   “哎呦,让你先,你就先了。”   “好,我先。”向北笑着跟我说,“那我去拿衣服了。”   我也回房间去拿换洗的衣服,虽然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有好一段时间了,但在这里,这个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感觉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向北去洗澡的时候我去后院看了下,在这夜色里,可见的那棵枇杷树,枝繁叶茂。向北洗好出来到我身后,“你又看什么呢?”   他手上还拿着毛巾擦着头发,眼睛跟杏仁一样,我可受不了我们现在距离,其实距离也不近,这不我还没洗澡,一身汗味,我还是得保持点形象,我往后挪两步。   “你说,我们种的那粒枇杷核会发芽吗?如果发芽的话,我们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我看着那块土问向北。   “我们让欣欣照顾着呗,如果发芽了,我们联系珺珺,我陪你过来看,行不行?”   我盯着向北看了很久,我一天所有的情绪在这个时刻都堆积到端口,我感觉自己喉咙口堵住了,我吞咽了下,“我去洗澡了,你早点休息吧。”   “哦。”向北继续擦着头发回了房间。   我看着向北的背影,向北他不知道“我陪你过来看”这几个字对我来说就是个承诺,他说出口的时候可能没有想很多,而我听到心里就怎么都擦不掉。 ☆、意外的大雨   第二天早上阳光照进房间,洒到我的脸上,热度之下我才把眼睛睁开,迷糊糊地转了下头,发现昨晚窗帘没拉,下意识的去找手机看时间,院子里已经有水声和说话的声音。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开了门出来看见向北和欣欣在院子里,欣欣一脸小委屈,向北蹲在他面前细心地擦着她身上的泥巴。我走过去问道,“怎么啦,欣欣?”   我这一问小丫头似乎更委屈了,不愿说,向北朝我使眼色意思让我别问了,欣欣把小手伸给向北,让他看,我们俩一看,这小手掌上蹭破了皮,向北又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擦干净,再牵着她进屋子,我也跟着进了屋。他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些简单的医药用品给欣欣蹭破的伤口消毒,我站在一旁看欣欣乖乖坐着,向北边替她擦伤口边轻声哄着她,路向北这么温柔的样子真像个医生了,这哪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穿着白T恤孩子一样的路向北啊。   我还沉醉在第一次见路向北回忆里时,他倒是叫我了,“许佳音,你是也准备让我帮你洗脸刷牙啊?”   他这分明是调侃我,我瞪他一眼,去洗手间洗漱。我想了下今天礼拜天了,我们最迟中午也应该回去了,明天我要上班他要上课,我们还得去跟沈珺珺打个招呼,再看下回去的路线,其实我这人最怕一个人返程,那是一种要命的落寞感,还好有路向北陪着我。   我喜滋滋地洗漱好出来,刚想跟向北说我们回去的事,口还没张听到向北在打电话,“雪莉,嗯,我今天回去......”,又是杨雪莉,从昨天我们到这儿杨雪莉就开始打电话,每天一个电话,就跟查岗男朋友似的,我这心里发酸的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经过他身边回房间去,许佳音,你有什么发酸的立场,说不准人真是男朋友。   我换好衣服出来,向北的电话已经打完了,正跟欣欣说话,他说,“哥哥今天要回去了,以后有机会还会再来看你,或者你可以跟你珺珺姑姑一起来找哥哥姐姐玩。”   向北话刚说完,我正想跟欣欣说话,路向北的电话又响了,女生直觉这东西太可怕了,我还心里想着不会又是杨雪莉吧,他接了电话,已经喊出口,“雪莉啊。”   只是个称呼,我就是那么在意,喊我就总是“许佳音”,喊她就是“雪莉啊”,雪莉后面加个“啊”字我都嫉妒。   “不用你来接我,我又不是小朋友,我会自己去乘车。”向北说道,看来电话里杨雪莉的意思是要来接他,可真是感人。   我在旁边看上去是跟欣欣在玩,实际上耳朵一直竖着听他的电话内容,向北无意看我一眼,我还要装作没在留意他的样子。   “好好,我到了会告诉你。”路向北电话的最后一句可真是让我心都揪起来。   他电话挂了后,跟我说,“许佳音,我们待会儿去跟珺珺打个招呼,我看了下中午12点有班长途车,刚好我们到......”   “你自己走吧,我不跟你一起回去。”他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   “你明天不上班啊?”他看着我问道。   “我请假了。”我随口胡说。   “你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请假了?”向北看上去挺关心地问我。   “我想请假就请假,反正我只要跟顾里安说一声就可以了,我人身自由,不像你,就出来还不到两天,走哪儿都得跟人报告。”我这是心里不舒服。   估计向北是被我这句话给堵住了,前面对欣欣还温温柔柔的,这会儿一点表情都没有,只回我一句,“好,我自己回去。”   完了,我这是又给我们俩制造冰点了,路向北说完就回房间去收拾东西了,我跟欣欣说,“欣欣,走,我带你去找姑姑。”   欣欣天真地看着我,“不等哥哥吗?”   “不等了,哥哥有人等。”我说着牵着她出去。   见到沈珺珺时,她的气色也没比昨天好,但总算是忙得告一段落了,看我跟欣欣两人过来了,她笑着说,“你竟然还能跟欣欣玩到一起去。”   “向北才是跟她玩到一起去,俩小孩。”我这不自觉的又把路向北说了出来。   “十有九句离不开向北,向北也不小了吧?”沈珺珺真是一眼看穿我。   “哪里不小,未满22,还没毕业。”我说道。   沈珺珺又笑着看我,“喂,你是不是喜欢路向北啊?”   这突然地发问虽然让我吓了一跳,但我本身就没什么好隐瞒珺珺的,我点了点头,“嗯。”   “他知道吗?”   “算知道吧,我说过一次,倒希望他不要当真才好。”那次脱口而出的我喜欢你,让我们尴尬了很久。   要不是欣欣突然跑出去,我还不知道向北来了,他背着包过来跟珺珺打招呼,说明天还要上课要先回去了,珺珺说这次辛苦你和你舅舅了,还特地陪佳音过来找我。路向北又是那副很有礼貌的样子,“没什么,没什么,也没帮上什么忙,还给你添乱了。”   沈珺珺说,“那我也不多留你了,吃晚饭我叫人送你去车站,趁天黑前到家。”   于是沈珺珺就又去忙我和向北的饭了,向北从包里给了我一袋子,是早上他给欣欣擦伤口用到的医药品,“你既然要晚回去这些留给你,带那么一大箱子东西,也不知道带点有用的。”   “我不是没受伤吗?”我接过来,拉开袋子捣鼓着。   “你再动不动脱鞋就往树上爬,迟早的。”路向北有点凶我的样子。   其实我还蛮喜欢路向北凶我的样子,吃完饭他就先告别了,欣欣在他临走前还拽着他,在他耳边说了悄悄话,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路向北看了我,眼睛都笑起来了。   路向北走了之后,我整个人都觉得少了些什么,真是搞不懂自己怄什么气,回到珺珺那院子里看着水井也是发呆,到后院看着枇杷树也是发呆,向北在的时候真好,他走了还没几个小时,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是想念他,看他在身边怎么都很踏实。我和沈珺珺的关系,我什么都不用解释得很清楚,她就能懂,看我这样子,她把我行李拿出来,“他不在这儿,我看你一刻都待不住,赶紧回去吧。”   “我可以陪你啊。”   “我家里还有我忙的,我可没时间陪你,快回去吧,你要是真喜欢人路向北就勇敢点,别畏畏缩缩的,也别老把人家当小孩看。”   我看了看后院的枇杷树,跟欣欣说,“姐姐下次一定带小北哥哥来看我们种的树。”   我在回去的路上看着窗外,如果现在是向北跟我一起回去,我一定希望这路程越长越好,即便什么都不说,他在我身边就好,即便窗外没什么可看的,我能偷偷看他就好。我总是那么畏畏缩缩,把年龄和杨雪莉竖在自己面前,不敢靠近,哪怕是对向北说出我喜欢你之后还是千方百计地去让自己放弃。   路上下起雨来,当天黑我回到自己的城市,雨还是没有停,我真是如路向北所说带了一箱子没用的东西,连把伞都没有,更糟糕的是,手机也没了电,狼狈地拖着箱子冲出车站跑到公交站牌下躲雨想打辆车。   陈禹豪把车窗降下来叫我时,我第一次庆幸相亲这回事,虽然有些尴尬,但这种打不到车的情况下,遇到个认识的人愿意送你一程,简直是救星。所以当陈禹豪隔着车窗问是不是需要载我一程时,我没有犹豫地就点了头,我头发上的水可没法让自己拒绝。他让我先上车,冒着雨下车帮我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看他头上和衣服上很快被打雨水打湿,我有些过意不去,连连道歉,陈禹豪人确实还不错,上车先给我拿纸巾擦雨水了。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沈珺珺看下雨了,打不通我电话,于是就联系了向北,告诉他我回来了,问我们这里有没下雨,说我总没出门带伞的习惯。向北打我电话也是关机,我这时正在陈禹豪的车上,手机充着电,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敲在车顶上,雨刷器哗哗地刷着。   进小区后车开不进我们楼下,陈禹豪下车帮我拿行李,他从后备箱拿了把伞撑开,坚持要送我到楼下,雨也实在大,我拖着箱子,于是就在他伞下走着,他说,我把伞留给你吧。   我说,“不用了,不用了,你送我到楼下我就不需要伞了,你回去万一还下雨的话还要用。”   他说,“哎呀,好像失败了。”   我没听明白,问道,“什么失败了?”   “制造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失败了。”他说着低头看我,而雨声有些大,我没有听清,只能抬头看着他又问了次,“什么?”   陈禹豪停下来,看着我说,“我想约你下一次见面的计划失败了。”   这次我是听清了,我看到他脸上的诚意,如果没有路向北,陈禹豪是个不错的对象,我一下子不知该怎么拒绝,“嗯,这个.......”   我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路向北,也撑着伞,陈禹豪还在等我回答的时候,路向北越走越近,直到到我身边,像看坏人似的看了下陈禹豪,让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把我拉进他的伞下,并问道,“许佳音,你怎么回事,回来也不说一声,手机也没电,下这么大雨,我到哪里去找你。”   我被向北突然的质问弄得措手不及,“你想去哪里找我啊?”   “算了,算了。”他好像也不想跟我解释,然后又看向陈禹豪,“师傅,箱子给我吧。”说着就从陈禹豪手里把箱子也拿了过去。   他这是把陈禹豪当专车司机了?我听他这么称呼对陈禹豪更不好意思了,赶紧解释,“不是,人不是师傅,他是我一个朋友,刚好车站那边遇到送我回来的。”   陈禹豪笑笑,对路向北,“你好,我是佳音的朋友,你是?”   哎呦喂,你们俩真没认识的必要,我赶忙替向北回答,“他是我弟弟,一个不懂礼貌直呼姐姐名字的弟弟。”   陈禹豪看上去相信的样子,又继续问我,“那我们还可不可以有下一次见面,我希望能好好约你一次。”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路向北也抢先帮我答了,“姐,你怎么能做脚踏两条船的人。”   结果他又未等陈禹豪做任何反应,就拽着我走,“雨太大了,姐,我们赶紧回去”,然后又对着陈禹豪,“朋友,谢谢你啦,雨很大,你也赶紧回去吧。”   我连道谢都还来不及,就被路向北拉走了,留下陈禹豪撑着伞在雨里默默地上了车。   进电梯,向北把伞收起来,按下楼层,拿着我的箱子,我接过来,“我自己拿。”   我想想还是觉得路向北刚刚很奇怪,抬头望向他,他现在倒是毫无表情了,“喂,你刚干嘛呢?”   “什么?”他装做没事人的样子。   “什么?你问我什么?你刚姐叫两次很顺口啊,不再叫一声听听。”   电梯到达,他先让我出去,自己在后面跟着,“不是你自己说我是你弟弟吗?不然我该怎么叫?”   我到门口,输了密码,切,还是杨雪莉的生日,“那你说我脚踏两条船又是怎么回事?我脚下一条船都没有!”   他跟在我身后进门,“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路向北把这话说出来,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像个赌气的小孩子。   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件事,出于自尊硬顶上去,“那我还说过喜欢顾里安呢。”   “哦,那你就是脚踏三条船。”路向北像抓住我把柄,自己获胜了一样,眼睛都圆了。   我看他那样子又很好笑,这才注意到他肩膀湿了一大块,估计是刚把伞都撑在我这边了,心里有些甜蜜,“不跟你争了,幼稚,你衣服湿了,去换衣服吧。”   他这时候又像个听话的小孩,“哦,我先把伞放到阳台。”   我拿着箱子要上楼前,向北又喊住我,“喂,许佳音,我说会陪你回去看枇杷树的话是认真的。”   我转身站在楼梯上看着向北的眼睛,好半天才说出一个字,“哦。”    ☆、我知道   洗完澡我从楼上下来,屋外的雨小了很多,噼里啪啦的声音变成了淅淅沥沥,我猜向北应该也没吃饭,去厨房开了冰箱看了看,除了泡面真没什么食材了,一楼的洗手间灯还亮着,我估计他还在洗澡。于是到厨房门口朝着洗手间喊,“我煮泡面咯,你要不要吃?”   “好。”向北从洗手间回我。   听到他回答,就这一个字我都小窃喜,这种感觉可能难以形容,只有当自己喜欢着一个人,他给的每一个回应在你心里都能开出花来,就是这样。我看了下冰箱还有一个鸡蛋,于是把鸡蛋煎了,放进了向北的碗里,我端着碗从厨房出来,向北正巧也出来了,我说,“吃饭了。”   他“嗯”了声,到餐桌边坐下,虽然我们只是离开这个屋子不到两天,却好像隔了很久再次坐到这张桌子上。向北看了下自己碗里的鸡蛋,再看看我碗里,想把他的碗推给我,我立即阻止挡回去,“我的已经吃完了。”   向北才把碗重新拿回来,我低头吃面,偷偷眼睛瞄他一下,什么时候我跟路向北已经有这种默契了。   “不是请假了,今天不回来的吗?”他问我。   那我也不能说我那是跟你怄气啊,“我决定还是好好工作,不请假了,顾里安要扣工资,他很抠的。”   “那刚送你回来的那个,他约你下一次见面,你准备见吗?”向北试探性的问我这句话。   我的筷子在碗里捣鼓着面,确实有些苦恼,换做以前我定是坚决拒绝了,可今天怎么也算欠陈禹豪一个人情了,见面请人家吃顿饭把话说清了还是有必要的。我叹了口气,“你说陈禹豪啊,应该要见吧,他人其实还不错,我觉得我妈有句话说得蛮对的,人是要靠相处的。”   “相处?你要跟他相处?”向北继续追问我。   “跟你有关系吗?”我没有正面回答向北的问题,看向北很想知道的表情,故意凑上前问他。   “没关系啊,我就问问。”   没关系,没关系,你有什么好问的?我继续吃自己的面,手机来了微信,我拿起来一看,是沈珺珺发来问我到了没有,我看看向北,拿起手机在微信里搜自己的微信号,按下自己给自己发语音,假装在跟陈禹豪说话的样子,“好啊,礼拜天我有空啊,那就周末见。”   向北也跟着拿起自己手机,“雪莉啊,那你明天就来我们学校找我吧。”   路向北发完也继续吃着面,这碗泡面真是有史以来我们俩吃的时间最长的一次,我回了沈珺珺微信又拿起手机给自己发微信,“禹豪啊,那不见不散。”   “雪莉啊,明天一起吃午饭。”   “切,还说不知道是不是喜欢杨雪莉,你们这种年纪小的男生就是认不准自己的心意。”我想想上次问他是不是喜欢杨雪莉,他说不知道的回答。   “那你们这种自以为认准自己心意的年纪大的女生,不是照样不拒绝别的男人的约会。”路向北也跟我杠上了。   “我本来就单身,而且陈禹豪也成熟稳重,我为什么要拒绝别的男人的约会。”我也理直气壮。   “你又不喜欢他,你干嘛还跟他约会?”路向北反问。   “万一我跟他相处之后我就喜欢他了,我见你第一面时对你也是非好感啊。”我反驳道。   “那现在呢?”路向北这一问,我好像又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现在......”这话我接不下去了,“现在,我吃饱了,你把碗洗了。”   路向北这人每回都能把我气死,这种口舌之争回回都是我输,我输的原因总是我抱着对他的期待,又不敢再继续往前。   我回房间给白小男发消息问她跟顾里安是谁主动的,白小男特别实诚说,“我啊。”我说顾里安这种老干部你都能攻克下来,真不简单。这是白小男和顾里安谈恋爱后我第一次认真问她和顾里安的事,她说我原来还以为你喜欢顾里安呢,我说,“咳,顾里安在我这儿就是亲哥哥,就是我重要得不得了的朋友。”   我忽然想也许杨雪莉对路向北来说也就是重要的朋友,我之前不也觉得自己喜欢顾里安吗,所以路向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杨雪莉也是正常的。   周一我还惦记着向北让杨雪莉去他学校找他的事,这事惦记到礼拜天早上我想起来,上个礼拜天我在餐桌上假装跟陈禹豪有约了,我这一天不出门不就穿帮了。再一想,沈珺珺回来了,我跟她约也行啊,沈珺珺听了我约她的来由,直接拒绝了,她说你约我真不如直接约陈禹豪了,万一真可以发展,我不是耽误你们了吗?   我打了行字过去,“我睁开眼闭上眼全是路向北那小王八蛋,怎么跟陈禹豪发展。”   路向北这时候在楼下喊我,“许佳音,你的快递,要拆箱验收的。”   我扔下手机下楼来,想不起来自己有买过什么东西要拆箱验收的,边拆着箱子边嘀咕着,“我没买东西啊。”   路向北提醒我,“会不会是别人买的,你给过地址寄到这里来?”   他一提醒我,我倒是想起来,之前沈珺珺倒确实问过我地址,“可能是珺珺的,我问问她。”   我一摸身上才想起手机没拿下来,路向北看我表情心领神会的,“你看下东西有没问题,我帮你上去拿手机。”   箱子拆开来是套茶具,我检查了下都没问题,才又小心地装入盒子里,沈珺珺买这东西干嘛,还寄到我这里来?路向北还没下来,我以为他找不到我手机在哪儿,于是在楼下问道,“你找着我手机了吗?就在床上啊。”   我抱歉地跟送货小哥打了个招呼,麻烦他再等下,刚说好路向北就过来了,把手机递给我,我解锁后点进微信沈珺珺的对话窗口,看到她给的回复,“既然睁开眼闭上眼全是路向北那小王八蛋,那你干嘛不直接约他?”   我可真是大意了,沈珺珺回我这条消息,路向北又去帮我拿手机,他要是看到了,那我也太坍台了,我瞄了向北的表情,看上去很正常,我背对他赶紧问了下沈珺珺那茶具是不是她买的寄过来的,沈珺珺这回倒回复得快,“是是,你帮我检查下有没损坏,没问题的话帮我先收着。”   东西签收好,送货小哥走了后,我把那箱子往楼上搬,路向北问我,“你今天不是跟那陈禹豪有约吗?不去啦?”   “啊,他今天加班,我们改其他时间了。”我扯了个小谎。   “这样啊,如果你今天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出去吃饭,顺便有部新电影上映,顺便去看电影好了。”向北在我身后说。   这是约会?之前他说礼拜天出去吃饭的时候,我还调侃他是不是跟我约会啊,他还别别扭扭的说也不是不可以。   但我也要矜持点,压抑自己的喜悦,装模作样转身看着他回答,“好吧,我给你买饭吃。”   我奔上楼把箱子刚放下,就赶紧去坐到梳妆台前去化妆,一看自己的头发,不行,我得赶紧去洗个头,整个在楼上奔来跑去,路向北看我穿梭在卧室和洗手间。他早就换好了衣服,我把整个衣橱的衣服都翻出来扔在床上挑选,最好化好妆换好衣服下去,看路向北正坐在沙发前的地上,翻着我根本看不懂的医科教材。   “向北。”我叫他一下,有点小害羞。   我想象中的男生看到女生出现欣喜的场景一点都没有,向北只是把书合上,从地上站起来,“走吧。”   好吧,那就走吧。   出门我伸手拦车,路向北问我,“打车干嘛?”   “不是去吃饭看电影吗?”我倒疑惑了。   “家附近就有餐厅和电影院啊,直接走过去就可以了。”   阿西巴,这真是我没骂出来的话,家附近吃饭看电影,果然就是简单的吃饭看电影,那我又洗头又化妆又挑衣服的,折腾了半天在干嘛?   可人路向北就是纯粹跟室友吃饭看电影,人又不是跟你谈恋爱,我还能真当约会了。   我脸上掩不住的失望,路向北又问我,“不然你想去哪里吃饭,看完电影你带我去好了。”   他这么一说,我又满血复活了,觉得他示弱的样子很可爱。   “有一家店我一直很想去,我带你去。”我像个小姑娘似的蹦跶在路向北面前,兴奋地想带他去我想去的地方。   “好,那我们去吧。”路向北温柔说话的时候可真要命。   而我正开心着,起风了,人就是不能得瑟,估计是沙子吹进了眼睛里,眼睛痛得睁不开,泪水直流,可真是丢人。   “许佳音,你眼睛怎么了?”   我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丑,我只希望我的睫毛膏可别晕了,否则这泪水的洗礼下绝对是一桩惨事,“沙子进眼睛了。”   我伸手要去揉眼睛,路向北一把拦下我的手,“我们回去吧,把眼睛先处理好。”   “不行,现在回去再出来电影就来不及了。”   “你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想着看电影。”   “那我想跟你看电影嘛,不然又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我一只眼睛闭着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好一会儿,路向北来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搭在他臂弯里,“这附近有家眼镜店,我们过去看一下,买瓶眼药水,好不好?”   我点着头应答,像欣欣一样听话地点头,“好。”   手在他臂弯里拽着他,贴着他跟他走,路向北边走边护着我,“小心脚下。”   我此刻感激那阵风,那粒吹进我眼睛里的沙子,到眼镜店,向北让我坐下,我的手才从他臂弯里出来,他去跟店员说了下情况,让我把隐形眼镜取了下来,又拿来眼药水,让我滴两下。店员看了下我的眼睛,说最好这会儿别戴隐形眼镜了,眼睛都是红血丝,当心发炎。   我说,“我不戴隐形眼镜我怎么看电影,我摘了眼镜可就是个瞎子了,五十米开外人畜难分。”   路向北替我把摘下的隐形眼镜收好,说,“那你今天也不能再戴。”   “不戴我走路都看不清方向。”我现在看他都是模糊的,还得眯着眼睛。   “那你就跟着我走,我们回去拿眼镜。”路向北牵起我的手,是真的把他的手牵起我的手掌,不是手腕,也不是刚刚让我手搭在他臂弯里。   我第一次感受他手心里的温度和柔软度,原来向北的手心是这个感觉,他的手指尖轻轻停靠在我掌心,我自己的手指尖不禁轻颤了下,想握住他,好像是我的轻颤触动了他,他手掌加了力握住我的手。我很是听话的跟他出去,被他牵着走,好像眼前的路就是清晰的。   这一整段路都是路向北牵着我回来的,直到又回到家里,他输了密码我们进了门,他手才松开,我这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了,说,“我先上去拿眼镜。”   戴上框架眼镜下来,路向北说,“走吧,我们买的电影票可能看不到开头了。”   刚回来的这一路是他牵我走回来的,现在再出发,我们虽然并排走,但总还保持着距离,总觉得说什么都尴尬,赶到电影院时果然电影已经开场了,检票进了黑漆漆的放映厅,向北突然又再次牵起我去找位子,我以为他是怕我看不见,于是想挣脱,“我看得见。”   向北并没有松手,轻声跟我说,“我知道。”   电影的大屏幕的光照在放映厅里,亮一阵暗一阵,屏幕里的外国男女主角说着我不看字幕听不懂的外语,我从这样的光里看着向北的脸,听着向北跟我说话,我们站立在放映厅两侧的走廊上,向北再次牵着我去找位子。   当我们坐下时,他才松开我,这场电影115分钟,减掉我们晚来的20分钟,我们大概观看了95分钟,剧情很精彩,整场的观众都看得很投入,只有我一点都不知道这部电影到底讲了什么,心思和眼睛全放在身边的路向北身上,而在电影中,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他,路向北,你到底什么意思?   当电影放映结束,灯亮起来,观众陆续离场,路向北看看我,“结束了,我们去吃饭吧。”   在散场观众的拥挤中,他依然护着我,直到走出电影院,在十字路口,天还未全黑路灯已经悄悄点亮,我终于忍不住问,“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睁开眼闭上眼全是我这个小王八蛋,我知道你很在意雪莉,我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希望你跟那个陈禹豪有什么发展,我还知道你那天根本不是梦游。”路向北一长串的我知道,让我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看他认真的样子。   “所以呢?”我问。   “所以,我觉得以后应该我主动点。”他对我十分有把握地笑着。    ☆、有话要说吗?   “所以,我觉得以后应该我主动点。”   这会儿我不仅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力,也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路向北,更多的还在怀疑当前状况的真实性。我揉了揉眼睛,再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手指摸着自己开始发红发烫的耳朵。   “许佳音,你害羞啦?”路向北大概见我迟迟不说话,自个儿动手动脚的有些猜不透,歪了脑袋有些莫名地看着我。   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右手从耳朵上拿下来伸出手臂挡在面前,“路向北,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啊,你看上去好像不大冷静。”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开始转换成行人走的信号,马路这头的行人开始往对面移动,拥挤的路口,我站立着有人不小心经过碰了我下,我微侧了下,路向北便拉过我手腕,“先过马路。”   以前我自己一个人在这样的路口,红灯等待的时候想过也许哪一天在绿灯亮起时也会有人这样从旁边拉起我,带我过马路,不是为了安全,只是因为就想牵着我到对面去。我那时候怎么会想不到他会是路向北。   我想着,抬头看着他的侧脸,那种心动的感觉一下子又满溢出来,跟着他走到对面停下来后,我怯生生地,像个刚初恋的小姑娘般问他,“向北,你说的主动的意思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他想了下,把握在我手腕的手重新顺移到我手上,再抬起到我们面前,“是!”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后,我脑内了一场场接下来可能会有的画面,在路灯下拥抱,任行人从我们身边路过,我感觉自己的手已经捏紧路向北的手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一个字的肯定后伴随的是我起伏不定的心跳。   我想象的画面还没出现,身上的电话先响了起来,我手从向北手心抽出来,去包里翻出手机,是顾里安他妈打过来的,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我接起电话,刚喊了声,“顾阿姨”,电话那头就是顾阿姨着急的声音,“佳音啊,你能联系到小安吗,他电话这两天都打不通。”   “电话打不通?您别急,我想想去哪里找他,找到后我联系您。”我说道。   我匆匆挂了顾里安妈妈的电话,周五下班的时候我还跟他打过招呼,我皱着眉头怎么都想不明白顾里安会发生什么事,赶紧打电话给顾里安,结果也是无法接通,试了多次都一样。   向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我的表情着急地问我,“怎么了?”   “顾里安联系不上,我现在得去找他。”   “现在?”路向北现在的表情跟刚才可是完全不一样,一脸吃惊。   “嗯,现在。”   “可是,可是,我们话还没说完。”他像是着急的样子。   我握着手机,“现在七点半,我十点前一定回去听你说完。”   “十点?”   “那九点半。”   “好,九点半。”这会儿向北跟我计较时间的样子,倒是挺可爱。   “嗯,我等你回来。”向北就这几个字应答得我一下子舍不得走了。   我嘲笑了下自己,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几个小时后就回去的事,出租车经过,我便拦了车,上车后还看到向北在路口站着,透过车窗玻璃仿佛还能看到向北的眼神,许佳音,是不是你等的一切都来了?   现在要赶紧找到顾里安才好,我翻了下通讯录想找白小男,想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又思考了下,或许是他俩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这么不分事由联系了小男也不大好,还是先找到里安,问问他看再说。   我叫出租车师傅开到的地方,在顾里安年纪小一点玩失踪的时候来过两次,如果不出意外,他还是会在这里。   我到达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今天周日,学校里自然没有学生,保卫处的师傅看着校门口,我看了看,还是找了捷径,绕弯到学校后操场,幸运的话,那矮墙还没修整,我还能翻墙进去找一找顾里安。   也幸亏,我翻墙的本事还没生疏,几下子功夫,就翻了进去。我从大学毕业后很多年没再进过学校,这一会儿翻进来,虽然天色黑暗,仅有些周遭的光照着学校,但似乎又一脚踏进了青春了,我在找顾里安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我那些日子在向北面前总有些自卑,大多是因为他还是个在校念书的学生,大好的青春时光。   是那棵柿子树,我靠近一步步走过去,看到了靠着树下坐着的顾里安。   “小安。”我叫了声。   是顾里安,他果然在这里。   顾里安抬头看我,在夜色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似乎嘴角有微微笑,不管什么时候,顾里安见我总是会这副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蹲下来,顾里安问我。   “你这个人,从小读书好,人品好,什么都好,可我总觉得你活得很无聊,连躲起来都没有新意,还是跑到这里来。”   顾里安叹了口气,“是啊,我怎么会这么无聊呢。”   我这来找他,本来是想问清楚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再这样聊天聊下去,话得被我聊死了,向北还在家等着我,我赶紧进入正题,“发生什么事了,你每次来这里都是碰到什么坎了。”   “佳音啊,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想要什么吗?我怎么越到现在越不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就是你说的,怎么会活得这么无聊呢?”顾里安认真问起我话来。   我一时答不上来,沉默着,仰头看头顶的柿子树的叶子,风初起来,叶子扶动,我想了想,“小安,你看我,连个像样的才能都没有,读书的时候混个中等也算不错了,所以我妈总说我不思进取,工作上好像也没为社会做什么贡献,从小到大什么事都靠你帮衬着。所以跟你一起的我,总是想,如果我有你的头脑多好,或者,有珊珊的样貌也好,或者我两者兼具,那就更好了,我的人生会不会更精彩点。”我说着自己笑起来,顾里安认真听着。   “可是不行,我这么大了,前几个月还被我妈拿着拖鞋底追着打,好丢人是不是,从小到大都这副德行,所以我这样子的人,哪里会去思考我真正想要什么。”   顾里安拉我站起来,望向这柿子树,“嗯,你从小都是按着性子来,今天不想明天的事,突然地看到柿子树了,就定了晚上来摘。”   前阵子我还跟向北讲过这段柿子树的事,今天又被顾里安提起了,也是凑巧了,“所以啊,知道自己当下想做什么就可以了,不然以后哪有故事可以回忆。”   “好啦,走吧,你的道理我听明白了。”   我松了口气,顾里安的语气不再沉闷了,至于事情的缘由我也不再问了,他这么沉稳的人,想告诉我肯定会说,“哦,我跟你妈说一声,她担心你,你也跟小男说一声,我怕你俩中间有什么误会,没敢联系她,她找不到你肯定也急了。“   顾里安点点头,“嗯,我知道,我送你先回去吧。”   他送我到楼下,本来我说到小区门口就好了,他坚持送到楼下来,我下车后,本以为他就走了,没想到顾里安又跟着下车,叫住我,“佳音啊。”   “嗯?”   “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上班不要迟到。”顾里安对我交代了下。   “知道了。”我回答完,就冲他挥了挥手走进楼下的门。   我进了电梯,看了时间,还有两分钟要9点半了,我答应了他九点半回来,就一分钟都不想拖延他。   我们的楼层也不高呀,可这不足一分钟的时间,我都觉得是太长,等电梯门一打开,我便冲出去,可等到了门口又紧张起来,伸出手指要按密码之前心脏跳动的频率像是经过了100米短跑。   我平复了心绪,输了密码却提示错误,再输了次后还是错误,就这不到半天的功夫,我再不聪明也不会把密码忘记,要再输第三次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向北开的门,在门口看着我。   我刚平复的心情,一下子泛了起来,站在门口,愣了会儿,才说,“密码不对啊。”   向北看上去跟往常没任何区别,仿佛几小时前认真跟我说要主动一点的人不是他,“你不进来?”   我踏脚进门,向北继续朝里走,我把门随手关上,我本来以为向北会跟我说什么,没想到他只是直接进了自己房间。我再次看时间,9点31分,我想了想还是跟到他房间门口,想试着提醒他,“我到的时候,刚刚好9点半。”   向北突然转过身,我往后退了一步,“赶紧上去洗漱吧,也不早了。”   我满怀的期待之心一下子跌落到底,“哦”,本来傍晚那会儿向北也没说什么,可能又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我洗完澡换好衣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细细想了几个小时前的路向北,不对,分明就不是我想多,我再怎么不聪明,也不是傻子,敢情路向北逗我玩呢,还是他这几个小时后又认清了自己心里放不下还是杨雪莉?   我越想越憋屈,从床上爬起来到了楼下,也不管路向北睡了没,推了他房间的门就进去,而他人不在,我又跑去厅里找他,也没他的人影,也没想太多,就往洗手间去,刚好碰上他开门出来。   “路向北。”   “许佳音,你干嘛?”向北被我突然闯到洗手间来找他也弄得吓了一跳。   我这正气头上,“我才要问你干嘛,下午莫名奇妙地说一堆你知道,又拉又抱,又说什么你要主动点,又让我9点半回来,那我回来了,你又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逗着我玩儿呢你,我们的话不是没说完吗,那你现在说啊。”   路向北靠近我一步,装做思考的样子,“又拉又抱?我只记得下午拉过,什么时候抱过?”   他这一问,我害羞得脸红到耳根,好像确实没抱过,我这张口就来给自己下不来台,本来是找他把话说清楚,就这一句,把我自己弄得说不清楚了,又想不到还口的话,“算了算了,我认倒霉,是我自己想多了。”   我把这句说完只想赶紧逃回楼上去,真丢人,在路向北面前总丢人。   向北在我要跑走之时,突然一手拉过我,另一只扣在我腰上,“你是指这样又拉又抱吗?”   他不来这一出,我只是觉得憋屈,这一来,我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路向北,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喜欢你。”向北把我整个揽入怀中。   “我......”我这下可真接不上话了。   “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吗?换个地方说话吧,把没说完的说完。”   洗手间门口确实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像下午一下,向北松开我后牵着我的手去了厅里,让我坐在沙发上。   他拿来医药箱,蹲在地上,把我的脚搁在他腿上,替我卷起裤脚,我想躲开,被他按了回去,“你腿上受伤了。”   我洗澡的时候思索着他的态度,都忘记掉翻墙下去的时候,把腿给刮伤了,我坐着看他认真给我清理伤口的样子,不是什么大伤,在我个人想来是没必要处理的,“向北。”   “好了。”他抬起头看我,帮我把裤腿拉下,坐到我旁边,我眼睛眨都没眨的盯着他所有的一切。   “你还有话要跟我说吗?没有的话我上去睡觉了。”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   向北偷偷笑了一下,我们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有他恼我的时候,有他戏弄我的时候,有他给我讲他父母的故事像另一个向北的时候,这个表情我却是第一次看到,“你又觉得我好笑?”   “不是。”向北再次笑了下,“我没有想说的了。”   “啊?”我有些失望,没话说了,这不是得干坐着,我低头有些尴尬。   “可是,”我抬起头看他,“我有想做的。”   向北的吻来得猝不及防,温温热热,轻轻软软,如同他本人一样,我始料未及,拳头跟着心脏捏紧了起来,所以他主动点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这个故事好吗?我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有一段时间觉得,这个故事算了吧,也不是特别好,不写完也是可以的,2017年开始的时候列今年要做的事情清单,把它写完吧,不管好坏,看的人多少,都写完吧。 ☆、友谊危机(1)   我早上醒来努力想了想昨晚的猝不及防,向北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带害羞的,连亲人都亲得理所当然。可我就算年长向北些,我也是个女的,我这一早的害臊啊,我扭扭捏捏着探头探脑着一步步走下楼,以为会跟向北撞个正着,结果人到楼下转了半天,也没见他人,餐桌上倒给我留了纸条,让我记得把早饭吃了再上班。虽然说没见到他人,可这张纸条够我早上甜蜜的了,喜滋滋刷牙洗脸把早饭吃了出了门,一路风吹蝉鸣的别提多美好,地铁都不觉得堵了,谁要挤着我,我还能给个笑脸,“您往我这边靠”,真就差走着路跳起来,所以什么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我这种状态,一点不带夸张的。   我觉得我自个儿进办公室就跟往常一样,坐下开电脑,看文件,章可可不觉得,她屁股坐在椅子上挪到我旁边,“你有喜啦?”   我一听,“什么?”   “春风满面桃花开。”   我一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   她看我这反应,知道自己猜中了,“我就知道,你俩迟早的事。”   那我就懵了,我俩?我跟谁啊?路向北,她也不认识啊。   “你说我和谁?”   “谁,还能有谁?顾总经理呗,谁还能瞧不出来他对你是特别的啊。”章可一副全然了解的表情。   我跟顾里安,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跟顾里安他......”   可我这后面话还没说完,章可那表情让我必须得纠正称呼,“我跟顾总他就跟农夫山泉似的。”   章可打断我,“农夫山区,那不还有点甜嘛。”   “我更正,我更顾总他就跟矿泉水,不,蒸馏水似的,绝无杂质,绝对清白。”我手指都快竖起来发誓了。   “不是顾总啊?”章可看上去是信了,“可大家都传你跟顾总那什么……”   “他有女朋友,”我想说,他女朋友还是我朋友,还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俩人就好上了,一想,算了,这事不解释也罢了,“总之,我们顾总他就是有女朋友,这个人,不是我。”   章可看我这么否认,摇起头来,“可惜,可惜了,我看你俩特别配。”   她正跟我嘀咕着,顾里安好巧不巧进了办公室还走到我办公桌前敲我桌子,他这一敲把我和章可全吓着了。   他放了盒三明治在我桌上,“记得把早饭吃了。”   他这一出,吓得我立即打了个嗝,胃里翻涌出早上路向北给我买的豆浆油条的味道。   他放完那盒三明治,啥解释的话也没有就轻松的走了,我看着那盒三明治再看看章可,她对我嘿嘿一笑,我还要说什么,她的表情已经在告诉我,许佳音你别解释了,我都懂。   可是,我,不懂啊!   我跟做贼似的,把那盒三明治藏着手里跑去他办公室,门没敲就进去了,顾里安见是我进来,虽然是教育但脸上和语气里全无责怪的意思,“你进我办公室不敲门的习惯得改改。”   我转过身,把门给关上,顾里安放下手头的事坐正了看我,意识到我有话要说。   我把三明治放他桌上,“你这什么意思?”   “我早上买多了,扔掉可惜,就带给你了。”他说得很有道理。   这话我确实没法挑出什么毛病来,听上去是很正常,我一下子不知道接啥话,有点结巴起来,“那你这样不大好,虽然你没那什么意思,可是别的同事会以为我们那什么意思”,我边说边摇头,手摆动着,”反正就是别让人误会。”   “什么什么意思?”他竟然跟着追问。   我这得怎么解释什么意思,可顾里安以往不是这种人啊,我认识他几十年,他都是个特绅士的谦谦君子,而顾里安刚看我的表情,竟让我有一种挑逗的感觉,兴许是我想多。   “没什么,我早饭吃过了,吃得很饱,也吃不下了,你给别的同事吧,给我也会浪费了。”我指指那盒三明治,想打破这瞬间的气氛。   “嗯。”他没再说其他的,轻哼了声后就埋首于工作了,我赶紧溜出去,关门后顾里安把三明治扔进了垃圾桶。   可我出来后,怎么想都奇怪,昨晚顾里安去以前的学校,还是被我找到的,是他和白小男中间出了什么事吗?   我一想,我得找白小男问问啊。   于是,我就给白小男发了消息,“你跟小安没出什么事吧?”   我给她发消息才注意到,我们上一次联系还是忙沈珺珺的事,中间我约过她几次一起出来跟我和沈珺珺吃饭,她也没回复,那时我心思扑在路向北身上,也没留意到这情况。   半晌,白小男还是没回我消息,我想她可能在忙工作,她那工作是不大能经常看手机的。   上午过去了,白小男还是没回复我,我朝顾里安的办公室望了眼,算了,还是先不要问他了。可我一旦把什么事提到心口来,不弄个明白,这事就会跟个镊子似的,捏紧着我这心眼,难受。   我趁着吃饭的时间,给沈珺珺打了电话,她的秒接让我心头舒畅,不然我这性子得急死。   我边走着说,你最近跟白小男有联系么?   她说,有啊,我前阵子老家回来,她还问过我情况怎么样。   我又问,微信呢,回你吗?   沈珺珺一听我这问话,你跟白小男闹矛盾啦?   哎呦,就是没闹矛盾我才纳闷,不回我消息了,一上午没回,我想是忙吧,可是我这直觉不是这么回事。   我刚说完,沈珺珺就告诉我,白小男给她发消息了,约她晚上喝酒。   这不看着消息,没忙着,就是不回我消息吗。   我就更憋得慌了,这都什么情况,怎么我这爱情刚开花,友情就出现危机了,我红绿灯也没看,脑门一热,亮着红灯就往前过马路了。   开过的汽车一阵鸣笛,再加一声“找死”的暴骂,有人一把拽住我手臂把我拉住护在身前,我吓得血液得逆流,回过神来才发现拉住我的人是顾里安。   他拉我退回在路边,温柔问我,“没事吧?”   我摇摇头,这时候竟然在想如果是这个情况下路向北会什么反应,他肯定会把我骂一顿说,许佳音,你走路能不能看马路?   我跟沈珺珺还通着话,她在那头好像听到什么,忙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我晚点打给你。   沈珺珺又跟我说了句,白小男那边我看看什么情况,你先别多想,我再找你。   我挂了电话,顾里安还在我旁边站着等着绿灯。   我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我直觉这一天将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下午五点,我收到沈珺珺消息了,让我去我们仨常去的酒吧。   我给路向北发了个消息,“晚上有事,不回来吃饭了。”   向北秒回我,“嗯,那我自己先吃。”   这一刻,我由衷地感觉,秒回消息是一件多么让人安心的事。   这酒吧,我们仨结伴来过许多次,我就在这儿撞见向北唱歌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关于我们仨的,聊茶余饭后的八卦,聊真情实感的人生困惑,干每一杯都是友谊升华,可是我今天头一次不想要来这里,怕接着会尴尬,虽然我还什么事都不知道。   我到的时候沈珺珺和白小男都到了,我见白小男就跟自己犯了错似的,连跟她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白小男看上去跟我完全不一样,啤酒瓶往嘴巴里倒着酒,她是个连喝起啤酒来都好看的女孩,就是那种我这辈子都学不来的风情。   她放下酒瓶看我一眼,嘴角咧了下,我不知道那什么意思,我只感觉此刻的我就像只怯懦的小鸡崽面对凤凰一样,她跟林珊妮和杨雪莉身上的味道还不一样,她们俩是孔雀。   我坐下,沈珺珺问我喝什么,我说,水。   白小男先开口说话了,你来这儿喝什么水啊。   我又跟沈珺珺说,那橙汁吧。   沈珺珺又跟服务员说,橙汁。   白小男说,许佳音,你能别什么事都指着沈珺珺么。   刚给我点了橙汁的沈珺珺立即驳回白小男,你干嘛呢?你来之前我不也给你叫好酒了?   白小男不说话了,我包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鼓足勇气问她,小男,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眼见着白小男把那瓶啤酒都喝完了,她冲我道,许佳音,你假不假?不是,你累不累?你怎么搁谁那儿都到处讨好,沈珺珺护着你,顾里安护着你,你在我这儿装什么?   酒吧内的嘈杂让我没法思考她这话到底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我没明白,我没讨好谁啊,珺珺,我们不都是朋友,顾里安他是你男朋友,没护着我啊。”   但很明显白小□□本不想听我的话,“你也知道顾里安是我男朋友,那你能不能离朋友的男朋友远一点?”   我的头像一下子被榔头击中,所以我跟白小男的问题出在顾里安身上,而这个问题让我觉得荒唐莫名,也让我这个小鸡崽愤怒起来,“顾里安是你男朋友之前的28年,也是我的朋友,我没有必要也不会因为他变成谁的男朋友而远离他。”   “只是朋友吗?”白小男反问我。   “只是朋友。”我斩钉截铁,虽然我心里曾有过那么一段想要把顾里安当作救命稻草的时期。   白小男对我的答案冷笑,我认识你那么久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会装呢。   她离开座位,走出去,沈珺珺叫住她,白小男,你跟许佳音两个把话说清楚。   她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跟沈珺珺就跟着出去。   我跟上前拉住白小男,我现在不愤怒了,我看着她鄙视我的眼神觉得委屈,特别委屈,那个委屈我到今天被她提起来我才能表达出来。   我说,白小男,我是有过对顾里安动心的时候,可是你出现了,而且有一天你跟他就手牵着手在我面前出现了,我那时候就真对顾里安没一点心思了。   白小男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在她眼里我已经是我们平常口中吐槽的婊了。   沈珺珺知道后来我对路向北的心思,所以她完全相信我的话。   她说,白小男,我跟你们这事没一点关系,我告诉你作为旁观者我什么想法,我们第一回在这里遇见你和顾里安,我知道你什么心思,许佳音她要是对顾里安有什么别的念头至于等到你和顾里安在一起之后吗?   沈珺珺一提在这儿的第一次见面,我想起来那天的场景,当时沈珺珺说我傻,我真是到现在才明白什么意思。   白小男看看我和沈珺珺,没别的念头?没别的念头会给别人的男朋友告白,半夜发“我喜欢你”?前28年不告白,要在你自己的朋友和他在一起之后去告白,要不是我看到那条内容,我怎么会知道你是安的这种心思。   “我喜欢你”这条微信,本身就是个乌龙,白小男说完不再想搭理我,她再次要离开,我转身想拉住她把这段也解释清楚,就在转身后发现,离我们不远处,顾里安和路向北都在。   我辨不清顾里安的眼睛看着谁,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是否听到我说我确实对他心动过的话,可我能清楚地分辨出来路向北的眼睛盯着我,他先于顾里安一步步地走近我。   酒吧内依旧灯红酒绿,划拳喝酒唱歌好不热闹,酒吧外这条巷子,我们五个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影子里没有情绪。   白小男也看着顾里安,她对顾里安是失望。   向北的眼睛没离开过我,他到我身边,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牵起我的手,让我靠在身边,再带着我面向白小男和顾里安说,“我叫路向北,许佳音的男朋友,她从很早开始,心里眼里只有我。”   我小时候读过很多童话故事,那时候的我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个路向北出现,他会像童话里的王子般来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想了很久,要不要这么写,结合了很多身边的事,还是这么写了 ☆、友谊危机(2)   大街上汽车的鸣笛声传到这酒吧后头的巷子里,而我们每个人心里头似乎都有自己的鸣笛。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在路向北说完这句话后紧紧地盯着他,虽然昨天他的行为已经表达了我们之间进一步的关系,可是这一刻他亲口说出来“男朋友”三个字,简直像给我戴上婚戒似的,而他后一句强调性的宣誓主权,让我在顾里安和白小男之间不那么尴尬,向北见我看着他,对我笑笑,握紧了我的手。   顾里安惊讶于向北的宣言,我从未在他面前正儿八经的描述过向北,只说过是个小孩,突然这小孩就变成我的男朋友,不过他从小到大遇事都能沉着冷静,意想不到这种表情也就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他没看我们,到了白小男身边,我的目光已经从路向北这儿转移到他们身上。   白小男这时候不像刚面对我时咄咄逼人,她看着顾里安的眼神是委屈又带着嘲笑。   顾里安的声音有些无力,他说,小男,我们之间的事跟佳音没关系。   白小男退离他一步,说,“顾里安”,可她只是叫了顾里安名字,欲言又止后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算了,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   白小男就这样把话说完走了,那一刻我突然心疼起她来,顾里安就站着,没有追上去,沈珺珺真是我们这一出唯一的旁观者,她看白小男就这么走了,而我们谁也没把话说清楚,她担心白小男跟着追了过去。   于是,现在就剩我,顾里安,和路向北三人了,向北问我,“我需要给你们点空间让你们谈谈吗?”   可其实此刻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和顾里安谈。   我点点头,向北说,“我去前面路口的便利店买点东西,你好了来找我。”   向北走后,我小心翼翼问顾里安,“你跟小男怎么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开始认认真真谈恋爱了啊,那个男孩子看上去很不错。”   “嗯,向北啊,是很不错,我追的他。”我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   顾里安也笑了笑,“你是这样子的。”   “小安,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这些,我得承认我给你发那条微信的时候并不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而且那时候我确实不知道你跟小男在一起了,可是那个感觉和我后来对向北不一样,我对你,我们之间可能是超越了朋友,比朋友还亲的家人那种感觉。”我解释着。   “佳音啊,我跟小男分手了,”他打断我,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我是个不懂爱情又枯燥乏味的人,所以我跟小男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我欣赏她,我跟她聊得来,就是爱情,我人生到目前为止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那一天我收到你消息的时候,突然在想对一个人说出我喜欢你是什么感觉。”   优秀的理科生顾里安仿佛在跟我探讨关于爱情的话题,他的困惑像是踏进了一个从未涉足的领域,就如同我在解读粒子方程式般。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对小男不是爱情?”我问道。   “因为有一天,我觉得就算不是她,我可以跟任何一个人去恋爱结婚,所以我想放开她。”   我当时没有很懂顾里安这句话的意思,我岔开了话题,问他怎么会来这里的,他说是白小男叫他来的,白小男说我也会来。   沈珺珺给我打了电话过来说她送白小男上车回家了,问我这边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她过来。   我说,没事的,我待会儿也跟向北回去了。   挂完电话,顾里安说,好了,你快回去吧,有人在等你呢。   我望着路口的便利店,顾里安又催促,快走吧。   向北坐在便利店窗边的椅子上,我进去的时候他正低头翻着一本漫画,我轻喊了声,“向北。”   他抬起头看我过来了,把漫画书合上,“要给你买棒冰吗?”   我们咬着棒冰在夜色里走着,黄色的路灯和夜晚的风作陪,行驶的机动车里的人们也许也有他们的心思。   我问,“你怎么会来?”   他咬了口棒冰,“你忘记我在这里打过工啦,我来拿些东西,刚进来就看到你们三个出去了。”   “哦。”我恍然大悟,“向北,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问。”向北见我棒冰吃完了,从我手里把棒冰的木柄拿过去连同他的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我喜欢你,就像你知道的,从很早开始,眼里心里只有你,”我们停止继续往前走,我站在他面前说,“那你对我也是这种喜欢吗,我的意思是,或许你可能只是觉得我还不错,或者习惯了跟我住在一起,所以你错觉了以为你喜欢我。”   “我错觉的部分在于我以为我不喜欢你,”向北说,“我甚至也以为我是习惯你的存在,可是习惯不会让我的眼睛在人群中找你,不会让我嫉妒陈禹豪或者顾里安想留住你。”   我听完向北的话,感叹了下,“原来你那么喜欢我啊。”   向北拦了辆出租车,“是,原来我那么喜欢你。”   晚上躺在床上在想我认识的这两个男孩确认爱情的方式,顾里安说他想放开小男,路向北说因为他想留住我,而我现在需要面对的是跟白小男的友谊。   第二天下班我直接去白小男公司找她,如果友谊关系中有三个人,那肯定不是等腰三角形,我跟白小男的友谊不如我和沈珺珺,它比我想象得还要脆弱。   沈珺珺在我心里是个很了不起的女性,我对她崇拜,白小男在我心里也很厉害,可我不得不承认,我面对她,会自卑。   我等到她收工出来,她看到我并没有想搭理,我还是走了上去,我说,“小男,我们谈谈吧。”   我们俩在甜点店对面坐着,我的包搁在身前想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你要找我谈什么,你跟顾里安吗?”她直奔主题。   “我给顾里安发那条消息的时候确实不知道你们在一起了。”我解释道。   “没关系,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无所谓啊。”白小男喝了口水。   “我主要不是跟你说这些,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我跟小安确实只有友谊,我找你是想谈谈关于我们之间。”   “许佳音,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幼稚,你对待所有的人和事都幼稚得理所当然。不管我愿不愿意相信,你跟顾里安之间只是友谊,你觉得我们还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心无芥蒂地做朋友吗?”   “那你呢,你觉得我们之间的芥蒂是因为顾里安才产生的吗?你有真正地把我当成你的朋友过吗?还是因为顾里安总是护着在你眼里一无是处的我,所以你要证明你可以得到他?”   白小男冷笑,“你都能想到这里,那还跟我谈什么真正的朋友。”   “是啊,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我们心中各有猜忌,却从不在对方面前坦诚,只是最表面的社交而已,我也没有跟你修复友谊的想法,我为我自己坦诚一次。”   我说完这些很释然了,我不知道这个话里我说了多少真心话,多少假话,我为这段友谊辗转反侧过,想过该怎么跟她解释去修复回到最初的时候,只是现在面对白小男时,我失去所有维持友谊的想法,友情有时候跟爱情一样,没有天长地久,如果两个人之间已经不是误会的问题,该舍弃的友情在适当的时候就该舍弃了。   白小男依旧先我一步起身走了,我还坐在那儿思考,其实没想什么,只是一瞬间发现自己不像我想象得那么善良,白小男的冷笑留在我的脑里挥散不去。   我走进地铁站,想着我和白小男刚认识自我介绍的时候,从陌生到熟悉和沈珺珺做铁三角的时候,可我们俩都在否认曾经彼此真心对待过对方。   晚上我跟路向北说了这件事,我问他,“我这么大的人了,把友谊也闹翻了,是不是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爱?”   向北给我拿了块布包着冰块递给我,“你可爱得把眼睛都哭肿了,敷一敷吧。”   我敷着眼睛,他在我旁边坐下说,“我们都知道人生病了,需要看病治病,医生和病人都要学会接受一种结果叫做医治无效。人的感情和人的身体一样,也会有不可挽救的时候,所以我们都得学会放弃。”   我好长一段时间因为自己年长的缘故,把向北当成个孩子,但随着我们越发的亲近,我越发现在他身上孩子气和安全感是可以共存的。   我把冰块放下来,捧起路向北的脸,手上的冰冷一下子刺激了他的面部,他“嗷”了一声,我呵呵地笑,向北也跟着笑起来,然后双手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我的下巴靠在他肩上,我说,“小北,你相信吗?顾里安他对我也没有朋友以外的意思。”   他松开我,像开玩笑似的说,“原来你这么没魅力啊,好啦,赶紧去洗澡休息吧。”   这周的周末一大早,我醒来正想着如何安排时间,沈珺珺给我打来电话,她说白小男辞职,要离开这个城市去别的地方了,我想想还是跟你说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我没法立即消化,我“嗯”了声,问,是因为我吗?   沈珺珺叹口气,也许吧,我只是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女孩啊,要是跟男孩一样就好了,有什么矛盾打一架就结束了。   我心里也清楚,白小男这一走,我们这辈子差不多就没再见面的机会了,缘分也就此终结了。   沈珺珺听我沉默,想转个话题,“佳音,我上次寄了套茶具到你那儿,你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我替你收着呢,你什么时候来拿吗?”   “我不来拿了,你替我送给马医生吧,上次我家里的事辛苦他了,我实在想不出怎么感谢他。”   “送给马医生的?那你可以亲手送啊,小北说今天叫马医生过来吃饭,你也来吧。”我从床上爬起来,穿了拖鞋往楼下跑去吃向北。   向北刚好外面晨跑回来,看我火急火燎地从楼梯上下来,喊道,“许佳音,你小心点。”   我一到楼下蹦到他面前,捂住电话跟向北说道,“马医生确定今天过来的哦,珺珺要谢他,我让她也过来。”   我说完,又去说服沈珺珺,“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谢,我把地址发给你,就这样定了。”   挂完电话我要去找东西,向北拦在我面前,“你在想什么心思?”   我摇头,装作无辜,“我没想什么心思啊。”   “你一脸鬼心思。”   “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   “嘿,你不觉得沈珺珺好像对马医生挺有心思,马医生又好像对珺珺也挺有好感。”我就不否认了。   向北听我讲完,去房间换衣服,我跟着他后面到他房间门口,重复问,“你不觉得吗?”   向北拿了干净的衣服到洗手间,我又跟着过去,“可是万一沈珺珺跟马医生真在一起了,我不得叫沈珺珺舅妈?”   向北把T恤撩起来,准备脱衣服,我还没眼力见,沉迷于自己的遐想,向北把衣服撩到一半,“许佳音,我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叫沈珺珺舅妈,我知道你要是再不出去,现在就得跟我坦诚相见了。”   我眼睛往下看,才发现他要准备脱衣服洗澡,立即拉住他的手往下按,让他把衣服放下,“我出去你再脱,我马上出去,我们够坦诚了,不用那么相见。”   向北在我出去后把门给关上,我在门外脸红心跳不止,前几日因为白小男的事,我无暇正视我们俩之间已经的新关系,刚这一会儿我才意识过来,我们现在是以恋人关系共处一室,随时都会变得很危险。 ☆、成事不足的红娘   我感觉在向北面前我总是忘记自己多大,几个月前还因为快达到我妈认为再不结婚就嫁不出的年龄被她逼着相亲,抗争着我坚守的对爱情对婚姻的定义。不知道他哪一举一动拨动了我的心弦,突然有一天我意识到我对这个男孩怦然心动,让我像少女一样,想勇敢地朝着他在方向走过去。   而让我遇见向北的那个人是马医生,马医生是个多好的人啊,这个人还是向北的舅舅,我甚至想不管我和向北最终的结果如何,我这辈子都会对他带着感恩和尊敬的心情对他。我的朋友沈珺珺,把朋友做到了极致,她总是尽她所能照顾着不那么优秀的我,我曾经想,要是当初是沈珺珺和顾里安在一起了呢,我大概会放烟花庆祝。所以我人生里出现的这么好的两个人,我当然得推波助澜,况且我又不是乱点鸳鸯谱,沈珺珺那摆明了对马医生有意思,马医生不是也觉得沈珺珺是个非常难得的女生嘛。   向北洗澡的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了沈珺珺,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会来,我猜她也想再见马医生一次。   我给马医生打电话的时候,可甜了,“舅舅,你什么时候到,我跟向北去买菜。”   马医生听我这么自然地喊他,说道,“估计十一点吧,要不我帮你们去把菜买好带过来?”   “不不不,我跟向北一起去,我们还得买点其他的东西。”我本人也是非常愿意跟路向北逛菜场的。   “那行,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我脑子还在盘算着怎么给他俩制造独处时间,向北洗好澡带着一身好闻的香皂味道我身后,“你现在叫我舅舅越来越顺口了嘛。”   我还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长辈嘛。”   向北别有心思地笑笑,“所以沈珺珺来吗?”   “来啊,肯定来。”   但他还是觉得我硬要撮合沈珺珺和马医生有点不靠谱,“我舅舅这么多年都没对哪个女生心动过,我怕你最后会搞得两个人都很尴尬。”   他这一说我有点担心了,“那舅舅他不会是那个啥吧?”   “哪个?啥?”   “就不喜欢异性那个啥。”我支支吾吾说道。   他白我一眼,“他这么多年没对女生心动过不代表他不喜欢女生。”   “哦~”,我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可向北比我还担心,“喂,许佳音,我是怕万一中间有什么误会,你跟沈珺珺会尴尬,你跟白小男不就因为顾里安成那样了。”   向北是看着我说这句话的,他脸上的表情写着你是我在意的人,我想别人没法感受我此刻的那种触动,喜欢的人站在你的角度去为你思考,我憋回我心里将要涌起的哽咽,摇摇头,“不会,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跟沈珺珺都不会闹掰的。”   “那么肯定啊?”   “嗯,就算我跟你会因为其他人有误会,杨雪莉啊什么的,我跟珺珺的友情都不会产生隔阂。”我解释道。   向北大概是听我又提到雪莉,轻轻说了句,“傻瓜。”   他说完这两个字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我待在原地想是不是我又提到雪莉显得自己小气了,他到房间门口停下转过来问我,“你赶紧去换衣服,去买菜啦。”   我算是知道跟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一起逛街什么感觉了,那逛的都不街,那是香榭里大道,超市都跟游乐园似的,每个货架都是极具诗情画意的游乐设施,我跟在向北身后走着,看他推着购物车,我们向北身段真好看,后脑勺也好看,头发也好看,他拿下货架上的东西琢磨一番又放下,重新挑选旁边的,挑到满意的放入购物车里,就是这些简单的动作在我眼里却跟电影里的场景似的。   他继续推着车突然回头张望了下,看我落在了后头,把推车靠到边朝我过来,“你来帮忙一起挑。”说完牵起了我。   哎呦,真幸福,向北这一牵我,我就整个开始得瑟了,怎么个得瑟法,我整个在这超市里蹿得呀,挑选每样东西都神气活现地奔到他面前来向他请示下,“向北,我们买这个吧。”   “向北,家里还有盐的吧?”   “向北,你看这个是新包装。”   尤其是我们旁边有年轻的情侣时,我就更活泼了,仿佛要告诉所有经过的路人,这个人群中出挑的男孩是我的男朋友。   当我再一次奔到向北面前时,他伸出手臂阻止我靠近,手掌抵在我额头上,“许佳音,你已经买了一整车了。”   我看了看,确实快满了,平常我是个多抠的人,买包抽纸我都得对比着各种各有多少抽,我从购物车里拿出几样准备还回货架上去,“那这些都不要了。”   向北又从我手上东西拿下放回购物车,“挑了那么久了放回去干嘛。”   我朝他龇牙咧嘴地笑,“天呐,路向北,你怎么这么帅。”   向北对我的奉承很有防御能力,“你要是再继续买下去,这顿饭要到下午才能吃了。”   我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刚要把手机放回去,沈珺珺给我回了消息说她过来,我赶紧告诉向北,我们赶紧结账回家。   结账的时候我刚把卡拿出来,他已经把自己的卡给到收银员手里了,我想在外面就不跟他争了,把卡又收了回去,去拎装好的袋子。   向北签好字又从我手里把袋子接了过去,“你拿那个。”   我拎起来,特别轻,我想起早些时候我拎着菜回去遇到他骑着车回来,他从我身边打个招呼飞驰过,完全没有因为我是女生就帮我解决一下负担的想法。   这样看来,路向北绝对不是个绅士。   我们快到家时,马医生正从车上下来,我正想在后头喊他时,看到旁边出租上下来的是沈珺珺,凑巧了,他俩就这么先我们一步见面了。   我赶紧憋回“舅舅”二字,朝向北使个眼色,“我们慢点。”   向北看了前方的两人,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那我们休息会儿。”   马医生先看到的沈珺珺,他挺愉快地问道,“沈小姐?”   我就没见过沈珺珺这么紧张过,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马医生,您好。”   人马医生多稳重啊,“来着佳音啊?”   “嗯,是,跟她好久没见了。”   瞎说,前几天刚见过。   他俩是寒暄着进了我们那幢楼,我在后头也听不到什么了,向北重新拎起地上的袋子,“走吧。”   我拖住他,“再等会儿,再给他们点时间。”   他叹了口气,“许小姐,我们再不上去,他们又进不了门,只会徒增尴尬,火候要控制好。”   我一想很有道理,学医的智商高就是不一样。   等我们电梯出来,果然沈珺珺和马医生站在门口,啧啧,沈珺珺这小女子的样子哪还有点她平常女强人的风范,马医生看门铃按了几次没人开门,正要给向北打电话,我声音里添加了八分愉悦,喊道,“舅舅。”   而向北没我这么浮夸,正常叫到,“舅舅。”   这要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是马医生亲侄女。   向北过去输密码,我到沈珺珺旁边,捂着嘴凑到她耳边特显摆说,“我生日。”   沈珺珺积极响应我的炫耀,回我个恭喜姐妹达成所愿的笑。   进屋后我张罗着给他俩倒水,生怕他俩尴尬,一时竟忘了马医生才是这房子的主人,我是个租客。沈珺珺把我拉到一边问她买的那套茶具在哪儿,我才想起来这是正事儿,赶紧去给她拿东西。   我去储藏间拿茶具时,向北正在收拾买回来的东西,我抱起那大礼盒到胸前,还挺沉的,向北见状赶紧从我手里头接过去,“我来吧。”   我跟他走出来,沈珺珺跟马医生沙发上坐着闲聊,我露出母亲般的笑容,此刻我能体会我妈逼着我好好相亲的感受。   “珺珺,你的东西。”在我心里这套茶具的意义相当于定情信物,而我是见证人。   沈珺珺说,“马医生,上次我家里的事辛苦您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就给您随便挑了样东西。”   “沈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没帮什么,你也是佳音和向北的朋友。”   “马医生,您也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珺珺就可以了。”   我在旁比当事人还积极,“对对对,舅舅,你喊她珺珺就行。”   马医生说,“好,珺珺,那你也不用喊我马医生,你跟向北他们一样……”   “不行。”马医生还没说完,我立即阻止,她怎么能喊舅舅,这关系不就乱了。   沈珺珺和马医生都看着我,我一下子说不出不行的理由了,我看了眼向北,向北虽然眼里对我表示无奈,脸上还是堆着笑,“舅舅,许佳音脸皮厚才跟我叫你舅舅。”   路向北你这话说得还没有道理,但是我也无法反驳。   沈珺珺接道,“马医生,佳音说她因为你才认识的向北。”   看他俩又要继续聊下去了,向北拉我走,“许佳音,再不做饭要叫外卖了。”   机灵还是路向北机灵,我赶紧附和,“是是是,做饭做饭。”   我跟路向北去厨房后,贼兮兮地看着他,他仗着身高,一只手掌伸到我头顶上,把我脑袋给拧过去,“快洗菜啊你。”   这期间沈珺珺和马医生又来问了几次要不要帮忙,我当然都严词拒绝了,我说,沈珺珺,你别打扰我和向北。   我电话这个时候响了,我湿答答的手从水里伸出来去拿手机,我一看是我妈,而向北抽了纸给我,直接拉过我闲置的手帮我擦干,又示意我换手帮我把另一只手也擦干了,做完这些他若无其事的继续去做饭,在路向北的心里可能他觉得这些是很理所当然的小事,可突然被他这么照顾的我,却第一次感受到了被除父亲以外的男人带来的呵护。   我妈哪知道我现在什么状况,电话里头喜气洋洋的,“许佳音,上次那个小陈送你回家啦?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听我妈这声音,我仿佛看到了她的面部表情,这八成是听到些什么以为我跟人陈禹豪有进展,“就一个顺路。”   我妈盼我对陈禹豪擦出火花盼了多久,我这么说她怎么可能放过我,“我就说吧你多跟小陈接触下去,你就会发现他这个孩子特别好,是不是?”   我怕这老太太控制不住自己,赶紧去房间接电话,我说,“是是是,小陈人是挺好的。”   我难得肯顺着她的话,她又跟我交代,“你不小了,别挑三拣四这个不要那个不好,你现在不把握好,以后要后悔的。”   我本来想说我和向北的事,但一想我比向北大了6岁,而且向北还没毕业,我要现在说了,我妈保准立马过来把我东西收拾了带我回家。   我敷衍着她,“行行行,我会把握好。”   挂了她电话,我想我妈绝对想不到我这会儿能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忙活,她平常说我什么来着,过期的面包,她女儿我新鲜着呢,如花似玉,惹人喜爱!我想想我就得瑟,我一得瑟一个没留神脚底踩空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摔得我脑袋撞了扶手,屁股腿都在疼,动弹不得。   沈珺珺和马医生立即过来,我这时候还在想这样子可真够丢人的,向北听到声音从厨房跑过来,吓得脸色刷白,一手托住我后背,一手要扶我起来,我还笑着说,“没事没事,我自己起来。”   可我嘴上说没用,我的腰根本支撑不了我起来,稍微一动锥刺股痛,向北急了,赶紧检查我的腿,脚后跟蹭了一大块皮,深一点的地方开始出血。这好好的约了一顿饭,就因为我全乱了,沈珺珺在旁边也着急了,马医生去拿车钥匙跟向北说,“赶紧带她去医院,我去开车。”   向北把我从地上抱起来,跟珺珺说,“珺珺,麻烦你到楼上帮佳音拿件外套,我先带她下去。”   “好,我去拿。”   我觉得我就是摔了下,要挣脱下来,路向北脸上表情很难看,“你不要动。”   我乖乖不动,看着他因为紧张我耳鬓和额头上冒出了,拿袖子去帮他擦,就像之前他帮我擦手一样,轻轻地。   马医生把车开到楼下,帮我们把车门打开,协助向北把我扶上车,珺珺跟着一起把我送来了医院。我这几年除了去了马医生的齿科基本没来过医院,但齿科跟这种医院可不一样,哪儿都是药水味,哪儿都是人,急匆匆的医生护士,走路缓慢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往急诊去的还有满身是血刚出了事故的伤患。   这样一比较,我真是轻伤,蹭破了点皮,伤了点筋骨,向北他们仨围着我关怀反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虽然我这脚肿得跟馒头块似的,但也就是个行走不便,难看了点。等从医院回去,已经是下午了,马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买了吃的,让大家先垫垫饥,我真是非常过意不去了,本来是让人家来吃饭的,结果饭没吃上,还耽误大家一天时间,送我们到楼下马医生说他就不上去了,让向北最近好好照顾我。   沈珺珺说她也不上去了,让我听向北的话。   我听向北的话?敢情向北是我哥哥,我还听他的话,我可比他大。   马医生对沈珺珺说,“我送你吧。”   她本来要拒绝,我忙掐了她一下,沈女士说,“那麻烦您了。”   我心满意足地拖着我踮不了地的脚,催促道,“那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这恨不得她们是回同一个家。   等他们走了后,向北松开我弯下腰,说,“上来吧。”   “不用了不用了。”   向北转过头,直接把我拉到背上,站立起来后说,“你太重了,我抱不动。”   这,行吧,你又不是第一天口是心非。 ☆、危险的夜晚   我长这么大印象里只有小学的时候我爸背过我,向北是第二个了,从楼下到家里短短的距离,我趴在向北背上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等他把我放到沙发上坐下,我一看茶几上还放着沈珺珺要送给马医生的礼物,拿起手机要给沈珺珺打电话,向北见状猜到我要干嘛,立即把我手机拿了过去,“许佳音,你能先管好自己吗?”   “哦。”   厨房一堆没做完的菜放着,我看着挺可惜的,要去收拾继续做晚饭,向北让我待着就行,他去忙。我伸伸自己的腿,“我又没残废。”   他“哼”一声,“我看你迟早把自己整残废了。”   正说着,我的手机就在他手里响了起来,他一看是顾里安的来电 ,递过来给我,怎么我在他面前接顾里安的电话有点作则心虚的感觉。见我接电话了,向北去厨房,像是给我和顾里安通话腾出空间。   我们上一次聊天还是因为白小男的事,现在他突然打电话过来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佳音。”   “嗯。”我应答道,“怎么了?”   “没什么事,你最近有回家吗?”他问我。   “最近没有啊。”我还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哦,没什么,就是我妈跟我说你妈挺想念你的,你要是有空回家看看。”顾里安总是充当我和我妈之间的纽带。   我一想我妈中午刚打电话给我,“她哪是想念我,她还惦记着我和陈禹豪能发展。”   “你没告诉她你和路向北的事?”   “还没,过段时间再说吧,我怕她接受不了。”我都能想象我妈知道的画面,“而且我今天摔了一跤,伤了脚,也不方便回家,回去她也操心。”   顾里安一听我摔了,紧张起来,“伤得严重吗?”   “没事没事,就可能最近一段时间不好走路,对了,我可能得请个假。”   “我来看看你吧。”   “不用,真不用。”我连忙拒绝。   可顾里安根本不听,说他过会儿就到就挂了电话,这可算个什么情况,我得跟向北说,我青梅竹马的老板待会儿来探病?   我一只脚跳到向北跟前告诉他过会儿顾里安会来看我时,他云淡风轻地说,“那刚好让他来吃晚饭吧。”   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没多久门铃就响了,向北去开门,我探头一看,顾里安像是刚谈完公事的样子,一身西装革履的,向北一身T恤站他面前,他们俩个头差不多,跟顾里安一比,向北真是个孩子模样。   顾里安在迅速打量了向北后,沉稳地先问好,“你好,向北吧?”   我是没感觉出路向北对顾里安有什么敌意,他这人一向自信,不像我,我站在杨雪莉跟前的时候,除了自卑全是敌意,他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我坐着喊道,“小安。”   这两人的招呼算是打完了,顾里安就立即走过路向北朝我过来,立即看我的腿,“怎么会摔着?”   我哪能说我是太得瑟摔着,“不小心,真没事的。”   我边说还边晃动我的脚,“你看灵活着呢。”   向北到我旁边坐下,“绑了绷带还乱动。”   顾里安继续说,“我看你还是回家去住一阵子吧,你现在行动不便,还是得有人照顾。”   向北说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   我附和着,“嗯,向北会照顾我。”   “你总归有些他不能照顾你的地方,你要洗澡换衣服的怎么办?”顾里安这一问真是把我给问住了。   确实,向北能搀着我走,背我回房间,帮我拿东西,就算我们现在是交往的关系,再其他的事他也没法帮我做。   向北也无法回答,顾里安说,“佳音,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吧,你爸妈更方便照顾你。”   我还在犹豫,向北说话了,“嗯,许佳音,你今天晚上就回去吧,你爸妈照顾你,你的脚也好得更快。”   路向北都这么说了,我也就同意了,我想上楼去收拾点东西,向北说我去吧。   于是向北去我房间帮我拿些衣物,我跟顾里安在楼下等着,我认识顾里安二十几年,从没坐在一起这么生分,在以前他可是我最亲密的男孩。   向北帮我收拾好东西下来,想让我们吃完晚饭再走,顾里安说,“佳音,你爸妈晚上睡得早,我看还是早点回去。”   向北听着说,“那许佳音,你就早点走吧,我帮你简单拿了点换洗的衣服,到了给我打电话,还有什么需要的到时候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于是,向北把我送到顾里安车上,在车窗外给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说实话我有点没反应过来,我这一整天先是兴高采烈地开始,这会儿竟然坐上顾里安的车有点失落的回家。顾里安的车开出去我还回头看向北,他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我一想他回去后得自己一个人吃饭就有点难过,我们住一起这么长时间,在我们还是普通室友的时候就是两个人吵吵闹闹着吃饭,我鼻子一酸,跟顾里安说,“小安,我今天晚上还是先不回家了,你把我再送回去吧。”   顾里安转头看了看我,我本来想说我回家也没跟我爸妈讲一声或者我明天再回去,但最后说出来的是,“向北他还没吃饭,我就走了。”   “嗯。”顾里安就应了这一个字,车调头送我回去。   再到楼下,他本来要送我上去,我接过包背上,让他搀我到电梯口,我说,“我自己上去吧。”   顾里安也就没再坚持,“好,那你上去后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我一心盼着早点见到向北,连应都没应他一声,电梯开门就直接瘸着只脚跳了进去,匆匆把电梯门关上。   等电梯门再次打开,我站在门口竟有点紧张,没有自己输密码,而去按了门铃。   我似乎听到向北来开门的脚步声,我想着他见到我站在门口肯定很惊讶,当门打开时我故意吓他一下,“嘿。”   向北显然没被我吓到,我幼稚的举动失败,站在门口摇晃,“我今晚不回去了。”   突然地,向北就笑了,咧开嘴的那种开心又得意的笑,双手拦腰把我抱进来,一脚把门关上,低着头压着声音问我,“怎么回来了?”   “上一次在珺珺家你走后,其实我很难过,所以我想我跟小安走后,你会不会也有点难过。”我记得很清楚我自己当时的感觉。   向北看着我不说话,我期待着他给我点回应,隔了好一会儿,他意味深长地说,“小安?那么亲昵啊?”   “就从小都这么喊。”   “那你怎么不喊我小北?”他突然计较起一个称呼来。   路向北竟然因为一个称呼吃醋了,脸上出现了我从未见到过的酸不拉唧的表情,我想着有点好笑,他平常在我面前什么样,平常表现得多明事理,这会儿的表情就有多好笑。   “小北。”我喊道。   他不知道我曾经也因为杨雪莉这么喊他而嫉妒过吗?我勾住向北脖子,往自己拉近,没有思考地亲了他,当然我还是矜持的,就一下。   但很快我就羞涩了,立即松开,双手像投降状在空中,尴尬地两声笑,呵呵,“我肚子饿了,吃饭吧。”   “好,吃饭吧。”   我这人后劲特别足,尤其是做了主动的事后,我自己说的吃饭,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就说要去洗澡了,又单脚跳着去拿衣服。   打开包我就更尴尬了,向北刚还帮我收了内衣类的,他冒到我身后我赶紧又把内衣塞进包里,“你的脚可以自己去洗澡吗?”   不可以我也得可以,唉,早知道就不返回来了,顾里安说得没错,我这确实很多地方都不便,向北他根本没法帮我。   “我简单洗一下。”   可向北还在我旁边,他看我僵着不动,瞥了眼我的背包,说,“我们又不是第一天一起住,我也不是第一天看见她内衣什么样子,吻都接过了,你刚还主动......”   “路向北。”我赶紧喊出来阻止他在说下去,抱着我的衣服跟着鸵鸟似的飞快跳去卫生间,那一刻我感觉就算我残废了也是可以参加残奥会的。   我自个儿折腾了半天把自己累得半死才把澡给洗好,脚上的绷带不可避免的都湿了,向北在门口等着我出来后,把我抱到沙发上,让我坐好,蹲在我面前,剪掉我脚上的绷带,打开医药箱,重新给我上药绑好新的绷带,我好像总是在让这个将来要做医生的男孩照顾我。   “小北,谢谢你哦。”   “谢我什么?”   “就很多都要谢谢你。”   向北把医药箱收起来,又把我抱起来,我以为他要送我回我房间去,却是往他房间走,直到他把我放在他床上,并整个人向我倾靠下来,“你今天不回家,那也别回房间了。”   “不行,我们得循序渐进。”   向北听到我说出“循序渐进”四个字先是愣了下,再想了下就明白理解成什么样子了,哈哈止不住地笑起来,“许佳音,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我的意思是,你的脚上上下下不方便,你今晚就睡我房间,就这样而已。”   哎呦,丢人,真丢人。我拉住他的被子整个人缩进去,也不管他还在不在,在被子里蹬着腿,一蹬太用力,一股钻心的痛,又“啊”喊了出来。   向北把被子给我拉下来,我因为又闷气又难为情憋得脸通红,他突然一本正经说,“我小时候看了部电影,连电影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记得是个□□和神父的爱情故事,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爱情。”   “那个电影是不是有一段,女生在教堂结婚的时候,神父问她你愿不愿嫁给他,女生说你愿不愿我嫁给他,你愿意我就嫁,你不愿意我就不嫁?”我问道。   “你也看过?”   “嗯,我那个时候也在想,啊,原来爱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将来长大一定要嫁给自己爱的人。”   我们从正式交往后,向北第一次跟我表白,“我爱你。”   房间的灯还没来得及开,月光透进来,我看得清清楚楚眼前人眼里的真挚,我们在白透透的月光里接吻,向北当然没有让我主动,他掌握着主动权,一点点把我圈进他的埋伏里,让我束手就擒又深陷其中,他给我覆盖的缱绻里又给我留着呼吸的间隙,我的腰间慢慢被他的手掌控,无法移动,两人的身体越来越贴合,只剩我自己的手撑着我们中间的距离,当向北的手掌上移穿过我的衣物时,肌肤的接触让我原本已无法动弹的身体抖动了下,大概是他察觉到我的抖动,停了下来拉好我的衣服,轻轻在我耳边咬着牙说,“你今晚真应该回家。”   我心跳得无法平静,背过身去,向北直起身,我听到他努力调整呼吸的声音,他说,“我去你房间睡。”   他站起来要离开前,我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转过来迅速拉住他的手,他问,“要我留下来?”   我摇摇头,说了今天到目前为止,我最后悔最要命的一句话,“我来例假了。”   “哦。”向北这一个第三声的哦里真是饱含了他明白了。   而我,神呐,您明天能不能让路向北失忆今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在更新的前一秒,被我不小心给误删了,真的,我那一秒都蒙圈了,这一章写得多辛苦,我能写到这种尺度,还好找回来了,请珍惜 ☆、非你不可   阳光照进来我翻了个身,光亮让我不情愿地努力睁开眼,房间的环境有点陌生,向北的房间嘛,他昨天让我睡他的房间。我伸了个懒腰,衣服跟着皱起来,啊,向北昨晚在这里手掌触摸过我身体的部分,我再想想我说了句想掐死自己的话,我整个人都不敢从这个房间出去,偏偏向北的脚步声出现了且一步步靠近,我赶紧闭上眼装睡。   我感觉到向北的呼吸靠近,实在忍不住一个挺身坐起来,却脑袋撞上了他的额头,嘴上还不满的喊着,“路向北。”   一大早向北平白无故遭了我这一撞,“啊”了声后,问我,“不装睡了?”   “要不是你鬼鬼祟祟进来,我能装睡,谁知道你突然又要干嘛。”我抱怨着。   “我的房间,我正大光明进来,要干嘛昨天晚上我还……”向北委屈着。   “啊啊啊啊。”听到昨天晚上几个字我跟被人剥光了衣服似的,立即捂上他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一脸求他不要再说,再说我就没脸见人的表情,向北被我捂着嘴巴看我这种反应竟然笑了出来,把我手拉开,摸了下我头发揉了揉,“好啦好啦,你起来后收拾下吧,下午我送你回家。”   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才修来的福报,遇到路向北这么温柔的男孩子,还能被他这样宠着。   下午快出发前我给我爸打电话说待会儿回来,我爸一听可激动了,说好呀,回来好呀,几点到呀,又问我想吃什么他好赶紧去买菜。真不夸张,我爸这反应给我的感觉就跟嫁出去的女儿要回门似的,我一想我也真是太不懂事了,可能是在这儿住得太好,日子太顺畅了,搬出来这么久从没主动回去看过他老俩。   我跟我自己爸客气啥,我把自己想吃和向北喜欢的吃的全报了遍,我爸可乐呵了,说马上就去买,再赶紧把我妈叫回来,别跟小区老太太打麻将了。   向北边帮我收着东西边听我打电话,我挂了电话说,“我爸有些好客,你到我家后别被他吓到,他要是让你喝酒你可千万别喝,喝了就停不下来。”   “你爸妈上次来过,我觉得我们相处得很好,跟你爸爸喝喝酒也无妨。”   我都快忘了上次我爸妈突然来访,还一起在这儿吃了饭的事,上次我爸瞧向北那眼神就跟看女婿似的,我妈虽然满意向北,但她顶多觉得他是个好孩子,放心我在这儿住着,她要知道我跟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孩交往了,铁定翻脸,把向北从我家里轰出去。   我看向北这乐呵呵的样子,真觉得他是个不可思议的人,明明自己的成长过程满是坎坷,但他却能表现得让你觉得世界充满爱。   我回去的这一路交通很顺畅,车到楼下时我想到几个月前马医生来找我归还钱包,我就是那一天第一次见到了向北,我当时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会以我的男朋友的身份送我回家,所以人与人之间的缘份真是难以言喻的奇妙。   向北刚扶我出来,我就听到我爸不远处喊我了,“佳音。”   看我爸这小老头,两手拎满满地菜,见着我一路跑过来,我爸毕竟快六十岁的人了,虽然人身体还是硬朗的,但顶着点小啤酒肚,跑起来挺逗的。   “哎呦,爸,你慢点。”   我爸倒没第一时间注意到向北,先看到我的脚了,“你这脚是怎么了,怎么包成这样了?”   “不小心摔了,没事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爸哪相信,“你这摔哪儿能摔成这样,谁欺负了不?”   他这一说,目光就锁定到扶着我的向北身上了,我赶紧解释,“我下楼梯没看地儿就摔了,向北一直照顾我,这不实在不方便就麻烦他送我回来了。”   我爸这才放心,立刻恢复对向北的喜爱,“哎呀,那真谢谢你了小北。”   向北嘴巴也特甜,“叔叔,您还记得我啊。”   “记得记得,你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怎么会不记得。”我爸也是很会社交了。   我一看这套路,我说,“爸,咱能先上去再说不?”   向北要背我,我爸立即抢先一步把菜递我手上让我提着,在我面前弯了腰,拍着自己肩膀说,“来。”   我说,“您都多大年纪了,您就扶着我就行了,我脚又没残废。”   向北说,“我来吧,叔叔,昨天也是我背的佳音。”   我爸眉毛都跳起来了,“你还背过佳音了?”   他这语气表情怎么说呢,大概是你个毛头小子怎么能背我女儿呢,跟路向北占了我便宜似的。   向北当然察觉不了我爸的言下之意,“是啊,所以我来吧。”   “这就多远的路,我几步就跳过去了,哪儿那么娇气,背来背去的。”我说着就往前单脚跳。   向北跟我爸立即跟上来,一边一个扶着我让我当心点,我感觉我真跟残废了似的。   我们刚进门,我妈大概听到门开的声音以为就我爸回来了,嚷着,“你买个菜买多久去了,别在外头东家长西家短的,一天天的关你什么事啊。”   我多久没听我妈嚷嚷了,真的,以前我在家住的时候,我妈嚷完我就去嚷我爸,我们俩总配合默契的无视她,我不在家这段时间,我爸大概承受了双份。可我爸从不跟我妈斗,几个月前我妈拖了鞋底要打我的时候他也只是让我赶紧跑,就算要帮我他也顾着我妈。这会儿,我爸就给我个眼神,你看你妈还是那样儿,我也回他个眼神,您辛苦了。   我跟我爸都还没吱声的时候,向北竟然先开口了,“阿姨。”   他一声阿姨,把我妈给呼唤过来了,看我们仨在门口,当然关注点还是在向北身上,“呀,小北呀。”   小北在我这儿可是个很亲密的称呼,怎么在他们这儿就跟老熟人似的给喊出来。   向北看我妈也没忘记他,脸上的表情就更讨人喜欢了,那眉眼简直是中老年妇女杀手,“阿姨好呀。”   我拖着我的残肢去鞋柜给向北拿拖鞋,我妈还没发现我的脚有问题,“小北,你怎么来了呀?”   向北把我的行李放一边,边换我递过来的鞋边回答我妈,“我送佳音回来。”   我爸把菜送去厨房又过来去接我的行李,我妈还盯着向北不放,“哎呀,辛苦你了辛苦了,她自己回来就行了,你怎么还送她。”   向北要扶我去坐下,说,“她脚不方便,也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回来。”   我妈这老太太这才注意我的脚,她不关注还好,一关注就问我,“许佳音,你在外面又跟谁惹事生非把脚给弄了?”   我的亲妈,我又不是上小学的孩子能跟谁打架打断腿不?   “就昨儿你给我打电话,光顾着跟你打电话没留意脚下给摔的。”我故意回道。   “我给你打个电话就能把你脚给打摔了,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就是你不给我们打电话该受的惩罚。”我妈这话说得一点儿不带心疼。   我哪会示弱,“我敢跟您打电话,一打你那话题永远离不开陈禹豪。”   我一跟我妈抬杠,她就较真,她说,“那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不知道珍惜,不懂把握,我是不是得帮你盯着点,人陈禹豪那样的小伙子到哪儿找第二个,我跟你说你将来别后悔。”   我跟我妈从小审美就不一样,人生观绝对背离,这就注定我们俩绝对不会有母女温情,我说,“您放一百个心吧,我绝不后悔。”   我后悔啥,谁有我幸运,我可是有了路向北的人。   当然我现在是不敢说的,我爸对我们民女俩怎么斗嘴都习以为常,他在我跟我妈你来我往的时候,跟向北说,“小北,她娘俩就这样,你别见笑啊。”   “不会不会,我看着挺好的,还挺羡慕的。”   我爸又说他先去做饭,让向北去客厅坐坐,向北说叔叔,要么我跟您一起去做饭吧。   我妈听到这话,突然从我的战场抽离,“小北,你是客人,你去做什么饭呀,你在这儿坐着。”   “没事没事,阿姨,您看着佳音,她脚不方便,别让她又撞着了。”向北说着就跟我爸去厨房。   我妈毕竟是我妈,看看我的脚,嘴上责怪我心里还是疼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搞瘸了怎么办。”   我从沙发上起来,要回房间整理行李,我妈跟着进来,一边跟我一起理着东西一边说,“你说你非要出去住,这是有个靠谱室友,人愿意照顾你下,还麻烦人家送你回来。”   我说,“本来昨晚上小安要送我回来的,我有事就改到今天了。”   我妈听我提到顾里安警惕起来,“许佳音,你不会真喜欢小安吧。”   我这亲娘,您该多想的时候一点没想,不该多想的时候也一点没少想,我竖起手指指着天发誓,“他真是我亲哥哥。”   我就奇怪了,她怎么一点不往向北身上去想呢。   我爸跟向北聊挺好,向北切起菜的水平让我爸对他更是刮目相看,这么年轻的男孩会做饭,刀功还好,向北说可能要握手术刀的缘故,练习多了,菜刀也是到,拿在手上感觉对。   我爸听着觉得向北挺幽默又问他,“我们佳音挺闹腾吧?”   向北挺诚实的,“嗯,长相比性格安静。”   我爸就听这话也能欣慰地笑,“女孩不能太安静,闷。”   “是跟阿姨这样吗?跟我也这样,怪闹腾的。”   “她俩有革命矛盾。”我爸说着就摇摇头。   向北也笑着,附和着,“是是,看上去确实是革命矛盾。”   等到可以吃饭,我爸妈对向北就更热情了,给向北碗里夹的菜堆出小山高,我是知道向北饭量的,但他全给吃了,我妈知道人学医的,就说医生好呀,得多聪明才能学医,不像许佳音笨死了,抄人家试卷能连名字一起抄。   我爸也跟着说,其实我们佳音就念书不行,也有聪明的时候,小时候她妈一要打她,她立即跪下认错,绝对不吃眼前亏。   看我爸都说什么呢,这哪儿跟夸我。   向北听得可开心了,又是附和我爸,“是是,我看出来了。”   我算看出来了,路向北和我爸真是聊得来。   也许是因为向北跟我爸妈已经见过一次,他跟我家人真是毫无隔阂,当然我爸妈纯粹因为他年纪尚轻,又是对我照顾有加的室友,再来向北确实是个好男孩,我爸妈也喜欢他。我爸以前常说我们原来的几户人家能在一个巷子里生活是这世的缘份,得好好珍惜着,我们几个后辈都是独生子女的一代,也得亲如兄弟姐妹般相处,他说这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个缘字,我现在看看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向北,是啊,多奇妙的缘分啊。   不知不觉已经七点多了,向北也准备走了,他走之前还跟我爸妈交代我的脚该注意什么,怎么换绷带,多长时间换次药,然后真要走的时候特地给我个眼神传达下,“眉来眼去”这个词大概就这意思吧。   待向北走后,我妈可劲儿感叹了,小北这孩子真好啊,聪明和气就不说了,还心细,怎么能想得那么周到。   我爸说,人家可要当医生的,我看将来也是个难得的好医生。   我妈看看我,可惜就是太小了,唉,太小了,得便宜那些小姑娘了。   先不说我愿不愿意把路向北便宜那些小姑娘,我这看着也没多老吧,我走路上人家都以为我女大学生呢。   我妈就这么感叹着去忙她的,我爸来陪我说,“我看看你的脚。”   他看我这脚肿起来怪心疼的,眉头都皱起来,问我,“还疼吗?”   我摇摇头,“不疼了。”   “以后要当心点,上下楼梯过马路别看手机。”   “哦,好。”   “别光嘴上好,你要还是小朋友,爸爸还能牵着你。”   “你现在怎么就不能牵着我了,我不是你的小心肝了么?”我立即去握住我爸的手。   “那肯定是。”   我离家再回来后,跟我爸妈像久别重逢似的,当然我妈的性格跟我说不出这些腻歪的话,人家盼望着生活里的小确幸,可我觉得我的生活已经是特大号幸运。   晚上我回房间,向北给我打来电话,他突然变得有点扭捏,酝酿了半天才说,“许佳音,你不在,我有点不习惯。”   路向北这个人,撩我的时候天经地义,可对我表达思念的时候却这么羞涩,我抿着嘴愉悦,“昂,缺我不可了?”   “嗯,可能是非你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个人觉得这章节是非常温暖的,也希望我仅有的几个读者喜欢,希望大家冬天快乐,也希望大家有什么感想可以评论给我,谢谢~ ☆、爱   我回家后,我妈也就对我体贴了两天,到第三天她就不耐烦了,从早上开始我妈就一如既往的在八点催促我起床,我稍微赖一会儿她能从客厅叨到我耳朵边,“许佳音,你脚不方便,手又没问题,起来打扫卫生。”   于是一大早的我就单脚跳跃式擦桌子,擦窗户,我爸人善良,我一看他回来就卖惨,哎呦,我的脚,我爸赶紧让我回屋歇着去。然后我妈就会开始数落我爸,其实她说来说去就那些内容,无非是我爸现在太惯着我,或者他买菜时间又太长了,买回来的菜她不满意,我爸从不反驳,还老哄着她。要我想,我妈这挑剔的性子没几个人受得了,多大的福气能有我爸这样的人宠着,我再一想,我和向北从认识到交往,我怎么莫名其妙把他给拐了,我虽然不清楚,但我老了可不能这样,不然路向嫌我烦了可怎么办。   有一天下午顾里安又来看我了,他开玩笑说是来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复工。我说其实复工也是可以的,那得我爸每天接送我上下班。顾里安说那不如就他来吧。我立即拒绝了,那可不行,公司反正也不缺我一个,我就在家休着吧,这种机会可难得。   其实从小到大,我什么过分的要求顾里安都会答应,现在他又是这样,行行行,你说怎样就怎样。   他问我,“后来是路向北送你回来的?”   我点点头,“他第二天就送我回来了。”   顾里安欲言又止,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问我,“佳音,路向北不是你的一时冲动,可能,可能.......”   他可能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可我明白他的意思,我问,“你还记得小的时候我们偷摘的柿子吗,只是看着青涩,日子一久,捂一段时间就熟了,你会发现它超出想象的香甜。”   “你在说柿子还是路向北?”   “向北就像我年少时摘过的柿子,但他不是我的一时冲动,是我的怦然心动。”   顾里安要回去的时候,我没有留他吃晚饭,我曾困惑过自己对他的感情,但早在我的高中时期,家人开的玩笑里他拒绝了我,他是我的朋友,亲人,是我可以毫无保留袒露心声的人,但也就止步于这里。   我还记得夏天早上的阳光有多炙热,而现在已经是秋天晚上凉丝丝的风,也许是这个夏天过得比以往都充实,连秋天什么时候来的都忘记了。我看了眼桌上正巧放着柿子,真是刚提到柿子就见到柿子了,也是巧了,提什么见什么,拿了个回房间在手上把玩着,软软的,我想象了下记忆里甜蜜的柿子味,自己偷偷笑起来,像现在的我和向北。放下柿子,顺手从拿了纸笔写着“路向北”,“柿子”,写着又临摹起这个柿子来,画着画着,我突然觉得我和向北的相遇真是神奇,要不是那天我上错了马医生的车,就不会落了钱包,也就不会遇见路向北,我妈不逼我,我跟向北也就止步于一面之缘,当然也不会有后来的同一屋檐下。   中间沈珺珺给我打电话说最近她太忙了,也没空来看我,我说我这又不是生多大毛病,就一脚伤,有啥可看的,倒是可以来看我跟我妈每天battle。   沈珺珺说,“你回家住啦?”   “暂时回来,脚伤好了我就还住回去。”   “啊?我是想上次送给马医生的东西还留在路向北那里,想去取了下次再给他的。”   原来沈珺珺要探望我主要是这个目的,我说,“沈珺珺,你不傻啊,知道找理由再约人家见面啊。”   “我什么呀,我就纯粹觉得礼物没送出去。”   “行行行,纯粹的感激。”   挂了电话,我想起来曾经沈珺珺跟我说过一句话,所有的相遇都有它的意义。   如果我从跟向北遇见的第一天就开始写日记的话,应该是个不错的故事了,我想着打开了电脑,也许它确实是个不错的故事。   向北再次来看我时,我爸开的门,别说我爸没想到,我都没想到,不过他来,不光我高兴,我爸也高兴,我妈听我爸说了句“向北”,我都不知道她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北呀,你怎么来了?”   我也盯着他看,也疑惑着他怎么又来了。   “我来看看许佳音的脚怎么样了。”   我爸和我妈听到这回答的表情,我解读不出是什么想法,我爸先说,“哦,看佳音的脚啊,哦,去里面看吧。”   我扭了扭那只脚,“恢复得挺好。”   我妈接着说,“你们室友之间关系还挺好。”   “向北,谢谢你帮我把文件送过来啊,你过来帮我看看我电脑怎么启动不起来了。”   我当然得赶紧把路向北领回房间说会儿悄悄话,我金鸡独立着要跳回房间,向北就上来扶我了,呵呵,我们室友之间关系挺好啊。   向北扶我到房间,我刚要从他手腕里抽开,他轻轻握了下我的手小声说道,“喂,许佳音。”   “哦,路向北。”我嬉笑着。   “你干嘛不告诉你爸妈我们在交往?你妈妈不是很急吗?”路向北有点委屈。   “我现在要是说,妈,这是我男朋友,你猜我妈会什么反应?”   “很开心啊。”他一脸理所当然。   “她会立刻把你轰出去。”   “为什么?他们看上去都很喜欢我啊。”   “他们是喜欢的作为我室友的你,你往现实里想下,我上小学的时候,你刚出生,我上初中,你还在玩泥巴,我大学毕业了你还没高考,我已经被逼着相亲结婚,你还在念书,他们怎么会接受。”我自己把这些罗列出来,越说越无奈。   路向北似乎从来没思考过这些问题,他在我说完沉默了,我反握着他的手摇晃了几下,继续说,“所以,现在没法说,我要说了,我妈大概会继续逼我跟陈禹豪见面。”   “那不行。”他立即阻止。   “那当然不行,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再多了解我一点,我怕你只是一时冲动。”那天顾里安问我是不是一时冲动,我才担心向北是冲动。   “傻瓜。”向北嘲笑了我下,“你的电脑怎么了我看看。”   他别过头去看我的电脑,我一想到我电脑屏幕上正在打的内容赶紧用身体去挡住,他一看我挡住更好奇了,趁着个儿高别过我脑袋,我两手臂扑闪扑闪,路向北就开始逗我玩,我俩这叫什么打情骂俏?反正从外头听就是嘻嘻哈哈的,我妈这老太太耳朵多灵啊,她一听我房间这么欢声笑语的能不疑惑吗,就问我爸,“许佳音怎么回事?”   我爸说,“年轻人,纯洁的友谊。”   我要听见我爸这话我都心虚,向北见我始终不愿意给他看电脑屏幕,手指戳了下我脑门,“好了,我得走了。”   “去哪儿?”   “医院。”   “医院?你哪儿不舒服吗?”我担心起来。   “不是,实习的医院,我这学期开始要在医院实习一段时间,所以可能接下来没那么多时间来看你,你快养好脚,早点回来。”   “你要去医院实习了?那是不是要穿衣医生那种白大褂了?这里口袋还会插几支笔?”我比划着,兴奋地描述。   “嗯,是吧。”他点点头。   我更兴奋了,笑嘻嘻喊道,“路医生。”   “傻瓜。”向北看我这花痴的样子,摸了下我头发,又叮嘱了遍,“我走啦,早点回来住。”   “遵命,路医生。”   我把向北送到门口,我爸妈齐刷刷地冒出来也一起送向北,我妈还贼热情说小北,下次再来玩啊。平常我妈送客说这话时,我能看出八成的客套成分,可她对路向北我看出是百分之分的诚意,为什么?她在向北走了后又开始感叹,小北这孩子真好,长得好还有礼貌。   我想我妈要是接受我跟向北在一块儿,估计得把他当亲儿子看。   这中间有件事向北没跟我说,马医生去家里拿了那套沈珺珺送给他的茶具,在向北眼里马医生就是纯粹取一下礼物,沈珺珺又跟我不一样,不会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心意,有时候成熟稳重的俩人碰一起真让人操心。   而我可悉心照料我的脚了,向北那句“早点回来”像是在等我回家似的,我的脚也争气,两礼拜后我就完全行动自如了,一早的开始收拾东西,我妈问我哪儿去,我说我脚也好了,回去住了。   我妈说,你这口气,还回去住,跟嫁出去了似的。   我虽然有了向北,可嫁出去这事我妈依然得长时间等待。   为了给向北个惊喜,我回去的时候并没告诉他,本来以为我过去后他会在家,可家里空空荡荡的,向北就算一个人住把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一时兴起在阳台种的水仙花他也换着干净的水,虽然还没开花,可葱葱郁郁的,生气极了。我回楼上自己房间整理行李,连我的桌子他都擦过,一点灰都没有,这要换成我,自己一个人住着,可做不到这么精细。   天黑后,向北还没回来,我想着他回来肯定得吃饭,就把我妈给我带过来的菜给热了,又煮了饭,几次拿起手机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又忍住了,从我的房间走到客厅,餐桌前又跑到沙发上,来来回回几次向北还是没回来,我索性跑下楼去想在楼下等他。8点多的小区里,没多少人走动,路灯跟我一样孤单地伫立着,我踱着步,想着我数到100向北就会出现,100步走完还没出现,又倒回去走第二个100步,一脚尖顶另一脚后跟连城直线的低着头边走边数。   “80,81,82,83……”   83数完,我打了个寒颤,没想到秋天的晚上已经这么冷了,我还穿着件单衣,缩了缩肩膀又继续脚下游戏。   “95。”嘴上默念着数心里想着又快100了。   已经是没路灯的地方了,眼睛又不看前方,不小心撞着了谁,“对不起”刚说出来,抬头一看撞上的是向北胸膛,那我可乐了,兴奋喊道,“向北,你回来啦。”   “我才要问你,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下?”向北问我。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我嬉皮笑脸。   “我老远看有一人闷头在这里走路,想着不会是你吧,还真是你。”他无奈地摇摇头,“傻不傻。”   秋风一吹,我刚要说话,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我等了好久你都不回来嘛。”   “就穿这一点在这里等我。”   我还没看清他穿了什么,就被他往前拉进紧贴着他胸前,被卷进他敞开的长外衣里,瞬间温暖得像靠近了暖炉。他手插在外衣的口袋里,隔着衣服拥抱着我,我顺势手臂环住他的腰,路向北抱起来真舒服。   我仰起头说,“我很想念你嘛。”   “哦。”向北低头看我一眼后又平视前方,“我也是。”   “我知道。”上帝都不知道我有多得意。   “快回家啦。”向北催促着。   我手不松开,于是就继续抱着他倒退着往后走,向北也就任由配合我这么走,但走起来总是磕磕绊绊的,我终于松开他,拔腿往回跑,边跑边说,“冷死了。”   回家后我一摸饭菜全都凉了,让向北先坐会儿,挨个把那些菜拿去加热。   “看你刚跑那么快,脚应该全好了。”   “昂,全好了。”   我把第一个热好的糖醋小排端到他面前,“我妈特地交代这个带给你吃,她拿手的,显摆。”   向北笑起来,“我记得,那次在你家吃饭,我说这个很好吃。”   “怪不得。”   我又把另一份鱼汤拿去加热,“这是我爸做给你的,他说你们医学院要用很多脑子,给你补一补。”   “你爸爸跟我说过悄悄话。”他跟到我身边,神秘兮兮地跟我说道。   “什么话?”我好奇起来。   “他说你不吃鱼,让我跟你一起吃饭的时候尽量不要吃跟鱼相关的。”他看看我,“我想你爸爸以为他对我提了过份的要求,所以特地让你带鱼汤给我。”   我爸对我的爱小时候是严厉,长大后是包容,他允许我不优秀,允许我不听话,允许我按照自己的方式混日子,他所有的允许里包容了他细小入微的爱。   向北继续说,“原来这就是父亲的感觉。”   我本来因为我爸的细腻鼻头微酸,听向北说这句话想到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从来没体会过有父亲的感觉,马医生是舅舅,舅舅虽然照顾,但无论如何也替代不了父亲。   微波炉“叮”了声,向北怕我烫着,替我去拿汤,端着汤去餐桌。   我们面对面坐着,他拿起筷子去夹菜,看我还看着他,“你不吃饭啊?”   “向北,如果你不嫌弃,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我义正严辞。   “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如果我不嫌弃,我就娶你好了,你爸爸就是我爸爸了?”   “我,我,我,”我一听他这么解读说话都结巴了,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我这慌张的样子,向北夹菜给我,“好啦,吃饭吧,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虽然是很晚,但跟向北一起吃完饭,我才觉得这一天是完整的。向北虽然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逗我,但脸上的疲惫我还是能看出来,我抢着去洗碗,让他去洗澡休息。   他在洗澡的间隙,我去给我爸发了消息。   爸爸,向北说鱼汤很好喝,谢谢你。   很快,我爸就回了过来,没有文字,一张老年人表情包的“不客气”。   我看着咧着嘴笑,从没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自己有多幸福,能被自己爱的所有人都爱着,向北出来见我在傻笑,问我在干嘛呢?   我说,“向北,我从小生活的环境里,大家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亲如家人般互相照顾,我从那儿收到了很多很多关爱,我父母的,邻居的,一起长大的朋友的,我不是不知道人心叵测,世间的阴暗面,但这些关爱足够让我觉得世界美好的成分更多,所以我想我要把感受到的,我全部的爱也都给你,你缺失的那些部分我用别的方式给你补上。“   向北完全没想到我会对他突然说这些话,还说得那么诚恳,他可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我,在我说完后,把他准备擦头发的毛巾轻轻挂在我脑袋上,手掌轻推了我的后背,“在我感动得要哭出来之前,赶紧上去洗澡睡觉吧。”   “哦。”我顶着头上的毛巾像古时新娘的喜帕匆匆往楼上跑。   我在洗好澡后收到向北的消息,他说,谢谢你。   只有我们俩在的房子里,明明可以面对面表达的感情,此时无声胜有声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吧,有时候谢谢你的含义大于我爱你,比如说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人觉得许佳音和路向北最适合在一起的地方在于,同样高感知幸福的能力 ☆、是你   许佳音问过我两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以及我什么时候知道她喜欢我的?   我第一次在舅舅车的后座见到她,这女孩说起话来也真够张牙舞爪的,把我从睡梦中吵醒,见着我还一副我吓着她的模样,虽然看上去机灵活泼,但我猜应该不怎么聪明,上错别人的车,落掉钱包,出门不带手机,连路也记不住,我真好奇她是怎么成功无忧无虑活这么大的,她身份证上的年龄跟她本人完全不匹配,正常这个年纪的女生应该成熟稳重了吧,不,许佳音这两样都沾不上边。   她搬来的时候,很奇怪,我竟然没有觉得是陌生人闯入,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可能我潜意识就在欢迎她进入我的生活。那天回家的路上我老远就看见她拎着一袋子的菜,她怎么会那么矮,我本来骑车经过的时候想顺手摸一下她脑袋,到旁边了却下不了手,只能打个招呼就溜回家了。   她平常嘻嘻哈哈的,没想到认真工作起来还是挺令人尊敬的,嗯,应该是她很尊重自己的工作,那么义正严辞地跟我讲她对工作的理解,跟平常判若两人,我还以为她凡事都插科打诨,也很奇怪,我竟然听进去,还开始习惯跟她一起在客厅学习,她不算安静也不会很吵,但也会突然为了电视里喜欢的明星上窜下跳,生病了会像个小孩一样想妈妈,原来人应该是这样生活才有趣,嗯,我觉得她很有趣,我竟然会在路边陪她演戏,真可怕。   我知道那个叫顾里安的男孩是她的青梅竹马,她总“小安,小安”的提起他,一女孩总提起另一个男孩,那肯定是喜欢他。她拔牙后生病的那次,我问她有喜欢的人吗?她说她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还说顾里安肯定不会喜欢她。她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什么男孩会让你在生病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可当时的我,想证明比起你青梅竹马的小安,跟你住在一起的将来会做医生的我更靠谱,至少现在可以照顾你,我长这么大没照顾过一个女性,不过是年纪比我小的,还是年纪比我大的。   可是当她告诉她生病不清醒时还给顾里安发了告白消息,我莫名其妙的怒火,这个家伙一点都看不出来,真以为我在鼓励她去问清楚顾里安对她的想法,我嘴上说着“其实男人这种生物呢,一个女生是不是喜欢他,他是有感觉的”,“给他打电话吧,万一就是好消息呢”,其实心里很想听到顾里安拒绝她,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心机,还是用在许佳音身上。   我总莫名其妙地跟还没见过只听过的顾里安较劲,连买个棒冰,都要挑比他买的贵的,因为她买给我的棒冰是顾里安小时候给她买的,于是我会说,“怪不得你品味这么差,这种棒冰有什么好吃的,你以后也不要给我买”,在她眼里我是小孩,顾里安是男人。当我听到顾里安电话打来时,故意在厨房打碎玻璃瓶,许佳音果然立即挂了他的电话来看我,她说你的手要拿手术刀的割伤了怎么办,我以前觉得我将来当不当医生无所谓,本来我念医科也只是因为实在不知道想做什么,听她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很想成为名真正的医生。   她爸妈来的时候,我也很故意,我是个男人,不是小男孩,我也可以讨你父母的喜欢,我甚至觉得有些缘分是注定的,就是那种亲人感,我跟他们一家坐在一起吃饭时毫无隔阂,原来一个家庭是这样的,许佳音跟我说她妈总是训着她,她爸包庇着她,于是她妈又总是骂着她爸,整天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后来我领教过了,这是一种我没有经历过的感觉,许佳音说的幸福感。   雪莉回来也出乎我的意料,我承认雪莉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在少年时代确实对她心动过,她那天出现在我家里过来拥抱我时,我下意识去看许佳音的反应,我知道她躲在楼梯口,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还要出门给我和雪莉让空间,谁知道是不是跟顾里安约好了,我只能幼稚地以我要吃饭了阻止她出去,让雪莉也回去。她开始好奇雪莉是谁,就如同我好奇顾里安一般,我告诉她我所有的故事,不管是关于雪莉的还是关于我家庭的,确实她跟我母亲年轻的时候很像,那一股脑的活泼劲。我很感激雪莉的出现,让我知道许佳音喜欢我,她总是莫名地在意雪莉,就如同我莫名地在意顾里安,但是她表现得太明显,这样看来,我卑鄙多了。那个晚上她突然从楼上下来背后抱住我的时候,我还不确定她是真梦游还是假的,我抱她回房间的时候,她整个身体僵得不能再僵,脸上的表情绷得那么明显,她闭着眼根本看不到我偷笑了几次,当然那时候我也还不能确定许佳音对我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她因为雪莉吃起醋来,在意门的密码,在意我的初恋,甚至连我怎么叫她的名字都在意,女生有时候在意的点真的很奇怪,她说我喜欢你的时候,我不知道是意料之中还是害怕她也只是一时冲动,就像她曾以为自己喜欢顾里安一样。很抱歉,我当时没有立即回应她。   她躲了我好一阵子,我每次想借口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匆匆走掉,我在学校练习缝针的时候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可以故意把衣服弄坏,再去找她会不会针线活帮我补一补,或者我应该坦白地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自己都嫌自己别扭,终于等到她来借洗发水,我投降,我说“佳音,我以后会尽量这么叫你”,许佳音根本听不懂我在表达什么,她对舅舅可以很亲密,怎么对我表白后反而就冷漠了,女生的心思真的很难懂。   可是我在跟她一起去了沈珺珺老家后更加明白了我自己,我一直以来都在羡慕顾里安和她一起长大,希望自己出现在她爬树翻墙的小时候,希望在树下捡起她摘的柿子的男孩是我,我知道她说话看着我眼睛里的感情,我有句话没说错,男人这种生物一个女生是不是喜欢他,他是有感觉的,嗯,许佳音很喜欢我,我确定。   雪莉中间打给我的电话并没有要紧的事,她第二天要回美国念书,想再见我一次。我那天回来就跟雪莉见面了,她问我确定不跟她一起出国吗?确定不能跟她重新开始吗?我说,我从来没有打算过要离开,我在这里才刚要开始。雪莉问我刚要开始什么,那个叫许佳音的女孩?   嗯,那个叫许佳音的女孩。   那天下雨,沈珺珺打电话告诉我许佳音自己也回来了,我去拿伞的时候发现她的伞还在家,想去车站接她,到楼下看见有人送她回来了,竟然还约了下一次见面,许佳音这是故意的吧。当我帮她拿手机,不小心看到她发给沈珺珺消息时,差点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我睁开眼闭上眼全是路向北那小王八蛋”,yes,yes,yes,有那个叫陈禹豪的什么事。   所以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具体的时间我自己也不知道,但应该是我先喜欢她的。   我幼稚地吃着顾里安的醋,甚至在意着毫无威胁的陈禹豪,我虽然知道她喜欢我,却又担心着我们短暂的几个月比不了顾里安的二十几年,我的毫无反应扛不住陈禹豪的主动,我的表白晚来了很多,幸好她接受了。   我心里所有的这些,许佳音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没关系啊,她不用什么都知道,我一次捡到她的钱包拿出她的身份证念出她名字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个人有一天会成为我生命里无可取代的存在。    ☆、贪杯   我复工的第一天,顾里安并不在公司,章可见我回来上班立即挪到我跟前,“我还以为你辞职,不回来上班了。”   我边开着电脑边回她,“我辞职干嘛?”   她放低了声音捂住嘴巴悄悄跟我说,“你没听说公司的事?”   “什么事?”我疑惑了。   “我听说啊,就是大家都在传,公司最近经营状况不是很好,可能会被收购,或者就倒闭了。”   “乱讲,不可能。”我从来没听说过这回事。   “你跟顾总那么熟,你就没从他那儿听到点什么?”她一脸八卦。   “没有。”我回道,但不免想到前阵子顾里安的种种反常。   “顾总最近经常不在公司,我还以为你能知道点什么,你说万一……”章可继续碎碎念着。   我的电脑完全开启后,没顾章可继续在说什么,站起来出去给顾里安打电话。   “许佳音,许佳音,你去哪儿?”章可在我身后喊。   “叫外卖。”   我在走廊里打了几次电话给顾里安都没人接,章可说这件事的瞬间我很深刻地反省自己,从小到大都是我在麻烦他,都是他在照顾我,我哪怕一次都没有去关心过他,他遇到了什么事,他是不是面临着很大的压力,我从来没去想去,我总是以为顾里安是万能的,我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的时候总是会忘记了自己的朋友,上一次是沈珺珺,这一次是顾里安。   “喂。”顾里安接了我的电话。   “你在哪儿?”我问。   “跟一个客户有约,怎么了,有事找我?”   我让自己不要那么急躁 ,努力冷静下来,“没,没什么事,只是到了公司看见你不在。”   我听见他轻笑了下,“嗯,我可能下午回来,你脚都好了吗?”   “都好了,你要是下午回来的话,下班后我们碰一下面。”   “好。”他立即答应了我。   我焦急地在公司等着顾里安出现,每进来一个人都抬头张望下是不是他来了,顾里安这个人你不问他,他就永远在你面前云淡风轻,永远觉得自己应该撑起全世界的责任。   我给向北发了消息,晚上有事不回去吃饭。   照向北昨天回来的时间,我估计他回家也不会早。   向北很快回我,让我早点回家,不要太晚。   等到下班时间,顾里安还是没回公司,我收好东西,再次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在哪里。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回我,你查岗啊。   我到了楼下一个电话打过去,顾里安,你在哪儿,我要见你。   他似乎以为我受了委屈,“怎么了,路向北欺负你了?”   我并不知道接我电话之前的顾里安这一天有多精疲力尽,他这一天并不顺利。   “没有,我找你有事,你到底在哪儿?”我又问。   “我来接你吧。”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来找你。”我真是对他服气。   我收到地址后立即去地铁站奔向他发给我的居酒屋。   我进去后第一眼就看到顾里安,他抬头看到我进来,满脸温暖的笑,我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一脸严肃。   “这么急着见我,我又少你工资啦。”他打趣道。   “你最近没事吧?”我问。   “没事啊。”他说着示意服务生给我倒水。   “公司呢,公司没事吧?”   “也正常啊。”他看看我,“你要吃什么?”   我现在是想吃什么的时候吗?   “我不饿。”   服务生过来,顾里安没管我说的不饿,按照我平时的习惯点好了餐,“先这些,谢谢。”   “我知道公司有事,就算不是做为我是你的好朋友,做为这个公司的一员,我是不是得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我是不是得为我接下来的职业生涯另作打算。”我真是不逼他,他什么都不会说。   桌上有瓶清酒,我拿起来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顾里安见状要阻止我,我没搭理他,先一口喝了下去,这什么酒,味道这么怪,一点不好喝。   “只是一点小问题,我都会处理好,要是你实在担心,我给你介绍个别的公司。”   “顾里安,我这么急着见你,目的是要让你给我找别的去处吗?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从小到大都靠着你,我离了你就不行?”我第一次跟他说话有怒气。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   “那你什么意思?”我又倒了杯。   “真没多大的事,只是禾力的代理要到期了,他们准备换新的总代理商,不管是代理价格还是用户那边我们现在都不占优势,如果这个代理权没了的话,这个市场我们会丢掉1/3,所以......”   “所以,我们既要争取到禾力新的代理权,又要拿出足够好的价格占有市场用户量去说服禾置给我代理。”   顾里安点头,“聪明了嘛。”   “你真当我整天只会混日子,这么多年跟着你白干的啊。”   “这些事我都会想办法,你根本就不用担心,就算失去了,大不了我们业务范围缩小点或者再发展其他的项目。”他说得很轻松。   “业务范围再缩小就没得做了。”   他听我这说话的语气,调侃道,“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刚跟我讲话的样子录下来给你妈看,你现在能耐了,你妈肯定特高兴。”   “得了吧,就我妈那老太太,她现在只会因为我能嫁出去这事高兴。”我越喝越上瘾了,顾里安虽从我手上拿下来几次小酒杯,但又一次次被我拿起来。   本来我见他的主要目的是他和公司的事,最后又绕回我身上来,“你还没告诉你爸妈你跟路向北的事?”   我摇摇头,捧着脸,开始渐渐有些醉意,服务员把菜送上来,我还对人家嘿嘿笑,谢谢你啊,小妹妹。   “我不敢,你知道路向北比我小六岁,六岁呐,我妈知道肯定会拆散我们,那到时候我们成什么了,梁山伯和祝英台啊。”我已经开始胡说八道。   “你好好跟他们说,会理解的。”   “理解什么呀,你是见过我妈之前怎么逼我去相亲的,她要我现在结婚,结婚你知道不,就是对方要肯娶我,我高中的时候,你妈开玩笑让我嫁给你,你对我这么好,你都不肯,你说别人怎么会肯,是不是?”   顾里安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接我的话,又或者是我没听清楚他说的话,他好像说了后悔。   居酒屋的灯光红不啦叽的,他也没留意到我脸上泛红了,我举起酒杯跟他说干杯,继续不停的念叨。   “我告诉你是我主动追的路向北,你说我脸皮怎么那么厚,可是向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说许佳音你一点都不糟糕你很有趣,许佳音我给你买这个,许佳音这啊许佳音那的,他一喊我名字我都开心。”   顾里安就默默地听到说着,他不再阻止我喝酒。   “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喜欢他的我太不可理喻了,他乂,小孩,小屁孩,我怎么能喜欢一小孩,而且他还不喜欢我,太丢人了,我说我喜欢你,他一句话都不回我,他都不知道他不给我回应的那段时间我偷偷哭了好多次,突然有一天,他就说他知道这个知道那个,说了一堆他知道的,然后就说以后要自己主动点,我当时就哇塞,许佳音,你的春天来了,你大发了,你活这么久终于知道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什么感觉了。”   “什么感觉?”顾里安问我。   我醉醺醺的表情里特别得瑟地慢悠悠地告诉他,“上天。”   顾里安在我眼里是朦朦胧胧地笑。   “你不要笑,真的,上天了,我到现在都不敢想我跟他的未来,怎么想啊,我们才刚开始呢,我就担心了,万一他发现我不那么有趣,腻了我怎么办,他这么年轻万一遇到命中注定的女生怎么办,不仅是杨雪莉,还有张雪莉,李雪莉,崔雪莉,是不是,就算我们一直在一起,等到他能跟我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是皮肤也垮了,身材也走形了,我都很老了。”我边说着边比划着。   这些我喝多了跟顾里安吐出来的话,是一直藏在我心里担心着的,我当然没法跟路向北去撒娇说这些,我得在他面前灿灿烂烂的,不能矫情。   我不知道我念叨了多久,期间电话响了,我一看是路向北打过来的,我拿起手机在顾里安面前晃,“嘘,向北给我打电话了。”   我接起电话,可亢奋了,“向北。”   向北听到我说话的声音疑惑,“你在哪儿呢?”   我说,“我在喝酒。”   他说,“你在哪儿跟谁喝酒?”   “小安,我跟小安在喝酒。”我说着还张望了店里,“在日本。”   向北听我胡说八道估计我是喝多了,说,“你把电话给顾里安。”   我乖乖地把手机递给顾里安,他接过去,我这酒量差得可以,虽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思维和嘴巴不在一个节拍上,废话犹如瀑布般倾倒下来,这酒品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   顾里安把手机还给我,叫我吃饭,我嚷着要再加瓶酒,没过多久向北也过来,我就算晕乎着也一眼就看出他来。   向北朝我过来,我立即拖着不受大脑控制的身体站起来迎接他,并做出敬礼的手势,“路医生。”   说完我就摇晃起来,向北赶紧托住我,我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他说,“许佳音你到底喝了多少。”   我当然回答不了他,他质问顾里安,“你为什么让她喝那多酒?”   顾里安说,“你不想知道她喝多了才敢说的话吗?”   向北趴在他身上的我,问道,“说了什么?”   顾里安叫服务员买单,他收起自己的西装说,“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我自己去打车。”   服务员过来买单,刷好卡,顾里安说,“我没喝酒,可以开车,这里很难打车,佳音她得赶紧回去休息。”   向北拿好旁边座位上我的包,一路搀着我上了车。   在车上他们俩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我一直靠在向北怀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他的下颚,觉得很有安全感,于是双手去紧紧环住他的腰,还念着,小北。   小北好像一直在问我有没有不舒服,我呢喃着,头疼。   在送我们到达后,顾里安跟向北说,“我就送到这里了,好好照顾她。”   向北点头,他拍了拍向北胳膊,“以后也好好照顾她。”   向北把我带到家,送回我房间,让我在床上躺下,看我因为酒精而通红的脸,头发丝乱糟糟的粘在脸上,他替我捋开。我躺着可难受了,自己坐起来把外套脱了扔到一边,向北见状,要让我把被子盖上,我劲儿大起来,推开他,喊着热死了。   外套脱掉,我身上还有件T恤,女孩平常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脱内衣,我这时候哪有意识路向北在我面前,开始上演每个女生都有的隔着外衣脱内衣的技能,从胸口抽出脱掉的内衣还朝向北嘿嘿笑两声,我凑近他说,“我告诉你,70B。”   说完我又把脱掉的内衣给扔了。   向北努力别过头不去看我胸前,他想让我躺下,说,“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我听他要走,立即前倾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委屈巴巴地说,“不要走嘛。”   后来向北怎么把我扯下来的我就记不清楚了,完全睡了过去,以至于早上我醒来发现向北睡在我旁边的时候吓得我滚到了床边。   我揪着被子看看自己,衣衫完整,还好还好,没做出什么出格丢人的事。   我又悄悄挪到向北身边,偷偷看他睡觉的脸,脸上有细微的小绒毛,可爱,眉毛的形状很好看,鼻子到嘴唇的线条都很好看,性感。   那昨天晚上到底是我留他下来睡,还是他主动要跟我睡?   我看着这张脸思忖着,向北翻了个身面朝我,我赶紧脑袋躺下闭了眼睛,好一会儿他没反应,我又睁开。   他用早上没睡醒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你知道你昨晚都对我做了什么?”   我心里一惊,我难道兽性大发?   我讪讪问,“我扒你衣服了?”   他听到我问出这话,眼睛虽然闭着,嘴巴上翘笑着,但就是不回答我了,我又小心翼翼问,“我应该没怎么你吧?”   其实我真没怎么路向北,后来向北给我听录音,我就是一直“向北小北我的路向北”,编着自己的调重复来去的唱这几个字,哼到睡着。   “你放心吧你没扒我衣服,你只扒了自己衣服。”   没有啊,我再看看自己,可当我再感觉了一下,全身很轻松,仿佛少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身边的他们(1)   我昨晚到底对路向北做了什么?我没扒他衣服,我睡觉还挺安份,我能干什么?这问题我从早上醒了开始想,想到出门,路向北就是不告诉我,我自己又回忆不起来,以至于我都到公司上班坐到自己桌子前了,我还在纠结这件事。   章可每天早上必如幽灵般飘荡到我旁边,她说,“你昨晚没睡好啊?”   我感觉我自己睡得挺好啊,但她这么一说,我赶紧拿镜子照照自己的脸,很憔悴吗?   她说,“你今天这面相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   “看上去挺累的,有一种事后感。”   事后?我还没听明白,“什么事?”   好巧不巧,顾里安来了,而且又往我这边过来,看我的样子,问道,“你昨晚睡得还好吧?”   怎么大家都爱关心别人的睡眠了,我们以前互相关心不都是从吃了吗开始的?一见面就问,昨晚睡得如何?这话一张口,个个都跟经营不法交易的似的。   我说,“睡得挺好的。”   章可在一旁惊得捂住嘴巴,我们这对话有那么多让她浮想联翩的空间吗?她抽身要离开,“你们聊,你们聊,你们慢慢聊。”   我一细想,前面跟我说事后,这女的在想什么,敢情是把我跟顾里安又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没顾着顾里安了,直接跟到章可身边,要掐死她,“你一大早的脑子里装啥小电影啊。”   顾里安说,“你待会儿来下我办公室,我有事找你。”   我停止跟章可的打斗,“哦”了声,再给章可个警告,别给我制造绯闻。   我到顾里安办公室,在他面前坐下,以前我说什么,这可是内场一排vip座位欣赏顾里安的脸,这位置真希望有个好姑娘能占着,我想到了白小男,突然地觉得我对不起白小男,她曾经是我的朋友,我以为我跟她还有沈珺珺,我们仨能组个SHE友谊天长地久的,没想到就跟泥烘培过的瓷器似的,一碰就碎了。   “佳音。”顾里安喊我。   我从这简短的小惆怅中回过神来,“啊?”   “禾力代理权的事,我想拜托你跟我一起努力。”顾里安说得很诚恳。   拜托我,顾里安竟然用拜托两个字,我能干嘛呀,我问,“你不是要我□□禾力的老板吧。”   “禾力的中国区老板是个女的。”   “那就是你要□□。”   顾里安恢复他在职场上对我的一贯态度,吼我,“许佳音,你这个月还想不想要工资。”   我说过顾里安这人只要不冲我发火都赏心悦目,温柔体贴得就跟电视剧里招人心疼的男二似的,但是他总用这副面孔欺骗着广大群众,我妈,他妈,以及我们的同事,他总“卑鄙”地在他的办公室以工资威胁我努力奋斗,积极进取。   “要要要。”   “之前我让你帮整理的客户资料里你觉得有哪个可以发展的?”他问我。   我想起几个月前顾里安让我晚上来公司帮他整理资料的事,“钢铁厂和电梯公司我们都可以努力下,钢铁厂那边本身到年底都会有笔采购预算,电梯公司我们从每个分公司着手再渗透到电梯行业。”   顾里安点点头,“嗯,我也有这个想法。”   “我还有个想法,”我说,“其实我们在做直接用户的同时,可以发展二级经销商,禾力本身需要的也是代理拓展市场,我们跟禾力谈代理的时候可以提供一个方案,按项目来报备产品,控制经销商的产品权限,小仪器完全可以放手给经销,大项目的配置我们来做,直接报备给禾力,他们控货。”   顾里安看我一眼,让我猜不明白的表情,接着他又笑了,我赶紧说,“当然我只是随口一个不成熟的小提议。”   顾里安站起来走到我旁边,拍拍我手臂,“把你的想法去做个方案吧。”   这意思是,我的提议有可行性?   他拿起椅子上自己的外套,“我出去下,有任何想法随时跟我联系。”   我也跟着出去,问他,“你当真要我按照刚刚的想法做方案。”   “当真。”   晚上回去我把这事眉飞色舞地跟向北表述,我说你知道我这什么感觉,就像一太监突然被皇帝器重,委以重任了,我就那谁,韦小宝呀。   向北托了下他的镜框,觉得我这形容挺搞笑,摸了下我的头发,“好,小宝。”   要命,我怎么听“小宝”这俩字都这么宠溺,明明他说的就是韦小宝的小宝,我俩在客厅坐着,各自面前开着笔记本忙自己的工作。   我凑过去看他的电脑屏幕,除了上面的图片我能看出是个大脑,其他的部分连同文字我一概看不懂,向北的专业是临床医学神经外科,光是听名字我脑壳就疼了。   我嘀咕了句,“怎么人跟人的差别那么大啊。”   “谁跟谁?”   “我跟你啊,再给我十个脑子我都看不懂你现在学的东西。”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啊,术业有专攻,对我来说研究中枢神经系统是专业,确定病人昏迷的原因是颅内疾病所致还是颅外疾病才能考虑治疗方案,在我看来你今天也做了同样的事,我可没法去拯救一家公司。”   被他一说,感觉我真是牛掰了,“你说得我好像很厉害。”   “你最厉害的倒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他把自己电脑推到一边,把我的电脑拉过去,一步步打开我的文档,把我写的关于我和他的故事打开来,我吓得赶紧用手挡住电脑屏幕,“你怎么知道?”   “你昨天晚上读给我听的。”   “读了多少?”我羞得不敢看他。   “一部分,读着读着你睡着了。”   那幸好,我后面还写了我们接吻的时候,我要是把这都给他读出来,我这辈子真是没脸见人了。   “然后我自己全部看完了。”他接着说。   什么?!   我“啪”把电脑合上,“都看完了?”   他若无其事的点点头,而我想死的心情。   “没想到你还会写小说,写得还不错啊。”他好像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我的脑袋已经深埋进地板里,而路向北继续说着,“其他几篇写得也不错,不过你偶像知道你让他谈了那么多恋爱吗?”   什么?!还有其他的也看了!   我已经完全抬不起头,伸出一只手臂,心如死灰地去阻止他,“求你了,别再说了,给我点面子。”   这简直就是扒光我衣服的酷刑。   向北让我抬起头,我抵死不从,他说,“你有个地方写错了。”   我继续埋首。   他说,“你一开始就不是单恋。”   我猛然抬头,“那是?”   “你自己想吧。”向北拿笔敲了下我脑袋,随后合上他的书站起身回房间。   顾里安让我写方案,我思来想去还是找沈珺珺给我参考下,毕竟人精英嘛,她要是认为可以,我才放心。我约了她中午吃饭,把地址约到马医生医院附近。   我又同时约了马医生,我说中午刚好来附近,舅舅有空也跟我吃个饭呗。   我把“舅舅”喊得真是得心应口。   沈珺珺一见着我说恋爱中就是不一样啊。   那可不,我觉得人生真美好。   我把我的方案给她,“你看好了给我提提意见呗。”   “你特地叫我出来不是只为了这件事吧?”   “那还有什么事,就这件事,多重要啊。”我强调。   马医生来得刚刚好,我装做巧遇般的跟马医生挥手,“舅舅这里。”   沈珺珺听我喊舅舅,回过头看到马医生立即明白了,转过来瞪我一眼。马医生过来在我旁边坐下,看到沈珺珺,“沈小姐好。”   “马医生好。”   我赶紧给向北发消息,“快打我电话。”   向北真是神速,在我发完之后,电话立即来了,我在他俩面前装模作样地接电话,“喂,小北。”   向北在电话那头问我,“怎么了?”   “把资料落家里了啊。”我问东答西。   “什么东西?”   “很急哦,好啊,我回去帮你拿。”   “许佳音,你又在搞什么鬼?”向北知道我在演戏。   “那待会儿见。”   我挂了向北电话,继续表演,“珺珺,舅舅,我得赶回去帮向北拿个东西,不好意思啊,你们吃饭吧。”   沈珺珺说,“我送你吧。”   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啊,你送我干嘛,我立即拒绝,“不用不用,我叫好车了。”   马医生倒是很自然,嘱咐我,“那你路上小心,我下次去看你和小北。”   看人马医生多懂,看破不说破。   我走后,沈珺珺有点不好意思,跟马医生说,“佳音和小北感情很好哦。”   “我也没想到他们真的走到一起,缘分吧。”   “佳音总因为自己年龄比小北大担心这担心那的,你觉得年龄会成为他们俩之间的问题吗?”   “我倒觉得他们刚好适合对方。”   “所以您也觉得年龄不是问题咯。”   马医生笑笑,没正面回答她,“我相信他们会有自己的福气。”   而我挂了电话后,想想我还没见过向北穿白大褂做实习医生的样子,我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克制不了自己了,跟公司请了个假直奔向北实习的医院去了。   我虽在电话里跟向北说了待会儿见,但向北那么聪明,从我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中就猜出来我在干嘛,也没当回事。   我莽莽撞撞地跑到医院,医院这么大,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又想跟他个惊喜,于是自己在瞎转悠。   向北我没找到,倒是看见了陈禹豪,上次下雨天在车站幸亏遇到他把我送回来,我也没好好跟人家道谢过,而且说实在的,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那么不友好,依然能保持风度。   我上去跟他打招呼,“陈禹豪。”   “许小姐。”他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我。   “叫我佳音就可以了。”   “佳音,你怎么也来医院,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啦,我来找个朋友,你呢?”   “我爸爸住在这家医院,我来看他。”   我记得他爸爸也是顾叔叔的朋友,当初我妈应该是从顾里安他妈那里给牵的线要把陈禹豪介绍给我。   “叔叔他怎么了?”   “做了个手术,还挺顺利的。”陈禹豪跟我说。   我说,“我跟你去看看叔叔吧。”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脑一热就说了这话,就觉得这么多的相遇都是段缘分。   我跟陈禹豪去了他爸爸的病房,才发觉我这提议有点尴尬,陈禹豪他爸爸见我跟在他身后进来要坐起来,“禹豪,这位是?”   “顾叔叔过生日时见过的,许叔叔家女儿,佳音。”陈禹豪介绍我。   陈叔叔毕竟刚手术过,气色并不是很好,听陈禹豪说了我是谁,脸上突然开心起来,“是佳音啊,老顾说看着你长大的,好姑娘。”   “陈叔叔,您躺下休息。”   “坐得住坐得住,禹豪,你给佳音拿个椅子坐下,别让人家光站着。”   “不用不用,叔叔我站着就可以了。”我连忙摆手。   就在我们相互客气的时候,医生过来巡房了,我正尴尬着,从一群医生中看见了向北,他和其他几名实习医生站在主治医师身后,一对比路向北穿白大褂的样子真跳眼。   “佳音,你觉得我们禹豪怎么样?”陈叔叔突然问起这话。   这下更尴尬了,向北听到我的名字从隔壁床的病人那里把目光投到我们这里来,这世界怎么能这么小。   不过他就看了我一眼,又继续专注在那床的病人身上,听主治医师讲着病人的情况。   这边陈叔叔还问着我话,我说,“禹豪很好。”   “禹豪他不会说话,他是喜欢谁也不好意思开口说的那种孩子,我就担心啊,到我闭眼也看不到他成家,可盼着把你带过来了。”   这误会了,不是他要带我来的,我赶紧解释,“叔叔,是我要来看您的。”   可我这一解释吧,误会更大了,陈叔叔更开心了,眼睛都亮了,“是吗,你也喜欢我们禹豪啊,太好了。”   完了完了,我抬头看对面的路向北,他瞄了我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绝对也是听到了。   我搁人家爸这里只能尬笑,“禹豪这么好,他肯定招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陈禹豪在旁也尴尬,说,“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叔叔为了促动我们的发展,拉住陈禹豪把他的手覆在我手上,我再看向北,他还是面无表情,可明明视线就是在我们这里。   是陈禹豪先把手抽开,跟他爸说,“爸,我送佳音先回去。”   我礼貌性地再到了个招呼,说,“陈叔叔,我下次再来看您。”   陈叔叔可开心了,连说好好好。   我跟陈禹豪出去的时候经过路向北身边,他旁边的女医生凑近他跟他说着话,大概说着病人的情况,这个女医生肤白貌美大长腿,穿着医生服也很好看,向北认真听着,一点没在意我经过,我突然有点小难过,眼角偷偷看他,他也没给我回应。   陈禹豪出来后有点不好意思,他给我道歉,问他爸爸刚刚是不是吓着我了。   “没有,我妈也这样,我能理解,他们都着急。”   “我爸他确实挺着急,所以看你来了,就以为我们有什么进展。”陈禹豪这人说话很诚恳,“回头我给他解释下。”   “嗯,你不用放在心上,希望叔叔身体早日康复。”   告别了陈禹豪,我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向北,自己一个人踱步纠结着,怕他并不喜欢我来他工作的地方打扰他,再想想刚刚见到跟他说话的女医生,自卑起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还在纠结时,看见他和那女医生出现在医院小花园的走廊,我怕被看到,赶紧躲到一边的长椅旁蹲下,但是我的耳朵还是竖着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那女医生说,“向北,晚上咱们科的人要聚餐,你也来的吧。”   向北说,“嗯,主任跟我说了。”   都是女生,我从她说话的样子就看出来她对向北肯定有想法,“其实我不是很想去,宋青学长太烦了,他晚上要是灌我酒非送我回家,你能不能帮帮我?”   送你回家?那不是羊入狼窝,非把向北给吃了。   “嗯,晚上看情况吧。”向北也没拒绝。   我旁边的长椅上有家属陪着病人,看我蹲在地上就问我,“姑娘,不好意思啊,你踩到我的围巾了。”   我一看,还真是,脚底下踩了人家掉地上的围巾,赶紧捡起围巾站起来还给人家,“不好意思啊。”   我一站,向北朝这边看了下,我又赶紧蹲下,想就这样蹲步逃离现场,没走出几步,向北就拦截了我,“许佳音。”   我仰起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巧啊,向北。” ☆、我们身边的他们(2)   我那点小心思向北还不清楚,他呵呵地表情里洞知了一切,“是啊,真够巧的。”   “那个是你女同学还是你女同事啊?”我还望向他们刚站着说话的地方。   “既是女同学又是女同事。”他回答。   我看她既不想做你女同学也不想做你女同事,想做女朋友才是。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只说了一个字,“哦。”   “你不是要给我送重要资料吗,资料呢?”向北伸手到我面前,故意调侃我。   我立即摸了下自己的心口,又把手拍了下他伸出的手掌,“这里,重要信息。”   我觉得我在对路向北表达爱意方面也是够厚脸皮的,向北对我的表达,别过头抿嘴偷笑,但脸正过来又是摆出副嫌弃的样子,“少来。”   他现在可跟刚在病房里见着我是两个人,我收起嬉笑的脸,问他,“刚刚在病房里,你是不是也看到我了?”   “你说呢?”他还反问起我来。   “看到了。”   “嗯,看到了。”   “那陈叔叔跟我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嗯,也听到了。”   “你别多想啊,我纯粹是因为他是陈禹豪的爸爸,也是顾叔叔的朋友,总之就是有点渊源觉得礼貌性的该去看一下,可能陈叔叔有什么误解,陈禹豪会解释的。”   “你不会以为我会因为这个就吃醋吧, ”向北低头看我一眼,“我哪有那么小气,况且对方还是个病人。”   “对了,陈叔叔他没什么事吧?”   “目前情况都挺好的,手术比较成功,不过还在观察期。”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从他是个医生的角度去交谈,我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出现在医院里的病人,医生都是身边认识的人。   他见我不说话了,问我,“想什么呢?”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有点特别的感觉,好像让我直面了人会生病,还有生命它有尽头这回事。”我看着脚下说。   “傻瓜,人会生病,生病有医生,但生命有尽头这件事就是自然规律了。”他跟我解释,从他作为一个医生的角度,也从他作为自然人的角度。   所以路向北最大的魅力在哪儿,他在我这里,既有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气,又有超于我超于他年龄对世界的理解。   我跳到他面前,“嗯,我懂了,路医生。”   向北说我,“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我看了看时间,“emmm,你今晚是不是要很晚回来?”   我听到他们说要聚餐的事,又有那个既是女同学又是女同事的女医生的拜托,看来今晚我又是自己吃饭了。   “你要是想我早点回去的话,一起来吧。”   “我一起来?”   “你不敢啊?”   让我一起去不就是要把我介绍给他的同学,朋友,同事,那就是真正进入他的生活圈,说实话,我确实不敢,我摇摇头,“不敢。”   “那我晚上要是被迫送女同学的话可能回家就会晚了。”   “来来来,我一起来。”   向北满意了,“现在还早,你是回去上班,还是在附近逛一圈再来找我?”   “我回家去换件衣服。”   “啊?不用吧。”   “怎么不用,你那个女同学女同事今天穿的什么,裙子还是裤子,长还是短?”我暗自要跟人较劲。   “不知道。”他摇摇头,“没留意。”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我晚点来找你。”   秋风又吹起来,这医院里有不少数,风一吹还能听到树叶哗哗响的声音,我眯了下眼睛,等我睁开眼睛要走,向北又拉住我,“等一下。”   我有些期待,以为他是要给我拥抱,嘿嘿张开双臂,向北只是从我头上拿掉树上掉下来的飞絮,在我面前展示了下,“好了,快回去吧,衣服多穿点过来。”   好嘞!   但是,向北让我多穿我就会多穿了吗,我包得跟只粽子似的,万一那女医生穿得跟没穿似的怎么办,我回家翻遍了我所有的衣服,都没有件满意的,得有那种艳压全场的才行啊。   不仅挑衣服,我连头都洗了,边吹着边捋我的秀发,气势在头顶。   捣腾了俩小时,妆也化好了,还没敲定衣服,女明星要走红毯都没我这么慎重。当我目光锁定那件黑色小礼服时,我犹豫了下,这衣服上一次穿是公司同事结婚,之后再没碰过它。   我刚把衣服换上,就收到向北发来的消息告诉我地址,在他们医院旁边的餐厅,行吧,就不纠结了,我换了高跟鞋就出门打车了,我这阵仗跟去参加晚宴似的,而我记得见向北的第一面连妆都没化。   司机见我这隆重的样子,跟我闲聊起来,“姑娘这是去婚宴啊?”   我说,“是,订婚宴。”   “我一瞧你就是要去参加婚礼的,参加婚礼都穿的好看,都爱跟新娘比漂亮。”这司机大叔会洞察人心。   那我也起劲儿了瞎侃起来,“那您说这是不是忒不厚道啊。”   “哎呀,这算啥,我还拉过结婚当天新郎跟伴娘跑了的,我说这种男的啊,就是经不住诱惑。”司机仿佛要给我开始讲一场大故事。   “真有这种事儿?”我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可不,上次我拉那抢人家老公的女的就跟你穿差不多衣服。”   这话可把我堵住了,敢情他以为我穿这样也是要去抢人了,我说,“师傅,您再开快点,去晚了,我未来老公就该被人抢走了。”   司机跟接受了什么重要的使命般,坚决不负我所托,当他把我送到目的时,还不忘祝我马到成功。   我站在酒店门口想医生们聚餐可真高级啊,都挑这么贵的地方,跟我们这些小工薪就是不一样,我给向北打电话问哪个房间。   向北说,你到了啊,你再往前走些,大概200米。   往前200米?我踩着我的高跟鞋走了190米后,晴天霹雳,这什么地方,烧烤摊,还是户外的,一桌一群人胡吃海吹,酒瓶四处碰撞的烧烤摊。   我看到向北跟我招手,就差这10米,我这脚步挪不开了。   向北过来接我,一看到我穿得这么难以形容,他还没开口,我都快哭了,“我要不现在回去吧。”   向北也是哭笑不得,“许佳音,你真是人才啊。”   那边向北的同事已经在呼唤我们,我真骑虎难下了,他说,“过来吧。”   就这10米的路,我给自己多少心理建设,我高考上考场,大学论文答辩,工作谈项目都没这么调整过心理。   当我真到他们那桌跟前,刚要坐下,向北把外套脱给我让我遮在腿上,一男生问,“哟,路向北,原来你说要来个朋友,是个女生朋友啊。”   这人一张口的语调就油腻,非常非好感。   我这人也有个毛病,要么怂,要不怂起来,非装逼到底。   我平常看那么多电视剧还不会学么,从我的西装外套里抽出手,做作地对他伸过去,优雅地自我介绍,“你好,许佳音。”   人被我这么一介绍,愣了会儿,“你好,你好,宋青。”   原来这就是那个宋青学长。   旁边几人也赶紧让我坐,向北瞄我一眼偷笑了下,也是没想到我前面还怂着,一会儿就这么淡定了。   我第一时间去看了那女医生,浅蓝色衬衫,头发微卷在耳下,也很有造型,脖子细长,佩戴一条精致的项链,长度至锁骨处,怪不得那宋青学长要烦她,是卓越啊。   见我看她了,女医生主动跟我介绍自己,“李妍熙。”   我一听这韩国女明星的名字,但仔细瞧瞧,人也跟那名字的女明星长挺像的。   凑热闹的就来了,“许小姐跟我们向北怎么认识的?”   你们向北,是我的向北好不好。   我说,“在一个朋友的酒会上认识的。”   其实那酒会就是马医生带向北去,顺带着我蹭了去的,我这不得给自己整高端点,不然真浪费我穿成这样坐在路边烧烤。   几男的一听酒会,哇哇起劲,“邂逅呀。”   李妍熙可能挺不服气的,说,“之前都没听向北提起过许小姐,我们今天还真有点意外,向北突然带女生了。”   切,你这意思不是要告诉我,路向北平常压根没提起过我,你以为我是他拉来的挡箭牌?   我说,“嗯,是,向北平常也不爱跟我提女同学,今天来才知道他们科还有女生。”   宋青加入,“来,这桌上难得有俩美女,来,喝一杯,都是缘分。”   说罢他就给我和李妍熙倒酒,虽然是啤酒,满满一杯,李妍熙不是不愿意喝酒的吗,竟然拿起酒杯跟我说,“许小姐,那我们干一杯。”   我是知道自己酒量的,哪能干一杯,可一桌人盯着我,我要这时候说不能喝,未免也太做作了,我前面装起来的气场全白搭。   向北拿过我面前的啤酒,“她酒精过敏。”   宋青要跟李妍熙干杯,说,“那我们干杯。”   李妍熙那双好看的眼睛眨巴着看着向北,我见犹怜,我要是向北说不定也主动帮她喝了。   然而向北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李妍熙猛喝两口以此表达心中的情绪。   因为向北帮我喝了酒,大家更起哄了,“看来不是女生朋友,是女朋友吧。”   “嗯,女朋友,因为比较难追,所以现在才敢介绍给大家。”向北朝我看一眼。   我被他这一眼看得感动,就这么大庭广众爱慕对象面前承认我了,我泪腺还没上来,寒意先来了,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大家不好意思,佳音她今天刚结束了一个重要活动就赶过来,也没顾得上换衣服,晚上天凉,我们先回去了,下次再聚。”他说着就来扶我起来。   我立即心领神会,站起来,把向北的衣服从腿上拿下来给他,“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匆匆忙忙就过来了。”   我脚上踩着高跟鞋,于是向北穿好衣服,一手托着我腰,一手在我手臂上带着我走。   走过烧烤摊,我们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打到车,向北再从上到下打量我,我说,“其实也没那么冷。”   向北面向我,帮我拉紧外套,“不是因为冷。”   “那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你的那些学长同事不会不开心吧。”我问。   “因为除了李妍熙是女生外,都是男人在,总会盯着你看。”向北小气巴巴地说出来。   啊,是这样子啊,我调戏道,“那你就是吃醋啊。”   我又故意对着他敞开外套,“不能这样被别的男人看是不是?”   “许佳音。”   我又把外套拉紧,嘿嘿笑着问他,“那我今天好不好看?”   “还,还挺好看。”   “那我回家把外套脱了给你看整体效果。”   “许佳音,你这话怎么讲出来这么有颜色。”他退离我半步远说道。   “去你的,你自己别乱想。”   我们走着好不容易遇到辆出租,他伸手拦车,“好啦好啦,赶紧回家吧。”   路向北到底还是有责任心的男孩子,我们上了车他打电话给李妍熙说,你假装接的是家里人的电话,家里有急事得赶紧回去。   他挂了电话,我说,完了,你要跟我学坏了。   他说,真是近墨者黑。   我得意,又问他,那你怎么不英雄救美,帮李妍熙喝了那杯酒啊。   他白我一眼,她又不是我女朋友。   路向北,21世纪最上道男朋友。 ☆、他吃醋了?(1)   秋天成为这个城市最短暂的季节,有一天早上我爬出被子时哆嗦了起来,等洗漱好跑到楼下,看见向北穿着毛衣,我手缩在袖子里靠着墙欣赏着向北从厨房走出来的样子,穿毛衣的向北也很好看,我踩着拖鞋滑到他面前,奋力拥抱上去,头蹭在他胸前,真是温暖。   向北手上还端着碗,就被这么被我扑过来,双手张开举得老高,跟我说,“喂,小心点。”   我把脑袋离开他的身体,仰头说,“好冷啊,我早上都没办法从被子爬出来。”   他说,“天不冷的时候,你早上也没办法爬起来。”   切,路向北大概每天早上听到我的闹钟响了十遍。   我松开他坐到餐桌前,向北把碗放下,特温柔地摆到我面前,再剥着鸡蛋,我把手从卫衣的袖子里伸出来去捧着碗,真暖和。   “你什么时候起来做早饭的啊?”   “晚上睡觉前设定好时间就可以了。”向北把剥好的鸡蛋给我。   “还有这种方式啊?”我虽是个女的,可真没向北细腻,“我还想早上起来给你做早饭的。”   “有生之年,我看困难。”他调侃我。   “其实我也对自己没信心。”我摇摇头。   “那如果你跟我去见我妈,你会不会有信心?”向北突然问我。   我一口粥差点没烫着自己,见他的妈妈?那个传说中为爱奋不顾身的他妈妈,这我光有信心没用啊,这得有实力啊。   见我还愣着,向北补充,“我一年也才见一次我妈,你不用担心,我喜欢的他都会喜欢,而且我本身也觉得你们会很合拍。”   “我不敢。”   “那这样的话,你就是不要跟我两个人一起出去了,我本来还想带你去见我妈,顺便旅游一下,最近我们都很忙。”向北装作失望的样子。   两个人出去旅游?上次去沈珺珺老家不算,我们俩在一起一段时间了,连正儿八经的约会都没有过,我一想是两个人出去突然就心动。   “那你妈妈喜欢什么,你跟我说说,我做点准备工作,还有我们什么时候去?”我一口气问了很多。   “下个礼拜吧,我妈她兴趣爱好太广泛,你们到时候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这么快,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你可以的,许佳音,加油。”向北还不忘给我个鼓励。   我早饭也无心吃了,感觉面临了巨大挑战,向北回房间前朝我说道,“你再不快点,我先出门了啊。”   我赶紧扒拉完碗里的粥,拿着碗去厨房准备洗掉,向北从房间把背包拿出来,看我在厨房,从我手上接过碗,催促我去穿衣服出门,在我走出厨房前又喊了句,多穿点。我应了声,哦。   上次顾里安让我做的方案我已经发给他好几天,他中午突然跟我说,下礼拜要出差,让我一起去。我自打工作以来第一次被叫出差,出差在我这儿简直是个高级词汇,那在我脑海里的画面都是商务精英从一个机场昂首挺胸地飞往另一个机场,再搞辆高级一点的车,车门打开,脚先出来,手按一下西装领子,人模人样的进入商务谈判,高手过招,battle到最后打个电话给说俩字“搞定”。   我问顾里安,礼拜几去呀?   他说礼拜五,礼拜天回来。   向北让我一起去看他妈的时间也是周五。我说哪有让员工周末出差的,你这是坑员工休息日,能换个时间不?   顾里安说,回来给你补上,通用那边的陈经理只有下周六有空。   下礼拜到底是个什么日子,这世界的相互吸引法则怎么回事,都爱挑日子凑一起了。   我说,那还有谁一起去啊?   顾里安说,没有谁了,就你和我。   这恐怕不合适吧,虽说我和顾里安跟亲兄妹似的,但毕竟是一男一女,一起出差还是有点顾忌。小时候,我去另一个城市追星,怕我妈知道打断我的腿,就谎称跟顾里安去旅游,顾里安一开始不愿意陪着我撒谎,我人到了另一个城市却被偷了包,跟约好一起住的女孩又联系不上,我连个住处都没,我当时想完了,我怕不是要上社会新闻了,17岁女高中生为追星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然后我爱豆可能还得因为我担上骂名,我把他也给害了。我吓得在路边哭,可顾里安就那么神奇的出现了,他说你别哭了,我不是来了吗?顾里安用他的身份证带我去宾馆开了间房,前台那阿姨看我们俩那眼神充满了鄙视,我跟顾里安就跟出来偷情似的,在我们要去房间前她还补充了句,屋里东西可以用,要收钱的。   我当时年纪小真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我进去后还跟顾里安说,这里的泡面饮料千万不能吃,那阿姨说了要钱的。   那时候我跟顾里安睡一屋完全没乱七八糟的思想,小宾馆一张床,顾里安让我睡床上,他要了床被子在地上睡的。可现在我这思想就复杂了,就算他是顾里安,我跟他单独去出差,这也是怪别扭的,何况我还有男朋友。   我说,我下礼拜有事,去不了。   他说,我希望你能去,能亲自把这个案子谈下来。   真的,顾里安这人特诚恳,我从他的眼神里觉得我自己的思想特龌龊,我都想什么呢,他可是顾里安。   我动摇了,我说,那我考虑下。   我给沈珺珺说了这事,她说出差是件很正常的事,看我怎么看待我和顾里安的关系了。   我和顾里安那多纯净的关系啊,亲兄妹,我将来生了孩子,那就是我孩子她舅。   沈珺珺说,那你还想什么,都这么纯净了,出个差而已,你就当你俩一起上战场打仗,主帅和副将。   她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还纠结向北那边呢,我答应了跟他去看他妈妈。   沈珺珺说,那你就得权衡工作与爱情哪个更重要了。   怎么我这种吊儿郎当了几十年的人会碰到这种电视剧女主角才碰到的问题,搁以前问我工作还是去看我爱豆,肯定是爱豆啊。这只能证明一件事,路向北已经超越了我爱豆在我心里的地位。   这本来是件多小的事儿,也就一个决定能解决的问题,可却引起了我和路向北恋爱后的第一次吵架,这中间还跟陈禹豪有关。   说实话,要让我摸着良心讲,想去出差还是想跟路向北去看他妈妈,我心里还是偏向出差的,毕竟我长这么多没做成什么事,我虽然担心自己把合作谈崩了,但也想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顾里安要去医院看陈禹豪他爸,我去找向北想早点跟他说我要去出差的事,于是他就顺路把我也带到医院。我说上次我来医院,陈叔叔误以为我和陈禹豪在处对象,真尴尬。   他说,陈禹豪那人其实不错,你要真跟他处对象,你妈估计得放鞭炮庆祝。   我说,那不成,我们家向北好着呢。   到医院,我想我还是不进去陈叔叔病房了,万一又误会,真不好解释。顾里安让我要走的时候联系他,他再送我回去。   我给向北打电话,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发了消息也没回,想想自己冒然的来找他,招呼都没打一声,也是莽撞了。我怕自己上去找他又打扰了他,就在楼下徘徊着等他回我消息。等到顾里安和陈禹豪一起出现了,向北还没回我消息。   顾里安问我,“你这是见着他了,还是一直等在这里?”   我说,“他可能在忙。”   顾里安拉起我,要带我去找向北,可他这反应,感觉我把向北弄成了负心汉,其实没什么事,我不就一个人等了会儿吗,也不是件什么受委屈的事。我不肯,说没事没事,我再等会儿,向北刚实习肯定事多,我突然跑过来找他,别打扰他了。   站一旁的陈禹豪有些莫名,问,向北是谁啊?   我说,我男朋友。   其实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向北是我男朋友,他比我小6岁,怎么说出来都股老牛吃嫩草的味儿。   陈禹豪想了想,不会是上次下大雨我送你回去在楼下遇到的男孩吧。   我更不好意思了,就是他。   陈禹豪表示很不能理解,那天下那么大雨,他不去接你?   我说,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   他说,没在一起,也该去接你啊。   我赶紧岔开话题, “我一直都忘记谢你了,而且中间几次都让你很难堪。”   陈禹豪说,“那你请我吃饭吧。”   “好呀。”我本来就打算请人吃饭的。   顾里安在旁说道,“原来你们这么熟啦,我也没吃饭,你也顺道请我吃饭吧。”   那走呗,请俩根正苗红的优秀男青年吃饭,福气。   我们就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我多点了些主食,顾里安说你点那么多干嘛,我们仨吃不掉。   我说,给向北点的,给他打包我待会儿给他送过去。   刚巧向北电话打过来,我赶紧去接电话,声音里都是雀跃,“向北,你下班了吗?”   他说正换衣服,问我有什么事。   我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你来你们医院附近的餐厅吧。   我挂了电话找服务员,刚要打包的饭改堂食。   陈禹豪说,你男朋友来,我和顾里安要不要回避先离开啊。   大家都相互见过,有什么好回避的。   我们正谈笑风生时,向北来了,他显然没想到我们这么多人,我和顾里安是坐一边的,向北过来就跟陈禹豪坐在了一边。   陈禹豪让服务员加了碗筷,又自我介绍,在我看来是挺大方礼貌的,向北倒是有点不自在。   顾里安给向北倒了水,说,佳音在医院楼下等了你很久,没见你回复,这才来跟我们吃饭。   向北说手机没带在身上,没看到我找他。   我赶紧说,没事没事,是我突然找过来。   陈禹豪知道我有男朋友后,我俩相处反倒自然,不那么相互客气了,跟朋友似的,围绕着我们小时候的事,我中间还提到第一次见面是在顾叔叔寿宴上介绍我们相亲,我非把林珊妮拉过来。   顾里安说我,许佳音,我估计你就是没自信才拉的珊妮。   我打趣问陈禹豪,你从一个正常的男人审美角度看,我和林珊妮,你选哪个?   陈禹豪跟哄我似的,我选你。   我知道他是给我面子,拿起水杯敬他,眼光独特啊。 他说,真可惜,我错过了你,不过你跟顾里安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就没在一起?   我开玩笑说,他看不上我。   顾里安看了我一眼,往我碗里夹菜,快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和向北回去。   向北在这吃饭跟局外人似的,他说,许佳音,你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的?   我一想我找他的目的,我说,“回家再说吧。”   “你现在说吧。”   “就下礼拜五我跟小安要去出个差,那个很重要的项目,跟你一起去看你妈妈的时间能不能往后挪一挪?”我问得小心翼翼。   向北也回答得冷冰冰,“随你便。”   我预想他可能会不开心,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态度,我“哦”了声,一时间桌上的气氛有点尴尬,谁都能看出来向北的不开心。   顾里安想打圆场,说,“没事,佳音不一定非得去。”   我说,“小安,那我不去了,要么让章可去。”   顾里安又安慰我,“真没事,你陪向北吧。”   向北不知道生什么气说,“你想让她陪你去就去,我看她也很想跟你去。”   我被突然扣上这顶帽子,也着实委屈了,“我没有。”   我第一次见顾里安因为工作外的事发火,他放下筷子,“嗯,我很想许佳音跟我一起去,因为这是她的工作,锻炼她的机会,方案写了多久有多认真我猜你比我清楚。”   而顾里安继续说着,“如果我现在看上她了,我能从你手里把她抢过来吗?”   他说这句话,吓得我一愣愣的,陈禹豪也愣了,向北不回答,他站起来准备离开,说,我医院还有事。   服务员把我刚要打包的饭端上来,陈禹豪知道这是我给向北点的,说,“吃完饭再走吧。”   向北看了眼饭菜说,“你们慢慢吃吧。”   陈禹豪大概替我委屈说,故意说,“佳音,其实我对你也一直有好感,我跟顾里安排队,男人还是要成熟点。”   向北并没有其他反应,直接走了,留我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他吃醋了?(2)   我这种人吧,平日里越是看着没心没肺,其实越是敏感,别人皱个眉头,我都会想我说话是不是伤着了人家,一切问题都从自己身上找,关于白小男的事我不在顾里安面前提起,一部分原因也是怕真是我的原因。向北莫名的对我冷淡,我又害怕是我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没有周全考虑到。   陈禹豪说了句,他不是吃醋了吧?   顾里安要送我回去,我拒绝了,我说我下礼拜跟你去出差。   我自己坐公交回家,到门口输密码心里想,向北肯定是喜欢我的,他对我表现得那么清楚,可是今天到底为什么,是真的如陈禹豪所说的在吃醋吗?可是那也没道理啊,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全面地讲过我跟顾里安从小到大的故事,要是陈禹豪那就更不可能了。   我开门进去,屋里黑的,向北没回来,我自己回了房间,换好衣服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思考,听到楼下有了声响,平常我肯定立即跑下来缠着他碎碎念把一整天的事全说一遍,小到我中午吃了什么,我路上看见了什么样的事,我全都得分享给他。我心里期待着向北会来找我,可能他要洗好澡找我,可能要收拾好东西找我,可能他得思考下找我,结果都没有,我实在没忍住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楼梯口听到他关房间门的声音,“砰”,看来向北完全没有跟我谈谈的想法。   上一次我们冷战是我莽撞地告白后,我怕面对他所以总躲着他,向北就总想办法跟我说话,怎么我们交往后闹起矛盾来比之前还要命。第二天早上我特地早起来,那我就主动呗,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早特活泼地跟他说,“我今天闹钟响一次就起来了。”   他说,“嗯,我先出门了。”   于是他说完出门,就拿起包换鞋出去了,我傻愣愣站着看桌上依然有早饭,但是感觉特委屈,这天还是阴的,没有阳光,我真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对我说我爱你,敞开自己的衣服拥抱的路向北像是假的一样。   这天下班我竟然害怕回家,我怕回去后他依旧不愿意理我。我在外面磨磨蹭蹭到8点回家,向北已经回来了,我问他吃饭了吗,我去做饭。向北就只回答我,吃过了。我又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跟小安去出差,那我就不去了。向北说,不是。   他说完就要回房间,我心里头像压了块石头般,堵得喘不过去,我想问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可又问不出口。我脚也迈不开,向北要进房间前说,“你早点休息吧。”   我一下子没控制住眼泪就出来了,我可真是爱哭,生病了也哭,感动了也哭,委屈了也哭。向北可能没想到我会哭,伸手要擦我眼泪,我推开他手,“路向北,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要是突然发现你不喜欢我了,你直接告诉我,我不会死缠烂打,我可以马上搬出去。”   我期待着他可以说出一个理由来,他只是跟我说,“你不要胡思乱想。”   “不是我在胡思乱想,是你突然,突然让我觉得我很可笑,告白是我先开始的,我总是得小心翼翼的,去想你喜欢我什么样子,我总觉得你会跟我在一起是我赚到了,我……你在意我吗,还是你就是因为我喜欢你,随便跟我谈个恋爱打发时间?”我说着说着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   向北上前轻轻抱了抱我,这个拥抱是安慰,却没有让人安心。   我推开他,擦了下眼泪,“我自己冷静下。”   第三天早上我拖到他出门才下楼,我打电话给沈珺珺,问最近能不能先去她家住,收拾了行李我怕他找我留了张纸条,告诉他我去沈珺珺家了。   沈珺珺问我是不是吵架了,为了什么吵架,我摇头,我不知道,我要知道的话倒不至于现在跑到你家来了。   她说,那你问问马医生,让他去问问路向北。   我阻止她,别打扰马医生了,我从认识他开始就在麻烦他。   沈珺珺说,你跟路向北在一起的时候,我很羡慕你的勇气,也不知道对方到底会不会喜欢自己就去表白,不是谁都有勇气传达自己的心意。   我说,别羡慕了,你要是真喜欢马医生就去告诉他,马医生可比路向北那小王八蛋成熟。   这期间,向北给沈珺珺打了电话让她照顾好我,怕我最近情绪不稳定。   他给沈珺珺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沈珺珺家的沙发上啃猪蹄,我情绪稳定着呢,吃什么都香,我还能为情所困,不给自己饭吃,我又不是林黛玉。   但我在沈珺珺家这几天又不放心了,李妍熙那女医生会不会每天缠着路向北吃饭,吃饭的时候再灌他酒,把他灌醉后,把路向北扛回家给办了,然后路向北就对她愧疚在心,担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只能跟我分手,我就变成了炮灰前女友。   沈珺珺说,你小说怎么不这么写啊。   我说,俗,这剧情太俗太狗血了。   沈珺珺说,万一呢,你们路向北怎么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的,人女医生万一制服诱惑下,犯了什么错误也不是没可能。   我说,不可能,他自制力很强,上次我们.......   我说到一半憋回去,想想上次的情景耳朵红起来,那次晚上向北及时刹车后,我们的亲密度也就说拥抱,我醉酒那晚,他也只是为了照顾我顺便跟我一起睡了。   沈珺珺来劲了,“上次你们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没什么。   她一脸八卦问我,“你们睡过了没?”   我点点头,算睡过了。   “算睡过是什么意思?”   “就我有一次喝多了,他照顾我一晚上,早上醒来他睡我旁边。”   沈珺珺对我很嫌弃,“许佳音,这是睡觉,不是睡过。”   “哦,那就只到kiss了。”   “许佳音,就你们俩住在同一屋檐下,还在谈恋爱,到现在就只kiss?”她说,“你们俩都没有荷尔蒙可分泌了吧,那你们平常在家干嘛?”   “吃饭,聊天,一起学习工作,有时候也一起看电影。”   沈珺珺表示我们这是初中生高中生在恋爱,她说,“许佳音,女生光有性格魅力是不够的,身体也得散发魅力。”   我一想,路向北对我也太规矩了,拥抱不动手动脚,跟我都睡一起了还本本分分,我喊刹车就刹车,我再一分析,路向北突然对我这态度,不会是以为我对他一直没欲望,他就失去了对我的欲望。   我信心十足地告诉沈珺珺,等我跟顾里安出差回来,我就回家。   礼拜五我直接带着行李箱去机场,顾里安说他可能会稍微晚到会儿,让我在登机口等他。   我第一次跟顾里安出差,到酒店先办理入住,酒店前台姑娘把身份证还给我,告诉我们房间号是501和502。   顾里安把一张房卡给我,说,“上去后你换个衣服,待会儿我们就去见陈总。”   “待会儿就去,不是明天吗?”我记得当时顾里安跟我说的时间是礼拜六。   “陈总那边我约到今天了,明天其他的事情我去处理就可以了,你的机票我也帮你改到明天了。”   “小安。”我觉得我眼泛泪光。   “打住啊,我要是占用你的周末又得被你念一辈子苛扣员工假期。”   我们上了电梯,我说,“你不光是怕被我念经吧。”   “还得被你念耽误了你的爱情。”   五楼很快就到了,501和502在对面,顾里安再次催促我,“赶紧去换衣服吧,资料都准备好,待会儿别紧张。”   这个世界上要不是有路向北出现了,我一定死皮赖脸赖上顾里安。   和陈总的见面很顺利,顾里安放开手让我去介绍我的合作方案,每一个疑问点我都很好的给出了解答,必要时候顾里安给了补充,以他是公司总经理的身份,我从陈总满意的笑容上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末了,陈总说要不是晚上有饭局真想请我们吃饭。   等我们离开后,顾里安说,走吧,今天这么能干,我请你吃饭吧。   我说,那必须的。   这城市深秋的排挡生意也是非常好,暖黄色的灯光在夜里闪着,食物的热气冒起来到灯光处,显得格外温暖。顾里安请客,我放开来点,烧烤,炒面,汤上来摆满了一桌,顾里安说,你吃得掉吗?   我说,吃得掉,我对食物有占有欲。   他说,你对食物有占有欲,路向北对你有占有欲。   我听他提到向北,要送到嘴边的汤停了下来,不小心洒了点出来。   顾里安拿了张餐巾纸给我,我接过来擦了擦,他说,“路向北要是在这儿,我替你擦了面前洒的汤,他肯定会吃醋。”   “不至于吧,就这点小事。”   “我今天在机场的时候见了他,他来找你的,可能也是来找我的,”顾里安说,“我们聊了会儿。”   “聊什么了?”   “他问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说一开始以为我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最近却担心了,怕我对你太重要,怕你有一天发现适合你的是我不是他,怕现在的自己太年轻等等。”顾里安并没有用很严肃的语气跟我讲这些。   “所以?”   “所以,我觉得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爱你,有点让人羡慕。”   我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会因为杨雪莉去跟他生气,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每次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夸顾里安时他的心情,我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顾里安在我生命里的重要性,我总以为自己是小心翼翼,担心的那个,却没考虑过向北的感受,他要把我介绍给他的母亲,我却至今不肯告诉我父母我们在一起了。   “晚上少吃点,会浮肿的,明天去找他吧。”顾里安说。   我没有问向北问他的问题,对我到底什么样的感情,有些话不适合提起,也不适合知道答案。   礼拜六我问了马医生向北妈妈居住的地点,下飞机后就迫不及待地打了车赶过去,一路上设想了一百种我跟向北见面的方式,而完全忽略了我即将见到他妈妈的事情。   我寻着门牌号找21号,偏偏到20号就断了,这种江南的小巷青石板路真适合邂逅,我边走边想,等我和向北和好了一定要在这里手牵着手沿着河边走。   拐角有人出来了,江南的人可真是好看啊,看这阿姨虽然看上去有年纪但风韵犹存呐,我上去问,“阿姨,打扰了,请问21号在哪里啊?”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我说,“阿姨,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找人的,我朋友在这里。”   她说,“我带你去吧。”   “好嘞,谢谢您。”   要不是这阿姨我真找不到21号,这里的号码真是不规律得厉害,21号门是开着的,我刚想跨进去,听到有人喊我,“许佳音。”   我一回头,向北在我十米外,我都一个多礼拜没见着他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算下都是二十多年了,小龙女和杨过分开也才十六年。   我把行李箱撂下,也没管旁边有人在,朝路向北跑过去,就像我俩没吵过架一样,跑过去就猛扑路向北,路向北说我那朝他扑过来的姿势就跟养的萨摩耶似的,给了他个猛烈的撞击。   路向北没想到我如此的热情,在我抱住他后,拍拍我的肩膀,“先松开下。”   我听话地松开他,他把我肩膀转过去,对着我正前方的阿姨给我介绍,“许佳音,这是我妈。”    ☆、空调坏了   有些人别人看她表面坐得端端正正,实际上心里的防线已经被击垮了。比如现在的我,向北妈妈好看,那皮肤比我都好,说她三十多我都是信的,而且她精致,略施粉黛,衣着讲究。   “叫佳音是吗?”他妈问我话了。   “对,许佳音,我爸爸姓许。”我一紧张话就多,我爸不姓许姓什么。   “多大了?”   这问题我真紧张了,“28,再过段时间29了。”我为什么非要强调后半句。   “哦,比小北大一些哦。”   我点点头,“大了6岁。”   我以上每回答一句都想撤回,向北看我紧张的,悄悄在桌子下握了我的手,跟他妈说,“她显小。”   她妈笑笑,说,“是看着小。”   我看她妈笑了,这慈眉善目的样子跟马医生还真像,心里也放松了点,向北说,“妈,我给她先放行李,晚一点你们再聊。”   她妈说,“你怕我把她吃了啊。”   向北站起来说,“我怕她一路赶过来,太累了。”   “行了,你带她去房间休息吧,我去准备晚饭,好了叫你们。”   向北去拖我的行李箱,我跟着过去,等到房间他帮我把行李靠墙放着问我,“怎么过来了,今天不是还要出差的吗?”   我抿了下嘴巴,告诉他,“昨天就谈完了。”   “谈得怎么样?”   “挺好的。”   “哦。”   接着空气就沉闷了,我刚见着他的时候还朝他扑过去,现在俩人在一个房间待着反倒又僵了。   “你要先休息下吗?”向北问我。   “哦,好。”   眼见着他要出去了,我这儿还没把我们的气氛给调回来,我又问,“你住哪个房间?”   “你现在的房间。”   “啊?”   “跟你开完笑的,我住隔壁,你有事就找我。”   “那我现在有事。”   “什么事?”   “我好想你啊。”我本人又主动告白了,并且极尽全力地表达我的深情。   路向北沉默了会儿才走过来轻轻地抱住了我,在我耳边低声说,“对不起,我害你胡思乱想了。”   路向北一道歉,我心都化了,用力抱住了他,这个怀抱我多久没感受过了。   吃饭的时候,我因为跟路向北和好了,心情特别好,完全不在意向北的妈妈厨艺到底怎样,我还夸赞说好吃。   向北说,许佳音,你也不用这么讨好我妈吧。   我说真的好吃啊。   他妈说,你自己嘴巴叼还不许你女朋友夸我了?   听到“你女朋友”四个字,这是我得到认可了,我也就回答了几个问题,就这么简单的被认可了?   向北说,我实事求是,你们俩做饭差不多水平,以后你们就互相吹捧吧。   我说,我做饭不是挺好吃的吗,你不是每次都吃完了吗?   向北说,那是我不想浪费粮食。   我说,阿姨,你知道不,我刚搬进去的时候,向北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后来竟然同意跟我搭伙吃饭,不过他做得很好吃,我都是瞎来。   他妈说,那你们以后生小孩了,还是让小北做吧,小孩子爱吃家里的饭才长得好。   听到生孩子,我脸都红了,赶紧解释,“阿姨,我们没那么快。”   “我20岁就生他了,他父亲当时也就跟他现在差不多大,不快的。”   “行行行,我们早点生孩子。”向北说道。   这怎么就从厨艺聊到生孩子的问题上了,为了避免继续这个我没法继续下午的话题,我说待会儿我洗碗。   向北妈妈说,不用,待会儿小北洗,佳音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我心里咯噔下,难道是有什么对我不满意的。   吃完饭,向北收拾桌子,他妈妈叫我跟她走一走,他见我局促的,悄悄拍了拍手臂,没事,去吧。   于是我整个身体都绷着跟着出去,他妈妈拿了条披肩给我,说披上吧,外面凉。   我听话地披好,向北妈妈又帮我整理下,夜里安静,巷子间的石板路走每一步都能听到鞋底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哒哒声,与我的心跳频率相映。   “佳音啊,小北跟你说过我们家的事吧?”   “嗯,讲过。”我就是从他跟我讲这个故事开始对他心动的吧。   “他长这么大,我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去好好照顾过他,陪伴他的时间也少,如果你愿意,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照顾他。”   “嗯。”我对向北妈妈的托付心里有千言万语,“我愿意照顾他,陪他,爱他。”   “那就好。”   “其实我觉得是他照顾我比较多。”   “是吗?”   “嗯,在我跟他表白前我还觉得他是个小孩,突然有一天就觉得他是个大男人了,就一直被他照顾着。”   “你先主动的啊?”向北妈妈好奇地问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一下子没忍住,就先表白了,不过他过了很久才给我回应。”   “他这么讨厌啊。”   “哦,可不是。”   “那你下次也欺负欺负他。”   “那我也舍不得。”   向北妈妈就笑了,“那他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罚他。”   我说,“好。”   然后我看看向北妈妈说,“我原来以为您很神秘,也担心不知道怎么跟您相处。”   “现在呢?普通老年人?”他妈打趣道。   “不是不是,就是我们身边的长辈那种感觉。”我解释道。   “我知道啦,我们回去吧,小北等着呢。”   虽然我和向北妈妈也没有聊太多,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母亲那种感觉,好像就是与众不同的,不管是少女时期还是现在,她现在身上那股不与世俗为伍的特立感,在我心里是个传奇的女子。在遇到向北之前,我被我妈逼着相亲时,我想过很多次,我是不是可以不融入这个由人伦常理构建的社会,驻守我心中的圣地,去因为爱一个人恋爱,因为爱人间适合彼此的一切去结婚,因为想陪伴对方一辈子去共度一生,很幸运,路向北出现了。   向北在门口等我们回来,进屋后,他妈妈说自己先去休息了。   他问,我妈都跟你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不告诉你。   我外套上有个帽子,向北把我帽子戴起来,我说你干嘛呀,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墙上有挂钟,嘀嗒嘀嗒秒针走动的声音,但对我来说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向北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慢慢把头靠近过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许佳音,你嘴巴好干,好像要蜕皮了。”   路向北说完后显然是被我一顿拳打脚踢,他嗷嗷叫,还在说,我是要提醒你天气干。   “你是在提醒我你欠揍。”我再一拳打过去。   向北握住我挥过来的拳头,“你是在提醒我你欠亲。”   我后面俩字还没听清楚,“欠什么?”   向北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我,我到底欠了什么。   第二天晚饭后,我和向北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去,向北坚持不让他妈送,我问为什么,他说送别的时候他妈会很难过,还不如不让她送了。   送别送别,终有一别,我打小跟我父母朋友在一起,没尝过太多离别的滋味,但向北不一样,从与母亲分开,奶奶离世,杨雪莉出国,好像身边的人都在离别。   临走前,我去还昨晚他妈妈给我的披肩,他妈说,你收着吧,也没别的东西送给你,女孩子要注意保暖。   她又摸摸我的手,嘱咐我,手凉,平常多穿点,别冻着了。   我突然地眼睛快感冒了,上前拥抱了她,我们会很快再来看您的。   我在回去的路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向北伸手在我面前摆了摆,看什么呢?   我说,我在想缘分到底是什么回事,一年前,我都不会想到我会认识你,再跟你来这里看你妈妈。   向北弹了下我脑袋,你啊,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到家后,我拎着箱子要上楼,向北从我手中接过来,我跟在他后面回房间,这里熟悉的感觉快变成我第二个家了。   向北说,东西收拾一下早点休息吧。   我点点头,哦,你也是。   我洗好澡正吹着头发,突然电闸“啪”跳了,吹风机停止了工作,我把吹风机关了再开,还是没反应,我放下吹风机下楼想去看看什么情况。向北也从洗手间出来问我怎么了?   我说,好像跳闸了。   向北走到门口,我跟在旁边看着他,他抬个手就能打开电箱,把跳掉的开关推上去,我仰着脑袋拍手嘀咕,个儿高就是好。   他手掌拍拍我脑袋,过来吧。   我在沙发上坐下,他拿着吹风机过来,我说,你要帮我吹头发啊?   他插上插头,让我靠近他坐,我说,谢谢Tony老师。   吹风机的热风吹在我脖子里,苏苏暖暖,厅里空调的温度加持下,我的脸通红,跟煮熟了虾似的。向北关了吹风机说,好了,上去吧。   我一想上次沈珺珺跟我说光有性格魅力没用,身体也得散发魅力,我要是激发不了路向北对我的欲望,我这也太失败了。   我从前额撩了下头发,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希望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能激起他的欲望。而路向北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说,“头发没全干吗?”   我说,“重点不在头发上。”   “那在哪里?”   “在我刚洗好澡啊。”   “哦,我知道啊,所以呢?”   “所以你没有别的想法?”我真着急,怕说出什么丢人的话。   他上下打量着我,“睡衣挺适合你,简单。”   “其他呢?”   “emm,发质不错。”   算了,我累了,我垂头丧气对他摆摆手,早点休息吧,就这样吧。   路向北一脸茫然,不知道哪儿又触动我的神经,我扶着楼梯扶手艰难上楼,我还真的一点魅力都没有。   我回到房间给沈珺珺发消息,宣布我失败了。   沈珺珺让我别气馁,她下次给我找点香水喷喷,再找件坦胸露乳露大腿的睡衣冲进向北房间去。   我说,得了,我自尊心受挫,可没下次了。   向北这时候敲我房间的门,我扔下手机去开门,问他,“什么事啊?”   “刚可能功率过大,我房间的空调坏了。”   我说,“哦,那明天找人来修下吧。”   他说,“你房间的能用吗?”   说着他就进来了,拿起空调遥控器试了下,空调正常运转起来,我还自喜说,“嗯,看来我的没坏。”   “那我房间冷。”   我说,“睡觉了就不冷了。”   “那我睡这里了。”他到门边把门关上。   我心跳一下子攀升到了120,这我前面暗示了半天路向北没反应,现在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感觉就跟小白兔进了我这狼窝似的。   向北掀开我被子驾轻就熟地躺进去,拍拍床边,“放心吧,你睡觉不野蛮,我可以忍受。”   我这身体跟机器人走位一样,一点点到我床边,掀开被子躺下,缩在床边。向北过来从背后抱住我,手在我腰间,下巴抵在我肩膀上,鼻子的呼吸在我耳边。   “许佳音。”   “嗯。”   “我爱你,很爱你,也怕你喜欢上别人,很怕。”   我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凝视着对方,我伸出一只手摸着他的脸,“傻瓜。”   我亲了下他的鼻尖,刚要缩回去,向北轻吻过来,不霸道很温柔,像是他言语里没说出的话全都在亲吻里告诉我。我们接吻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回我都在被引导跟着他的节奏调整呼吸,我感觉此刻自己的脸比刚在楼下还要红,他翻身在我身体上手指在我的头发里,我在迷蒙里看见他眼里带着笑,这家伙在楼下的时候不是故意装傻逗我吧。   我够起脖子,故意轻咬了他一下。   我这一挑衅完蛋,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要对我进行“报复”,他在进攻我脖子时手已经从我到腰间游移至我胸前,我紧张得胸口一上一下。他们做医生的是不是缝线打结做多了,手法都这么好,我还意乱情迷着,路向北已经把我睡衣给扒了,同时被解掉的还有我内衣的扣子,我这整个上半身都被释放了,空荡荡在他面前,就这种情况我脑袋还能思考,比如我是不是也得把他的衣服给扒了,这才公平。   不过很快路向北解决了自己衣服的问题,我身体的反应阻止了自己再去想些有的没的,而我更明显感受到来自向北身体的反应,我轻喊了声,“小北。”   他似乎不想理会我的呼唤,手掌探进我底裤的边缘,再一步,我们就得完全坦诚相见。我很诚实地弓起腰去迎合他,向北声音低沉问我,“你这次没来例假吧?”   我想起上一次的急刹车,摇摇头回答他,“没有。”   于是,路向北满意地亲了我额头,果断地扒光了我,并带我去领叫了什么叫做人要为自己的引诱付出代价。而更惨的是,我第二天醒来完全没力气爬起来上班,还得洗被弄脏的床单。   当我叫师傅过来修空调时,师傅告诉我,空调没坏。 作者有话要说:  emm 第一次出息了 真出息了 请各位看官鼓掌对我表示赞扬 ☆、生日   我在公司遇到顾里安,他看我精神状态不错,问我,跟路向北和好啦?   我说,和好了,小矛盾。   他拿着文件拍了下我办公桌,和好了,那就得开始干活了。   我说,你这话说的,我没和好的时候也没少干活。   顾里安说,你来趟我办公室。   每回他让我去办公室,章可都把耳朵竖起来,并投以八卦的眼神,算了,我在她面前已经懒得解释我和顾里安的清白了。   我在顾里安办公桌前站着,他让我坐下,我说不坐了,您赶紧交代完,我赶紧出去,不然我们的绯闻没完没了了。   他说,你是那种怕招绯闻的人吗?   我说,怕,当然怕,不然人都以为我靠美色上位的,不是靠实力。   顾里安瞧我一眼,脸皮厚。   我说,您要么赶紧再找个女朋友吧,还我清白。   他说,行了,别嘴贫,说正事。陈总那边跟我联系了,他们近期走合同流程,大概在年底完成采购。近期我们重点做二级经销商的拓展,同时要准备跟禾力谈新的代理。   我说,你这是给我好大的压力啊。   他敲敲桌子,你不是要靠实力不靠美色的吗?   唉,不是我志短,我要能靠脸吃饭我绝对不拼实力。   我回自己座位后便埋首于工作中,再抬头看时间已经快12点,伸了个懒腰肚子也叫起来,章可轮滑她的座椅到我身边叫我吃饭。   我说好嘞,等我收个东西。   我们俩边下楼边纠结着吃什么,出了大楼也没个主意,向北没跟提前告诉我突然出现了,我甩开章可就朝向北奔过去。   “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调休,一个人无聊,所以来找你吃午饭了。”   “无聊?你想我就直接说吧。”   “好吧,想念你了。”   我这儿一腻歪把章可给忘了,我拉起向北要走,他提醒我,“你抛弃了你同事,没关系?”   我松开向北,跑去找章可,跟她说,“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来找我吃饭了,下午茶我请哈。”   其实我应该把向北拉到章可面前去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但我觉得她下次又会说,许佳音你丫够狠的啊,老牛吃嫩草。   我跟向北在我们公司附近找了家餐厅吃饭,我们坐下后我跟他说,上次杨雪莉来找我就在这家店,还是这个位子呢。   我承认我这话里有点酸,她上次跟我说话时可是一股路向北初恋的姿态。   “她找你?找你干嘛?”   “就是她想让你跟你一起出国学习那事,她想让我劝劝你。”我翻着菜单。   “哦,你当时怎么说?”向北问我。   “忘记了,大概就是让她少多管闲事吧。”我确实记不得了,但我记得杨雪莉的高跟鞋,走路的孔雀姿态。   “这么酷?”   我认真想了下,“我是觉得你的人生该往哪个方向发展你其实比谁都清楚,没必要去听太多别人的建议。”   “你这么了解我?”   “一点点吧。”我附和道。   我把注意力拉回菜单上,“我吃意面套餐,你呢?”   “我一样吧。”   叫服务员点完餐,我又无聊着去数向北手上有多少螺纹时,沈珺珺给我发了消息过来,这条消息直接震慑了我,内容相当之精彩,我边看边拍打着向北的手,而他被我打得莫名其妙,我说,“沈珺珺,出息了!”   “怎么出息了?”   “她跟舅舅告白了!”   “跟谁?”   “马医生,你舅舅!”   我无暇顾及向北的表情,迅速回复消息问沈珺珺,然后呢?   他拒绝了我。   这五个字以及微笑的表情符号里透露出沈珺珺失望的心情。   向北同样问我,“然后呢?”   我也同样失望地告诉他,“他拒绝了沈珺珺。”   而向北似乎没有意外,我说,“你好像意料之中?”   “这么多年对舅舅示好的女生前仆后继的,一个个都失败了。”   我突然有个不好的想法,勾勾手指让他靠近点,向北看我神秘兮兮地问我,“干嘛?”   在他靠近后,我小声问道,“舅舅他,不会是不喜欢女生吧?”   向北白我一眼,“你想太多了,你放心,他喜欢女生。”   服务员把我们的餐送上来,我对马医生的事情超过了热腾腾的意面,“那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结婚,也没有女朋友?”   “以前有过一个快结婚的女朋友,好像对方认为舅舅把工作看得比自己重要就分手了,后来他也确实太忙,也就没顾上恋爱。”   “就这么简单?”我有点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他肯定回答我。   “没有些什么生死别离,横刀夺爱,两个好朋友同时爱上一个女孩之类的再戏剧化一点的情节?”我不死心地问。   “没有,”他摇摇头,“你当写小说,拍电视啊,没那么多戏剧化的情节,就是这么简单。”   “那你就不懂了,戏剧源于生活,你不觉得我们能认识就很神奇了吗?我可是做梦都想不到。”   他若有所思,片刻后,竟然点了头,“行吧,确实也是超出我的想象,是场意外。”   “切,命中注定好不好。”   “好~”向北让我三分,故意拖长了音。   我重新回到关于马医生和沈珺珺的话题,“那你说为什么马医生不接受沈珺珺?”   “我不知道,可能就是不喜欢吧。”   向北在表述一个问题的时候,总是那么平淡,但也可以说理性。   “你不用讲这么残忍吧。”   “不过也说不定,也有可能喜欢,不然上次舅舅也不会特地来家里取沈珺珺送给他的东西。”   我想起上次在家里,我把脚给摔伤了,匆忙间马医生就忘记把那套珺珺送给他的茶具拿走,沈珺珺还打电话给我说要过来取来着。那马医生又主动去拿走了又是什么意思?他不可能对沈珺珺毫无感觉啊,我想着连饭都没心思吃了。   向北见我吃饭的速度放慢,提高了警惕,“许佳音,你又想干嘛?”   “不对,不对,你们家的人应该是一个路数,都说外甥和侄子很像,你当时拒绝我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   “我哪有毫不留情拒绝你?”向北突然听我这么说表示很冤枉。   “你还没有?这位先生,您脑内倒带回放下,再想想。”我理直气壮。   “那这位小姐,谁的插曲比较多,青梅竹马顾里安,买冰激凌买棒冰,小安这小安那,还有那什么陈禹豪,还帮忙装人家女朋友么,不是说还要在顾里安后面排队吗?”   路向北竟然滔滔不绝,可我怎么听着那么好笑,我瞅瞅他,意味深长地问,“所以你一直都在吃醋,是不是?”   “我没有。”   “上次我要跟小安出差,我们仨在那儿谈笑风生,你是掉进了醋缸,是不是?”   “不是。”   “所以你第一次吃我和小安的醋是什么时候?”我感觉自己现在的表情特别贱兮兮。   “你生病给顾里安告白那次。”他脱口而出。   说完意识到中了我的陷阱,又催促我赶紧吃饭,可我听到这回答来懵了,简直出乎我的意料,“天哪,路向北,原来我这么有魅力啊。”   向北大概很后悔告诉我这件事,在我得瑟之际,他努力转移话题,“你今天能准时下班吧?”   我卷了一口面,点点头,问道,“应该没问题,怎么了?”   “你生日啊。”   要不是向北提醒,我都忘记了,大概是因为日子过得太幸福了,不过我对生日向来无所谓,再一想年龄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还是别过了,又老了一岁。”   “你确定?”   我龇牙咧嘴,“过过过。”   “你不是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吧?生日礼物?”我问。   “没有啊。”他看上去很诚实地回答了我。   “哦。”   也是,路向北可不是会准备惊喜的性格,还好我对生日也没有特别的要求,简单一起吃个饭,吃完饭手牵着手再一起回家就是很幸福的事了。   “那你下班了给我打电话。”   “好。”我喜滋滋地答应。   我一下午就等着赶紧下班了,盯着时间数字跳动时我爸给我打来电话,我刚接起来,就听到我妈的声音,我猜都能猜到,是我妈从我爸手里抢走的电话,她一张口,“许佳音,今天回来吃饭啊,带上路向北那小伙子。”   我听我爸在旁边说我妈,你温柔点。   我一想,反正我跟向北晚上也得吃饭,我爸妈又喜欢他,他也爱往我们家跑,不如晚上带他回家吃饭,把他正式介绍给我爸妈,我妈那儿要有什么斗争的话也好早点开始。   我说,“好呀,我带他回来吃饭。”   我妈说,“那你们早点回来啊。”   我说,“知道了,知道了,您赶紧买菜去吧,向北爱吃那个我爸烧的排骨。”   我妈说,“行嘞,我多买点。”   结果最后,我爸还没跟我说上话,我妈就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我回味了下我跟我妈这通话过程,感觉就跟我出嫁了,我妈盼着女儿女婿回家吃饭似的,原来嫁人是这种感觉啊,还挺奇妙的。   我给向北打电话,想跟他说跟我回家吃饭的事,电话刚接通我听他的声音气喘吁吁的,“喂。”   “你在家吗?”   “医院有点事,我刚到医院。”   “啊?那你赶紧忙吧。”   我怕打扰到他,准备挂电话,向北叫住我,“许佳音。”   “嗯?”   “你来医院等我吧。”   “哦,好。”   向北在电话里叫我去医院等他,我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嗯,就是感觉向北他需要我去等他。   章可很传统的形容我在下班的那一刻怎么冲出去的,许佳音,你就跟离弦的箭似的biu出去,我从没发现你那么轻。   后来向北的那个女同学女同事李妍熙也这么形容过向北。   我到医院后,怕打扰他工作,就发了个消息告诉他我到了,在他们科医生值班室外面等他。   他没及时回我消息是我意料中的,虽然还只是实习医生,但毕竟也是医生,不比我们这种手机24小时在身上,随时随地能联系上的人。期间我爸打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时候能到家,由于在医院我接电话的声音都放小了,说,可能还要会儿,向北在医院呢。   我爸可紧张了,问怎么去医院了,没什么事儿吧。   我说,没事儿,他不是实习医生了嘛,医院有点事,我过来等他。   我爸这才放心说自己都糊涂了,又说既然我在医院等小北就不急,还让我别催小北,说医院病人的事重要。   我说,嗯,我知道的,我就在这儿等等他。   我在走廊上张望着,也期盼着向北能早点出现,打开手机上的游戏又关掉,大概是我爸跟我妈说了我在医院等向北的事,我妈竟也没打电话再过来催。我在走廊的椅子上靠着墙休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的时候发现头靠在向北肩上,他坐在我旁边。   “你怎么不叫醒我?”我扭动了下身体,用手去捶了捶脖颈。   “没忍心。”他看着我说。   我轻笑了下,“那你现在呢,忙完了?”   他点点头,“嗯,我去换下衣服就走。”   我说,“哦,那个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爸妈让你跟我回家吃饭。”   他想了下,“好。”   他去换衣服的时候,女同学女同事李妍熙出来看到我,我皮笑肉不笑地朝她打了个招呼,她本来只是礼貌性地回我个微笑就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倒回来了,我坐在椅子上接受她对我的俯视,正间隙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得站起来好跟她平视,但猝不及防地,李妍熙说了句,“真羡慕你。”   “啊?”   “我不告诉你。“李妍熙不服气又带点傲娇地说完,又走了。   她不告诉我的内容是,她跟向北一起过来时,向北看见我坐在这椅子上靠着墙睡着了,微微笑了笑,看我脑袋要颠下去时迅速坐到我旁边,让我把头靠在他肩上,李妍熙要说话时,他对着她“嘘”了下。   有多少这样的时刻,向北悄悄地陪着我,只是我没发现而已。   我看看时间已经8点了,等向北出来,我说,时间不早了,要么我跟我爸妈说下就不回去了,我看你好像挺累的样子。   他说,你爸妈等了很久吧,去吧,没关系,我不累。   我给我爸打了电话,说现在过来,我爸让我小心点,路上不要赶。   出医院大厅门时,向北让我等一下,帮我把外套的拉链拉到上方,我缩着脖子在衣服里,抖动着说好冷呀。   向北看着我说,是啊,好冷呀,我认识你的时候天还很热呢,走吧。   他说着就把手伸向我,见我愣着直接牵起我的手,一起塞进他衣服的口袋里。   在到我家之前的路上,我好奇问了向北赶到医院是什么事,他告诉我说是张主任的一个病人,下午情况危急,有生命危险。   我问那抢救成功了吗?   他说,嗯。   我也跟着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他说,许佳音,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生命是什么样子,一个人在你面前那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原来救人是这样的,生命它真的有奇迹。   此刻的路向北,用一切方式在我面前表达着他内心的感情,我想他曾经说不知道要不要当医生的时候有我不知道的迷茫,他现在无法言喻的感情里也饱含着他对这个职业小心翼翼的探索。   我停下来,抚摸着他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说,路向北,真棒!   在我出生的这一天,我的小北第一次见证生命的奇迹,而天空突然飘起雪来,像是作为给我们的礼物,我很没见识地欣喜起来,拉着向北喊,下雪了下雪了。   他也看着雪,眼睛晶晶亮,等我稍冷静下来,从背上拉下书包,拿出一盒东西给我,“喏,生日礼物。”   我其实压根没期待向北会给我准备礼物,突然收到礼物,我当然迫不及待地打开,是个底端分层有个雪人的杯子,杯身上印着雪花,我眼睛都笑弯了,问他,“你送我杯子的意思是不是指你很喜欢我,把我捧在手心上啊?”   他很不给面子的回我,“不是啊。”   “哦。”看来又是我自我联想了。   他小声有点别扭,又有点害羞地说,“我听他们说送杯子,是一辈子。”   而向北为什么要送我一个带雪人的杯子,我猜是因为有一次我跟他说,我喜欢的一部电视剧里,女生把喜欢的男生比作雪人,但是不知道男生喜欢她,下雪的时候,她说,下雪的话,我的雪人也许会想起我。 ☆、带你回家   快到我家时,我妈电话就来了,她那能穿透无线电波的声音快刺穿我的耳膜,“到哪儿了呀你们,哎呦,都下雪了。”   我把电话拉开我耳朵一尺远,说,“到楼下啦。”   然后就听我妈指挥我爸快去开门,其实我有自己家楼下的门卡,电话里继续着,“赶紧上来。”   我和向北身上积了点雪,到了楼道还没来得及掸掉就化成水,等我们到楼上,我家的门开着我爸在门口等我,“快快快,快进屋。”   我妈已经拿着毛巾过来了,让我和向北赶紧擦擦。   “来,外套脱下来给我去挂起来,你们先去坐下来先吃饭,我刚热好出来。”   我爸招呼着向北,“小北,来,来吃饭。”   我俩一起去餐桌坐下,饭菜都冒着热气,我妈挂好我和向北的衣服又盛饭过来,放我和小北面前。   向北说,“阿姨,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很久。”   我妈对向北很客气,说,“不久不久,我们看会儿电视就过去了。”   我爸趁我妈说话的空档,给我面前放了个酒杯,说,“姑娘,来,生日快乐,喝一杯。”   我妈见状就训我爸,“你自己喝就自己喝,让她喝什么。”   我爸委屈说,“生日,难得喝一次。”   我妈说,“喝多了怎么办,她一喝酒就闹酒疯,你不知道啊。”   “哎呀,就一点不会的。”   看他俩再说下去又得吵起来,我把杯子敲敲桌面,跟我妈说,“没事,没事,就一点,喝多了有向北带我回去。”   我妈一听像是放心了,“随你便吧。”   但她转念一想发觉我这话不对劲,看看我,“许佳音,哪儿才是你家啊,你喝多了不在家待着,有向北带你回去什么意思啊?”   她这一问,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爸送到嘴边的酒也停止了,他可能觉得我妈说得有道理,同样看着我。   这一阵的沉寂里,向北拿起我面前的酒杯,我们仨都把目光看向了他,当然我有预感了,他是要跟我爸妈摊牌了。   “叔叔阿姨,我喜欢佳音,很喜欢,请你们同意我们交往。”   他说完就把我酒杯里的酒给喝了,我爸在愣了快三十秒后喝了口他杯子里的酒,他把酒杯放桌上的时候,酒杯与桌面接触的声音跟我的心跳声一样。   按照我对我妈的理解,我本以为她要拍桌子问我,许佳音你怎么回事。可我竟一反常态,她给我夹了菜,又给向北夹了菜。夹完菜她放下筷子,问我,“你呢?”   我还记得我高中的时候,顾里安他妈开玩笑让我长大后嫁给顾里安的那次,我妈特地问我是不是喜欢小安,我特别扭地否定了。我妈现在就俩字的问题,我知道她问我问的是什么,我不别扭了,我说,“嗯,我爱他,很爱。”   我爸往向北的酒杯里又倒了酒,说,“向北啊,再喝一杯。”   向北毕恭毕敬地端起酒杯,跟我爸干杯。   我爸一饮而尽,这次他的杯子重重的碰撞了桌面,对向北说,“我知道我们佳音喜欢你。”   我都不知道我爸怎么知道的。   我爸说,“我给她取名字的时候就想啊,她这一生等来的都是好消息。”   向北点头说,“嗯,我知道。”   我爸继续说,“你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但其实我心底里跟她妈一样是希望她能跟禹豪那孩子在一起。”   “爸。”   “我们佳音啊,普通,我是他爸,我知道的,在哪儿跟别人比都是普通的,但是她有一样特别,特别犟,犟到她妈几次都要脱了鞋要打她,可是心底里也比谁都软,我就想啊,到底她能在哪个男孩身上把那犟脾气给收了,她选了你我敢肯定这世上就不会有第二个能让她把心里的温柔全掏出来的男孩了,我了解我的女儿,我也相信她的选择,所以小北啊,今后拜托你多照顾她,包容她,保护她。”   我爸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爱她。”   我从小到大没听我爸讲过这么煽情的话,我小时候他也脱过鞋要打我呢,我眼睛虽然要感冒了,但感觉也不大对,我这就是跟路向北坦白下我们俩在谈恋爱了,怎么被我爸说得像我要结婚了似的。   我妈果然是理性中人,她在我们仨都情感泛滥的时候及时收回来,说道,“老许,你女儿今天生日又不是结婚,他俩不就处个对象,你两杯酒下肚就醉啦,路向北对她不好就分手呗,我再给她介绍更好的。”   向北赶紧说,“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佳音。”   所以我妈这意思就是她也不反对我跟向北在一起,我偷瞄我妈,她瞪我一眼,我就赶紧给她夹菜,我妈又给向北夹排骨,一脸慈母相,“小北呀,佳音说你喜欢吃她爸做的排骨,来,多吃点。”   我爸接受小北,我想是我爸对我爱的力量,我妈接受小北,我认为那完全是小北本身的力量,我要是带另外个比我小6岁的男孩跟她说这是我男朋友,她估计她已经将这男的轰出家门,并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了。   向北在我们家饭桌上融入得非常好,他后来跟我说,这大概就是会成为一家人的缘分,我想也是的。   因为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我们吃完饭的时间也不早了,我妈就让我在家住,说这么晚走不安全,向北也让我就在家住了,他自己回去就好了。   那我也担心向北的安全,我说,那向北你今晚也别回去了。   我妈一听急了,“许佳音,你俩就才处个对象呐。”   我心里想的是,那我跟向北同一屋檐住了那么长时间,那时候还没处对象呢,再说了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当然我要这么说了,我妈估计又得脱鞋了。   我说,“他睡沙发不就行了。”   我妈又心疼,“多冷啊睡沙发。”   向北跟我说,“没下多少雪,我回去没事,你在家陪陪你爸妈。”   “不行,你一个人回去我多担心啊。”   “我又不是小孩,放心,乖啦。”   路向北竟然在我妈面前跟我说“乖”这个字眼,就相当于我俩在我妈面前腻歪,一个老太太这把岁数了,电视剧看了不少,现场版的恋爱其实没见过多少。   不知道我妈是受不了我这黏腻的模样,还是想继续看下去我们怎么恋爱,松了口说,“行了,外面怪冷的,这么晚了,小北你就在家里住吧。”   我想我妈怎么就这么纵容我了,等我回房间一看,她给向北在我房间准备地铺,还离我的床能有多远有多远,并且她在铺好地铺后警告我,不许关门。   不关门房间怎么恒温,多浪费空调的电费啊!   向北到我房间时,我正在把地铺拉向我的床,他说,“别拉了。”   我说,“不行,至少得靠近点儿。”   他笑着说,“我怕也被你妈脱了鞋底挨打。”   “她才舍不得打你,我看她喜欢你喜欢得很,那话怎么说来着,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那我们结婚吧,许佳音。”   路向北这句话说得让我猝不及防,但我只当他跟我开玩笑,说,“好啊,再过几年你得认真点求婚,我到时候考虑看看。”   向北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脱口而出有点儿戏,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我爸跟个小孩一样,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要分享我的童年给他,把向北叫到厅里给他看我小时候那些照片的故事。   我就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看着那画面,突然发现,其实我爸比我妈更希望有人可以早点照顾我,只是他一直不说。   晚上向北睡在地上,我朝他的方向翻了个身,我问,“你冷吗?”   “不冷。”   “那地面硬吗?”   “有一点。”   “哦,不过腰不好睡硬一点的好。”   “我腰挺好的,许佳音。”他对我这一句做出着重强调。   路向北对我的回答已经比较留情了,他如果说“许佳音,我腰好不好你还不清楚吗”,我估计我的脸会在黑夜里红得照亮整个房间。   “那要不要再给你加床被子?”   “不用啦。”他把手伸向我,“把手给我。”   我挪到床沿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给他,向北握住我的手,说,“放心睡吧,我不冷,也不会走,你伸个手就能碰到我。”   向北总是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哦。”   我就这样靠在床沿边看着他,我觉得这画面有点像某个场景,我说,“小北,我们现在像不像Jack和Rose?”   “啊?”   我模仿电影里的画面喊他,“Jack,不要松手。”   向北对我这种幼稚的行为很是无奈,“许佳音,松手。”   “不,Jack,我不会松手的,Jack,你不要放弃,你爬上来。”我越模仿越起劲。   “许佳音。”   “Jack.”   我快要笑场的时候,向北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躺到我身边,我连忙往里缩,他说,“我现在爬上来了,Rose你可以睡觉了吧。”   路向北以为我是要他跟我一起睡呢,可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解释道,“不是,我不是叫你上来,我是......”   我还没说完,向北抱住我,让我的头埋在他胸前,他说,“你们家的墙壁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你再说话,我真的得睡下去了。”   我乖乖地不说话了,冬天的夜里很安静,外头依然在下着雪,透亮透亮的从窗户照进我的房间,冬天的意义大概在于从寒冷中感受温暖吧。   而第二天早上,我做了件无法面对向北的事。当阳光照进来时,我醒了,我静静欣赏着向北睡着的脸,真好看,想伸手去摸他睫毛时,向北说,“许佳音,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我赶紧收住了手,而此刻,我灵敏的耳朵听到了我妈的脚步声,向北说得没错,我们家的隔音效果确实不大好,我妈一步步朝我的房间走来,而此刻路向北同志还在我的床上,我妈要是看到非把他轰出去不可,可能还会强烈要求我们分手。我毫不犹豫,立即将向北踢下了床。   我妈推开门的时候,向北在地铺上,他虽然被我一脚踢懵了,但也明白我的目的,对我妈说,“阿姨,早。”   “早,小北,起来吃早饭了。”我妈对向北慈眉善目。   “许佳音,都几点了,你还不起来。”我妈对我凶神恶煞。   “好,我们马上来吃饭。”向北强忍着痛微笑回答我妈。   等我妈出去后,我立即从我的床上跳下来看他,“没事吧,没事吧?”   “许佳音,你一大早的对我又是动手又是动脚,家暴啊。”   我真急坏了,左右掰扯着他,“你让我看看,到底伤哪儿?”   我正着急着,我妈又进来了,看我坐在向北的地铺上,吼我,“许佳音,你干嘛呢?”   向北可得意了,跟我妈说,“阿姨,许佳音欺负我,一大早就打我。”   “我哪有?”   “你就有。”   “那不是打。”   “踢不是打啊。”   我妈终于忍不住了,吼了我们,包括向北,“都几岁了,过家家呐啊,踢啊打啊,还不快起来,都不用上班了,是不是?”   我和向北消停下来,我妈出去后,向北看看我,小声问,“你刚要是不踢我下来,会有什么后果?”   我说,“那可能我们就见不到明天早晨的太阳了吧。”    ☆、孩子先生(1)   我发现向北越来越爱往我家跑,平常要是空闲了,他会主动提出去我家吃饭,如果晚了就又在我家住下了。我妈不知道哪一天给向北准备了睡衣,还挺好看的,我说老太太你审美在线啊,她说,穿你爸那衣服都吊着,多难看。   而且我发现我妈一特征,她爱显摆向北,有一回中午吃好饭照例她是要去跟她的老姐妹们打麻将的,她磨蹭了半天,我爸都出去跟人喝茶了,她还在家,我和向北也准备走了,我妈还在家。我就好奇了,问她,您今儿不上班啊?   她说去的,去的,我这愁着这箱苹果怎么带过去?   我说,你去打麻将带什么苹果?   她说,这苹果好吃,山东产的,我不得跟好朋友分享呀。   向北可真会接翎子,去把那箱苹果包起来,说,阿姨,我帮你送过去吧,反正我们也不急。   这不正中我妈下怀,我妈多乐呵呀,脸笑得鱼尾纹多了几道,但还装腔作势说,哎呀,没事,小北,你忙你的,我自己想想办法。   虚伪什么意思,全写在我我妈脸上,我还能不帮衬她一把,说,没事,我跟小北帮你送过去呗,也不远,多重呀这箱苹果。   她说,哎呀,年轻人就是有力气,搬起来不费事,我们年纪大了,不行了。   我想想她吼我和要打我的时候,可有力气了。   其实她打麻将的地儿也就是我们家对面那幢楼的李阿姨家,李阿姨家女儿去年刚结的婚,结婚当天那整个小区的鞭炮热闹得我妈嫉妒,然后李阿姨老在她面前秀女儿女婿怎么般配,女婿有多优秀,问到我妈佳音呢,不小了,还没对象啊。我妈这心气儿就不顺,一不顺她这一年就开始逼迫我,指望我哪天能让她在李阿姨面前扬眉吐气。   我们到李阿姨家,向北把箱子刚放下,我妈那一个得瑟呀,跟皇后领着她的皇子巡视后宫似的,“晓红,艳芳呀,我给你们带了些苹果过来,可甜了,快尝尝。”   李阿姨她们果真没把注意力放那苹果上,瞧见我和向北就都好奇了,问她,“这是佳音和?”   说我妈是戏精一点不为过,她就等着人问,她说,“就佳音和她对象,来家里吃饭呢,见我东西重,非要帮我送过来,说给阿姨们尝尝。”   李阿姨一听,走进了瞧向北,“佳音有男朋友啦,真是一表人材,在哪儿做什么的呀?”   我妈开始了炫耀了,“医生,从小就品学兼优。”   “这么年轻就当医生啦,惠兰你有福气啊,我就跟你说别急,别急,佳音到最后肯定挑个优秀的,你还不信我。”李阿姨热情吹捧我妈。   顾里安他妈也在,我好些时候没见着他妈了,她拉着我手悄悄问,“真是男朋友呀?”   我点点头,“真的。”   “看样子你妈很满意。”   我跟顾里安他妈一直很是默契,我说,“您也看出来了,她来显摆了。”   向北看了看我跟顾里安他妈在说话,给我个求救的眼神,再待下去这群阿姨快把他拉下来一起打麻将了。   “妈,我和向北的朋友还在等着,我们就先走了啊。”我赶紧去拉向北。   “哟,我都忘记了,快去吧,回来吃饭说一声啊。”   “李阿姨,顾阿姨,陈阿姨,再见,我们先走了。”   向北也跟着打招呼,“阿姨再见。”   我已经预感到了,向北这来一次,将成为这场牌局的主要话题。   我们出来后,我终于松了口气,向北却笑了,说,“原来我是你男朋友这件事能让你妈这么开心,早知道你就早点告诉她我们的关系。”   “我看你还是少来我们家,不然我怕不久她得拉你七大姑八大姨那里走一趟。”   向北不以为意,“那就走呗。”   “你是不知道七大姑八大姨有多恐怖,估计连你小学考多少全要问一遍。”   “我小学成绩也挺好的。”他倒是很坦然。   “你确定不怕哦,真的很恐怖。”   “确定啊,问就问呗。”   路向北果然还是年纪小,太天真了。   沈珺珺上回告诉我她跟马医生告白被拒绝,但是向北又告诉我马医生回去拿过沈珺珺送给他的东西。我把这事告诉了沈珺珺后,她决定绝不放弃,要在这条追爱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我作为沈珺珺的朋友,能做的也就是抓紧一切的可能给他们制造机会,向北迫于无奈跟我一起掺和。   滑雪场这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我让向北打听了马医生的行程,于是我把沈珺珺也给叫上了。我到了后四处张望找马医生,向北去租滑雪板之类,我没找到马医生倒等到沈珺珺了,这女企业家来个滑雪场的装扮还真是不朴素,走进来这架势跟走T台似的,我真不瞎说,旁边经过的男的,各个都回头多看一眼。   我说,“沈女士,您这干嘛呢,滑雪场当秀场进啊,还是您准备在这儿谈生意啊。”   她捋了下头发,这姿态我这辈子都学不会,韵味。   “你跟你们家小狼狗到这儿来约会,叫上我干嘛呀?”   “什么小狼狗,小北,搞不好将来也是你外甥。”   沈珺珺给我这表情里,表达了对我的赞赏有加,拍拍我肩膀,“会说话啊。”   那我不也是想亲上加亲嘛。   我扯回正题,告诉她马医也在。   她立即东张西望,问我,“在哪儿呢?”   “我也还没找到在哪儿,反正就先告诉你,你待会儿装偶遇就是了。”   沈珺珺心领神会,我有预感我们革命情谊即将上升到亲情的高度。   向北借好东西过来,看见沈珺珺在这儿,打算再去帮她借一套,沈珺珺说自己去,让他陪着我就好。我跟向北说,她自己去呗,她心思在舅舅那儿呢。   向北把衣服给我,让我去换一下,我说我不会滑雪,要么就不上场了,我主要目的也不是来玩的,我小时候学溜冰,摔怕了。   他说,“那待会儿要是有别的女生来跟我搭讪,我得想想怎么拒绝。”   我立即站起来,“我上。”   向北可真是一遍遍刷新我对他的认知,他怎么连穿滑雪服都好看,我前面说经过的男的都盯着沈珺珺看的,现在是经过的女的都回头看向北两眼。我再看看自己,罢了,路向北到底被什么蒙蔽了,怎么就看上我了。   做好热身后,为了迁就我,向北陪我在初级道待着,但我还是害怕,我老觉着自己随时会摔下来了,向北在一旁指导我,没事没事,你速度很慢。   我问,“你知道舅舅在哪儿了吗?”   他说,“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珺珺怎么找他啊?”   “那就看他们的缘分了。”   “这里这么多人,每个人从背后看都一样,怎么分得出来。”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叫我,“许佳音。”   喊我的人是林珊妮,我跟她冰释前嫌后就再没见过面,向北朝我说,“不是有人认出你来了吗?”   接着又有人喊我,“佳音。”   这个人是陈禹豪,我挥挥手跟他们俩打招呼,林珊妮见我和向北站一起,脸上不怀好意地好奇,问我,“这位是?”   向北见陈禹豪也在,我还没回答,就自我介绍,“你好,路向北。”   “哦,你就是路向北啊。”林珊妮这个“哦”字没尾音拖出了原来如此的意思。   我说,“你哦什么?”   林珊妮说,“几个小时前,你妈昭告天下你有男朋友了,我们几家的长辈没人不知道路向北的名字了吧。”   “等等,你们俩怎么在这儿,碰巧遇上的,还是约好了的?”我八卦的雷达发动起来。   陈禹豪有些不好意思,当初我妈要给我介绍他的时候,我可是把林珊妮给推过去做挡箭牌的。   我一看陈禹豪这表情就明白了,“懂了,懂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林珊妮跟我说。   我拉过她,悄悄说,“你阅人无数肯定看得出来陈禹豪真的不错,值得拥有,我等你妈昭告天下啊。”   “行了吧你,你先不许说啊。”林珊妮警告我。   我在跟林珊妮说话的时候,向北还特地跟陈禹豪去道歉了,上次在他们医院附近的餐厅他走的时候闹得不是很愉快,他说上次有些失礼了,行为有些幼稚,希望陈禹豪见谅。   陈禹豪说,“你吃醋了嘛,我看出来了。”   向北问,“你上次不是说对佳音一直有好感,怎么?”   陈禹豪说,“你上次对佳音的态度真的很过分,我都看不下去才那么说,不然她傻乎乎在那儿多可怜,还惦记着你吃没吃饭,要给你打包,还要给你送过去,去找你又怕打扰你。”   “嗯,我知道。”   我跟林珊妮说完呼唤向北过来扶我一把,我跟陈禹豪说,“你们去玩吧,我这水平太差,你们在这儿我不好意思。”   林珊妮就跟陈禹豪离开了,怎么学习好的人连运动都好,看他俩这滑雪离开的姿势,真让人羡慕。   我实在不是运动的料,其实就滑那么一会儿就很累了,但我又想让向北觉得我可以做得好,说,“我们继续吧。”   向北牵起我,“不滑了,我们走吧,你不喜欢的东西,我们就不做了。”   “真的吗?”   他点点头,“走吧。”   路向北怎么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温柔,我就算是冰雪,也会被他融化。   “那珺珺还没找到舅舅呢?”   向北给我指了个方向,“他们在那儿。”   我视力不好,眯着眼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谁是谁,但向北说是就是了,从滑雪场一路返回,我问,“那我要是在人群里,你是不是也能一眼就找到我啊?”   “不是,你太普通了,会有点难。”   切,向北都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多打脸。   沈珺珺这天到底和马医生怎么样了?   马医生拒绝她的主要原因在于觉得两人年龄差距大,沈珺珺问他,“你特地去向北那儿取我送给你的东西,是不是?”   马医生说是。   她说,那你就是也喜欢我。   马医生对她这种毫无逻辑的推断表示否定,说那不是一回事儿。   我真不知道沈珺珺能这么霸道,她说,你收了我的东西就得跟我一块儿。   马医生在我心里的那形象绝对是个温润的君子,沈珺珺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理过,马医生被她弄得快在滑雪场跳脚,“沈小姐,你别胡闹。”   沈珺珺说,“我没胡闹,我跟你说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头脑好心眼好身材好长得好,我有判断力,你对我有感觉。”   马医生被她这番真诚地吹嘘自己给说笑了,沈珺珺一见他笑,得寸进尺了,说,“马庭筠先生,如果你再多了解我一点,我肯定你会接受我。”   我从沈珺珺那儿才知道马医生的名字叫马庭筠,我一直以来就只喊马医生或者舅舅,从来没想去问他的名字是什么。马医生也不是冰雕的,况且我们没猜错,他确实对沈珺珺有感觉,他说,“珺珺,我比你大很多。”   那不就真相大白了,沈珺珺倒好,直接把我给搬出来,“许佳音还比路向北大6岁呢,那你是不是心里也觉得他们因为年龄的原因就不能在一起?”   “当然不是。”   “那不就可以了,随便你现在接不接受我,我就告知你一下,反正我不会放弃。”   我追问沈珺珺然后呢,她说没然后了,她说完就走了,我问为什么,她说你当我真脸皮厚啊,我也要面子,万一再被拒绝怎么办。   我说,珺珺,我们怎么就不能被追求一次?   她说,因为追星女孩的潜意识,都是喜欢追着别人跑。   但我们爱上的都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孩子先生(2)   我在谈恋爱的同时,工作也得继续,当然因为我的老板是顾里安,我没在工作里受过什么委屈,也因为他是我的老板,我更得全力以赴尽我所能做到最好。幸运两个字,在我目前为止的人生里得到完整的诠释,我是被上天眷顾的人,给了我所有一切的小幸福。   拿着陈总那边的合同以及二级经销商的发展计划,我跟顾里安去跟禾力谈代理权。为了这次谈判,我准备了一个礼拜的报告,做了最详细数据统计,市场调研以及计划书,有时候向北回来的时候我还在客厅的地毯上趴着修改,向北洗漱完毕后会在旁边陪我,我忙完一回头看他已经睡着了,就会偷偷看一会儿他睡着的样子,其实向北的工作比我还累,我只是偶尔这么忙碌一次。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我就开始紧张,向北说我昨天给你看过星盘了,上面说本周会解决工作上长期以来的烦恼。   我说,你们当医生的不是应该信科学的吗,也相信星盘啊?   他说,其实我是信你。   听他这么说,我感觉自己有信心多了,我说,禾力那公司离你们医院还挺近的,我要是成功了,我们外面一起吃个饭庆祝下呗。   “嗯。”向北点了下头,“好啊。”   当然顾里安才是我们公司老板,他主谈,我做他助手,我们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跟我谦恭的谈判态度不一样,顾里安进行了“威胁”式的谈判,我们并不是只有禾力一个品牌做选择,像禾力这样的国外品牌要占领国内的仪器仪表市场目前只能依托我们。当对方告诉我们会尽快准备新的合约时,我快当场跳起来,顾里安用眼神告诉我,端着。   出了禾力的大楼,我跟顾里安说,“禾力的合同也到手了,我们跟二级经销商那边也算能兑现承诺了。”   他说,“你怎么第一反应还是工作,不是应该问我要奖金之类的。”   “反正你会给的。”   “哦,对了,你告诉你爸妈你跟路向北的事啦?”   “嗯,我生日那天带他回家吃饭了。”我说道,“超出预期的反应。”   “那就好。”   “你怎么知道?”   “我妈说的。”   也是,那天顾里安他妈也在,况且凭我妈和顾里安他妈的友谊,她们什么事都会分享。   我看了看时间,顾里安问我,“还有事?”   “今天圣诞节了嘛,我去旁边商场给向北买个礼物。”   “行,那我先回去了。”   跟顾里安告别后,我去了不远的商场,给向北发了消息,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下班后来找我。   我漫无目的逛着商场,不知道要给向北挑什么礼物,衬衫,领带?不行,太没心意了,他喜欢什么款式,要是买了不喜欢怎么办?看来送礼物真是头疼的事,我在整个商场兜了大半个小时也毫无头绪。   礼物没买到,商场转了一圈,中间看人头攒动,听闻是刚刚有个失了心智的男人带着刀追妻儿追到商场来,引来一片恐慌,冲突下刺伤了商场保安和行人,好在警察来了将那男人制服了,也幸而这商场够大,我在那头闲逛时未遇到这情景。看过热闹的人心有余悸,说那男人跟疯了一样,刺伤好几人,真是出门在外祸不单行。   我听着都毛骨悚然,想赶紧离开这地方。刚张望哪里是出口,就看到有人朝我奔跑过来,在我还未回神之际,用力抱住了我,我的脑袋被按在胸口,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他剧烈的心跳。   我手在他背后,拍了拍,问道,“怎么了,小北?”   向北沉默着没回到我,继续紧抱着我,喘着气。   后来我大概能想象向北的心情,当他在医院看见送进来受了刀伤的病人,又听说商场里有人携刀乱伤了行人的事,想到我在这里,立即从医院冲了出来过来找我,那么大的商场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的,好像全凭感觉知道我在这里,在人来人往里一眼找到我,朝我奔过来。   抱着我的向北还穿着白大褂,在人群里特别显眼,好久他松开我,才说,“你没事就好。”   我想了下刚刚的听闻,“是不是有人受伤送到你们医院了?”   他点了点头。   “我到这里的时候警察都处理完了,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要说得很轻松好让他知道我完全没事。   “总之,万一下次再碰到这种事,你一定要躲远点。”   “我知道,我保证。”我举起手指发誓。   那天我陪向北回医院换衣服后,我们决定回家吃饭,他一路紧紧牵住我,似乎生怕我不见了。   在我们平淡的日子里,这件小事却激起了向北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的涟漪。晚上我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他叫我先别换衣服,多穿点出来一下,我问,有圣诞节目哦?   我还探着脑袋看他身后有没有藏着什么。   乘着电梯下去,我一边说着话,今天禾力的代理我们谈下来了,很棒吧?   他说,嗯,很棒。   我嘿嘿笑下,其实一开始我好紧张。   电梯门打开,向北说,我也有点紧张。   我问,你紧张什么,面对病人的时候吗?   我跟着走到小花园,他朝长椅看了看,说,你等一下。   我试探性问,你是有什么圣诞礼物送给我吗?   他摇头,没有啊。   切,他每次都故意这样跟我说话。   这个节日,爱热闹的人都在灯火辉煌里以各种方式庆祝着这个舶来的节日,在我心里,到了冬天,这个节日总是莫名的温暖,即便我没有穿着毛茸茸的大衣戴着毛线帽,即使也没有圣诞老人一样的朋友偷偷给我准备礼物,但我好像这么多年来都对它有着期待,似乎哪一年的圣诞节我的袜子里会装着惊喜。   而这一年冬天因为向北,每一天都像圣诞节,我倒反而没那么重视这个节日了。   向北过来,小花园附近只有暖黄光的路灯,气氛很好。   给你。   我接过他手上的袋子,极其简朴的黑色塑料袋。   我好奇打开,从袋子里取出来,一袋子仙女棒。   “哇。”我感叹了下。   “我看你小说里写了圣诞节放仙女棒的情节,就试着准备了下。”   我脑内回忆了下,我在哪篇小说写了这个环节,怎么我自己都没记住,他记住了,可能这就是高智商和一般人的区别吧。   我抓出一把,分了一半给向北,其他的先放到一旁。   “有打火机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站在一侧帮我点燃,向北手上的也去引燃,滋滋的火星集中在一起,凑成一整片的星星,照得我们的脸透亮。   人们为什么喜欢烟火,大概是因为心里的美好都被点亮了吧。   我上上下下画着圈,凑近向北说,“圣诞节我想送你礼物,可是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送什么,要不你直接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我补给你啊。”   仙女棒在燃烧,向北看看我笑的脸说,“好啊,我写给你。”   他拿了一把走到我对面,在我面前用烟火画着字母,我手上的烟火继续着。   每一根烟火燃烧的速度太快,他在一根又一根的交替间让我猜着他划出的每一个字符。   M.A.R.R.Y   我猜完这五个字母时,心里一阵悸动,该不会是?   M.E   他比划完到我面前,问我,“猜出来了吗?”   我不敢肯定,面前的烟火棒早熄灭了,我说,“ Merry Xmas”   向北显然不能理解我怎么会看出来是Merry Xmas,“另一个marry。”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一瞬间我脑内的运转情况,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极小的袖珍袜子给我。   我接过来,怎么会有人圣诞节送人这么小的一只袜子,手机都塞不进去。   我摸到袜子里有东西,取出来是枚戒指。   “礼物?”   “我本来想我该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情况下跟你求婚你会答应,是不是要浪漫点,成熟点?又怕你拒绝,觉得我跟顾里安比起来还不够成熟,还不能承担婚姻的责任,我们应该再等几年。”他停顿了下,有点紧张的看着我。   “我想跟你在一起,以家人的方式在一起,有一刻我明白我们此生做家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我不想因为年龄,或者时机等等去浪费这些时间,我想以另一个身份融入你的一切,我实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跟你说,你可以听懂我现在要表达的意思吗?”   向北的眼里仿佛有一股雾气,可是我依然能透过它感受到他眼睛里所有的真诚和爱意,他现在的样子可爱得让我只有亲他的欲望。我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往着我想去的地方亲上去,如果接吻的感情和深度会说话,那现在我们的接吻里是我愿意,当我松开他,他第一次笨起来,“嗯?”   我说,“我们结婚吧。”   向北给我把戒指戴上,觉得真神奇,曾经我妈逼我相亲的时候说哪有那么多感觉和爱情,两个人就是搭伙过日子,我固执地宁愿孤独终老,也认为爱情不会光顾我。是向北让我在迷迷糊糊里认清了爱,让我在不安又躁动的心得到安稳,也是他让我最终不负自己所托。   室外实在太冷,我现在可说不出圣诞节会让我觉得温暖这样的话,冷得我打了个喷嚏,我抱怨了下,“你干嘛不想个在室内求婚的方法。”   “那我们把垃圾清理完上去,我再求一次?”   “我才不要,我都已经答应了。”   回去后,向北让我坐下又去拿了个红布袋子给我,“我妈给你的。”   那是个很老式的红袋子,我打开,是个金镯子,他说,“我奶奶给我妈的,本来是想给她结婚的时候用的,没用上,上次回来的时候她交给我,说让我在想清楚的时候交给你。”   这个沉甸甸旧款式的镯子里装着几代人爱的故事。   睡觉的时候,我从背后抱着他,我说,“你下午傻了啊,打个电话给我不就知道我有没有事了。”   他快入睡了,说,“嗯,傻了。”   “你不是说我很普通,在人群里找到会有点难吗?”   “嗯,你是很普通,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性格也普通,可是我想,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你在哪里。”   他的话是很感动,但我还是低头看看自己,嘀咕,“有那么普通吗?”   我听到他轻笑了下,“那我再确认下。”   他转过来看着我,我以为他真要做什么,往旁边挪了下,他笑笑,伸手摸了下我脑袋,“放心吧,今天很晚了。”   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你要来我也欢迎。   我以为这是我自己心里在嘀咕,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讲了出来,向北一把搂紧我,贴向他自己,“你说的。”   我怀疑向北从小就是行动派,在他求婚后的没几天就跑去我家请求我爸妈让他们同意我跟他结婚。我妈的反应更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她要阻拦下的,比如向北还小,比如我们交往的时间还不是很长,建议我们再多了解对方一点,我看她的冲击来自于没想到向北愿意这么早就娶我,当我爸说会不会早了点的时候,我妈立即驳回我爸。   她说,早什么,不早,他俩不都到了合法适婚年龄了吗,反正迟早要结婚的,晚结不如早结,古人都说了成家立业,小北先成家再立业也是伦理常法。男人家稳定了,才能全副身心在事业上。   我后来在厨房悄悄问我妈怎么就这么不爽快,那些影视作品里不都得阻拦一番。   我以为我妈得跟我贫嘴说担心我个人魅力要早点套住向北之类,她却特别认真跟我说,你有多倔我知道,我阻止得了吗,那干嘛不通情达理点,小北那孩子是你的缘分,就是你往后几十年日子要过下去的人,那就结呗,万一谁说什么年纪比男方大,男方还没正式工作,你都别听人家的闲话,那是嫉妒,谁有你这个本事找个小北这样的男孩来给我看看,我们全家都喜欢他。   我头一回听我妈的话被感动,我出来的时候,向北就在门口,我想他也听到了,看我眼睛有点红,对我微微笑着,然后冲着厨房喊,“阿姨,我中午要多吃两碗饭,您多煮点。”   “够你吃。”我妈在里头回答。   我脸上所有的笑容,千金难买。    ☆、孩子先生(3)   我虽然答应了向北的求婚,但结婚这事并没有被提上日程,一来他确实太忙,忙到很多时候我只在半夜醒来发现他在身边,我就看着他睡着的脸在想着,医生到目前为止在我心里都是神圣的,而我只有对感冒发烧的认知,根本理解不了临床医学神经外科里那些复杂拗口的学术名词,这样的向北会一天天的成长起来,我们的精神世界是不是也会随之越来越远,远到有一天我理解不了他的工作,体会不了他的心情,接不了他随口说出的任何一句话,我跟不上他的步伐。   我们的感情现在是爱情,我是否有能力带来新的激情去维系它,到蜕变成不可隔断的亲情那一天?   二来,我心里清楚结婚是个提议,我仍希望他再深思熟虑。   这期间好的消息是,沈珺珺告诉我她跟马医生有了进展,有一回她跟马医生说要去相亲,一开始马医生说挺好的,祝你成功。   那可把沈珺珺气得,我跟你表白的时候,你怎么不祝我成功了。   她不知道从哪儿花钱找的男孩跟自己演戏,还挑马医生吃饭的店故意去试探人家,马医生眼睛瞄都没瞄一下,本来以为没戏唱了,打发人家男孩走了后,自己垂头丧气着,马医生坐到她面前了,说太年轻的男孩不适合你。   她立即回说,对,像你这样的才适合我。   结果,马医生也没否认,就说,下次找演技好一点的吧。   沈珺珺追着问我这什么意思,我说他们家的男人都这样,不想清楚了绝对不给你答案,一旦想清楚了,你就是百分之百。   我再一次遇到白小男,是在咖啡店里,我从来没想过久别重逢的画面我没有用在恋情上,而是友情里。以前买咖啡的时候,白小男总可怜我那点薪水,谎称自己有多的买一送一券给我付钱,其实哪有人买不起一杯咖啡,但她就是给我买了。我也是在有次留意了收银员收款金额的时候才发现。   “馥芮白。”   她点单的时候我听出她的声音,我们仨里只有她点馥芮白,我总说馥芮白这个名称太文艺了。   我们俩就这么对视,没有尴尬,只有过往。   “小男。”我喊了她的名字。   我们在初夏阳光最好的时候,坐在玻璃屋顶的咖啡店里,也文艺。以前白小男老说许佳音你怎么这么粗糙,你这么粗糙一女的怎么还写小说。我说你这么一精致的女的,怎么还吃大蒜。   沈珺珺沉稳,就看我们俩贫来贫去的,你看时过境迁,沉稳的沈珺珺在马医生面前像个小女孩,我和白小男现在聊天客气地问着彼此的境况。   她问我,“和向北怎么样了?”   我说,“你记得他叫向北啊。”   她笑笑,“我记住一个人名字还是不费事的。”   我也笑了,“嗯,很好,可能会结婚吧。”   她现在的表情是不可思议,“真的啊,一开始我都没想到你们俩会在一起。”   我问,“你呢,是回来工作还是?”   “有个朋友结婚,参加婚礼。”   “哦,那很快就走了吧?”   “嗯,珺珺呢?”   “她算是陷入爱情了吧。”我回道。   “是吗,她也会陷入爱情?”她又笑了。   “我也没想到,女企业家呢。”   女企业家是我们原来一起调侃沈珺珺的。   在寒暄里,我们没有去回忆过往,似乎我们达成了一种默契,过去的就过去了。在分别的时候,我依然感觉我们这辈子都很难有再次见面的机会。在推开门,我以为就此真的是分别时,白小男像是酝酿了很久才跟我说,“我以为你会和顾里安在一起。”   我们一直没有聊起顾里安,应该是我们都避开了顾里安。   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陷入对向北的爱恋中,从未好奇他们怎么在一起的。白小男说是她主动追的顾里安,想来,我们仨能做朋友是有原因的。在她看来,顾里安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上一个人,也许他觉得不讨厌就可以在一起吧,他们的恋爱在她表白后就开始了。她感觉缺了什么,却找不到到底是什么,直到有一天看电影的时候,顾里安跟她说,佳音,你看那男的像不像小学跟你打架的。   她说顾里安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喊错了名字,白小男那一刻是真的讨厌我。她在无法欺骗自己当作没发生后,忍不住去质问了顾里安,你喜欢她跟我在一起干嘛?   白小男现在跟我说,“他可能从我那句话里才知道他喜欢你,我以为他会告诉你,你们肯定会在一起。”   我和白小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和向北结婚的时候,你能来吗?   我想我问这句话的目的不是要告诉她,我和向北的感情有多好,而是告诉她,顾里安不管跟谁在一起,那个人都不会是我,至少这样对她才是公平的。   很遗憾,我最后还是没有跟她道歉,即便我真真实实地知道站在她的立场,在友情里是我错了,我依然没能说出对不起。   我去医院等向北下班,他一见我就问,“你今天又遇到什么事了?”   好像慢慢的,我是有了这个习惯,当天遇到什么事了就会去等他下班。   我告诉他我遇到白小男了,我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却没有道歉的勇气,怎么说不出口,向北说,你要是觉得有遗憾的话,就等待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跟她说吧。   “那要是没有下一次见面怎么办?”   “如果是你心里的一个坎,那就制造机会见下一面。”   向北总是用很简单的话让我豁然开朗,也许他可以兼职做心理医生。   我开玩笑地说,“那你娶我啊,就有机会了。”   “那明天就去领证吧。”   “那我明天就回家偷户口本吧。”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他让我请个假,我们出去一趟。   我说你今天不用去医院啊,他说请了上午的假。   我问干嘛啊?   “登记啊,许佳音,你不是想赖吧?”   我想起昨晚我们随口说的话,“我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啊。”   “我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是深思熟虑,认真思考过才会讲出来的。”   于是,我们当天真的去登记结婚了。   说实话,我在填写表格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以前填任何单子我都得好几遍,总会有些错误要修改重来,这个时候反倒平静,不慌不忙,一笔一划的填完全部信息,签下名字的时候就像曾经无数字的考卷写名一样,这是一份关于未来的考卷,不知道有多少题我会做错,也不知道解题的过程中会有多少困难,这道关于婚姻的题最终得多少分,我考试时间是一辈子。   我们没有很快举行婚礼,我并不在意形式,也许哪一天兴起了就会想去拍婚纱照,去订婚礼的酒店,去拟宾客的名单。   沈珺珺终于让马医生开了口,说,好吧,我喜欢你,珺珺。   具体故事怎样,我也不方便窥探,毕竟以后他俩都是我们的长辈了。   而我面对顾里安一如之前的近三十年,他是我的朋友,是我不能隔断的亲人,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青梅竹马都应该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我有我的岛屿,他也会有他的阑珊处。   岁月漫长,生活并不是每一天都会精彩纷呈,它就在我们每一个日出日落里周而复始着,我们依然关心八卦新闻,也关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重大事件,促成一次家庭或朋友的聚会,看一场电影,再手牵手回家,写那些温暖的小故事,感受最简单最平淡的幸福。   在马医生和沈珺珺要结婚时,我和向北再次一起去了沈珺珺的老家。住的依旧是沈珺珺上次给我们安排的房子,只是这一次,前后房间分别是我和向北,她和马医生,那个时候我们从未想过会有机会再次来到这里,我们会变成一家人。   欣欣长大了很多,跑过来找姑姑,沈珺珺给她介绍马医生,叫姑父。   她竟也还记得我们,喊小北哥哥,佳音姐姐。   沈珺珺说,你怎么喊哥哥,姐姐呢,应该叫?   我们四个想了半天,我和向北叫他俩舅舅,舅妈,跟欣欣倒是真平辈了,哥哥姐姐没喊错。   原来欣欣才是最有远见的人。   我们曾在后院种下一粒枇杷核,向北曾承诺我,如果它发芽的话他会陪我过来看,我在这里曾用炙热的眼神凝视过他,也曾觉得再回来看那里枇杷发芽长成树是不可能的事,未来的真是谁都无法预期,于是可期。   我们并没有找到那颗发芽的枇杷核,也许它本来就没有发芽,但不重要了。   向北拥抱了我,“我还是好想从小就认识许佳音。”   那是他当时在这里跟我说过的话。   我说,“你有没有机会从小就认识许佳音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就认识小小北。”   请多指教,我的孩子先生。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